“世子將銀兩歸還了嗎,?”
“還沒有,,老奴倒是問過一次,,世子言還未找到合適的時機出手,。”柳忠回答得依舊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柳子緒看著手中的紫砂茶杯,,神情定定:“江湖上有個銷金窟,,叫做報信社,,在江南的落音山,。只要寫下桃花箋,一擲千金,,便能買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報信社雖然遠在江湖,名聲卻是極響,。世子今年遣人去過落音山,,又主動替我去江南祭拜阿音,此事你可知道,?”
柳忠聽得心驚膽顫,,他知道,刺殺四公子一事,,徹底觸到了這位封刀多年的將軍的逆鱗,,寶刀,要再次出鞘了,。柳忠再次俯首道:“落音山的報信社,,老奴略知一二,;世子去過之事,,老奴該死,竟是不知,?!?p> 柳子緒放下茶杯,緩緩道:“罷了,,此事,,世子做得隱秘,,我亦是機緣巧合方才得知,你常在府內(nèi),,不知也正常,,且先起來吧,歲數(shù)也不小了,,跪得膝蓋疼,。”
柳忠知道,,深沉內(nèi)斂的侯爺還是選擇相信了跟隨了他多年的自己,,忙謝恩起身。
柳子緒語氣誠懇,,繼續(xù)道:“柳忠,,你隨我多年,府中之事,,你最是清楚,。我每日公務(wù)繁忙,許多事情無暇顧及到,,故而,,你需得顧慮周全一些,我能仰仗的,,唯有你,。”
柳忠心里泛起絲絲暖流,,動容道:“侯爺放心,,老奴定盡心盡力。世子之事,,是老奴一時疏忽了,,只留意了大夫人與二夫人的行蹤,未曾想到,,一向愛護四公子的世子也會居心叵測,。”
柳子緒若有所思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樞兒與阿思向來感情甚篤,,不至于對自己的弟弟下此殺手.......再說,報信社只賣消息,,不做殺人的勾當,,且不涉朝政的規(guī)矩,樞兒去報信社,會是為何呢,?”
報信社的種種,,柳忠雖在京都,倒也是知曉的,,他想了想,,忽而心生一計:“侯爺,報信社號稱天下無事不知,,無事不曉,,我們也可以差人,去一趟報信社,,如何,?”
柳子緒略有些詫異道:“報信社早就說過,不管廟堂之爭.......”
柳忠捻捻花白的胡須,,微微一笑:“我們求的,,又不是朝堂之事、天下大計,,而是西域殺手龍狐的行蹤,。”
柳子緒沉思半晌,,道:“報信社終究是江湖幫派,,有傷大雅,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走這一步,。”
柳忠卻道:“侯爺,,老奴覺得無甚不妥,,大丈夫不拘小節(jié),報信社雖遠在江湖,,然而近些年來,,卻屢屢被點倉閣稱頌。點倉閣乃天下藏書閣之首,,往來皆為鴻儒,,如今的閣主扶蘇公子更是風雅之士,能被扶蘇公子排名上榜,,想來,,那青鸞一眾人,確實也有過人之處,?!?p> 柳子緒頷首,卻又一臉不屑,,冷哼一聲:“公子扶蘇,,也算是名門之后,好好的擺弄個什么公子榜美人榜,,旁門左道,,登不得大雅之堂?!?p> 柳忠道:“侯爺素來剛正不阿,,此等嘩眾取寵之道,自然入不得眼,,不過,,如今的年輕人倒是甚為追捧。據(jù)傳,,京都許多貴胄子弟,,為博得一個榜上名次,不惜親上點倉閣,,花重金求見扶蘇公子一面,。扶蘇公子不為所動,只管撫琴作畫,,言報信社知曉天下事,,自會找報信社逐一核對,做到公允公正,?!?p> 柳子緒聽了,仍是不為所動:“附庸風雅,!”
柳忠聽了,,不便再細說,只道:“老奴先盡力去查探,,不到萬不得已,,不走這一條道?!?p> 柳子緒忽而道:“近日府中上下,,人員可有變動?”
柳忠見他神色凝重,,便明白了話中之意,,道:“這幾日,換過幾個雜役,,乃大夫人房中的瑩兒所為,?!?p> “且隨他去吧,不該讓他們知道的,,你自己謹慎些便是,。”
柳忠應(yīng)了,,見柳子緒略有倦容,,不再有別的吩咐,便告退離去,。
柳子緒久久未動,,定定看著書房里懸掛的,“修身齊家”幾個剛勁有力的大字,,出神不語,。那是青年時期所書,是時,,他是意氣風發(fā),、春風得意的鎮(zhèn)國大將軍,卻在閑時靜坐書房時,,寫下來這四個帶了閑適淡然的大字,。如今再看來,竟有幾分陌生之感,。
柳忠走出院門,,穿過回廊,遙遙便看見了柳樞,,他一襲白衣仿若落滿寒霜,,帶了幾分與燈火輝煌的侯府格格不入的孤寂之感。柳忠來不及細想,,忙三步并作兩步跟上了柳樞,,行禮問安。
少年老成的世子,,秉承侯爺嚴謹治家的理念,,有過之而無不及,柳忠縱使是多年的老奴,,亦從不敢放肆半分,。
柳樞見是他,眸色稍暖,,卻依舊是波瀾不驚寒冰一般:“老管家,,為何深夜了還未歇息?”
柳忠忙道:“回世子,,老奴剛從侯爺處過來,?!?p> 柳樞便不再言語,抬腳便繼續(xù)前行,。
柳忠按耐住心中的焦慮,,小心翼翼的跟著,試探著問道:“世子,,老奴心中有一事,這幾月以來未得釋懷,,故而,,斗膽問問世子?!?p> 柳樞駐足,,看著他,臉上掛了一絲笑意,,然而,,那笑意實在是太過稀少,以至于柳忠以為,,那只是世子洞悉一切的冷笑:“老管家,,可是想問那筆銀子的事?”
柳忠尷尬的扯了老臉,,笑道:“老奴記掛著世子的這筆買賣,,可有盈虧?!?p> 柳樞難得的多說了幾句,,道:“置辦宅子虧了,所幸三弟識得一個西域商人,,引薦給了我,,我便用剩余的銀兩,與那西域商人合伙,,販了幾批絲稠去往西域,,如今,本金倒是回來了,,正想著再賺一筆,,連本帶利一起還到賬上?!?p> 柳忠暗暗抹了一把汗,,今夜,這父子倆,,著實讓他心驚了幾回,。被歲月壘起了溝壑的臉上,,此時不得不流露出贊賞的神情來,道:“世子果然聰慧過人,,經(jīng)商之事,,復雜多變,世子從來不曾經(jīng)手過,,竟然能轉(zhuǎn)虧為盈,,當屬奇才!”
柳樞不為所動,,語氣喜怒難辨:“明天,,我叫柳平先送一些銀兩過來,老管家,,早些回去歇息吧,。”
說完,,徑直走了,,柳忠生生止住話頭,不由再次感嘆:世子果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比之侯爺,,更是多了幾分果斷決絕,無一絲拖泥帶水,!
他暗暗搖了搖頭,,欲回去歇息,只聽得回廊外一簇簇斑竹沙沙作響,,原來,,是起風了。他再次望了望天,,唏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