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
今日已是四月十四,,夜空之上月圓如玉盤,,就連那月中的桂樹也可瞧得見,。
柳催雪推開了柴房的窗戶,,月光灑落了進(jìn)來,。
幾個人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投射在墻壁上,,有些可怖,。
沈蒼梧背對光影,一半的面容隱在黑暗之中,,不說話時確實有些生人勿近的味道,。
柳催雪站在窗口,望著灑滿月光的樹木,,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夜風(fēng)拂過她的臉頰,帶起了她的長發(fā),,微微闔目時,,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宋景樂有些發(fā)愣,,他見過無數(shù)的女子,,各式各樣各不相同。柳催雪儼然是一種極清雅而讓人一見難忘的,。她的身上散發(fā)著與他人不同的氣質(zhì),,璟春歸風(fēng)姿綽約,孫晚冬人淡如菊,,戚如意則明艷動人,,柳催雪的美在于她的恬靜,但這種恬靜卻讓人不敢輕易接近,。
“你們放開我,!”
一聲叫罵,再次打破了少有的安靜,。
戚如意雙眼瞪得圓圓的,,月光落在她的臉上,使得她面色更加白了,。
宋景樂被她這一聲喝,,嚇了一跳,忙從柳催雪身上移開了目光,。
沈蒼梧“嘿嘿”笑了兩聲,,伸出手指在戚如意面前晃了晃,“安靜些,,這大半夜的外頭指不定有什么呢,。”
王昶搬了個椅子坐在戚如意的對面,其他三個人未說話,,他也就靜靜地坐著,。
“咚——咚!咚,!咚”
宋景樂回過神來,,嘆了句:“已經(jīng)四更天了啊?!?p> 戚如意面色不是特別好,,宋景樂幾人都是練武之人,并不懼怕寒冷,,但她就不同了,。她本就嬌貴,此刻氣溫較白日低了許多,,風(fēng)一吹便有些發(fā)抖。
宋景樂目光轉(zhuǎn)回了戚如意的身上,,他心里暗暗稱奇,。這個女子也并不似她表面的那樣不顧后果,她不僅叫囂,,而且顯得很有底氣,,好像是算準(zhǔn)了幾人不敢拿她怎樣。
宋景樂看向王昶,,詢問道:“王大哥,,以前遇到這種偷盜夫家財產(chǎn)的,衙門是怎么治罪的呢,?”
王昶恍然大悟,,回道:“詔令中規(guī)定:捉獲竊盜,贓款滿三匹以上的,,就要當(dāng)眾執(zhí)行死刑,。”
柳催雪聽到二人說話,,抿了抿嘴唇,,微微搖頭。
戚如意聽到這話先是震驚,,而后神情變得有些呆滯,。如果說送到青樓之類的,她自然不信宋景樂他們會這樣做,,但盜竊罪……
宋景樂把那個裝著金銀的包裹扔在了戚如意面前,,笑道:“人贓俱獲,而且還有三個人證在,,你覺得哪條路會好走一些呢,?”
宋景樂當(dāng)然不是騙戚如意,,劉景秀才死,她便攜著金銀欲逃,,如果這件事報了上去,,很有可能累及戚如意娘家。
戚如意不傻,,她那所謂的撒潑不過是做給其他人看的,。
宋景樂說這些話的時候,并沒有刻意去看戚如意的神情,,但他知道戚如意會動搖,。
“呵……宋公子可真是能說會道,我不過就是帶著自己的私房錢想出個門,,倒是你們?nèi)齻€男子半夜出入女眷所住的院子,,就不怕毀人清白……”
戚如意冷冷地笑著,咬了咬嘴唇,。
她現(xiàn)在的樣子,,可比孫晚冬當(dāng)初看到劉景秀尸體的時候鎮(zhèn)定多了。
宋景樂唇角挑起,,果然么……
沈蒼梧動了動胳膊,,漫聲道:“你這裝了一天,你不累,,我們看著都累,。”
戚如意面色微變,,冷冷道:“我勸你們最好識相一點放了我,,否則此事若讓我兄長得知,他定然饒不了你們,!”
宋景樂外頭,,“這么厲害的嗎?你兄長誰啊……”
柳催雪的聲音幽幽傳了過來,,“戚如意,,閬中人。父親戚懷年,,五十八歲,,家中有三房夫人,育有三兒一女,。長子戚覆,,是人稱‘四川虓將’的張鈺張將軍屬下,次子戚達(dá)……”
“別說了!”戚如意忽然大聲喝道,,她眼中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懼色。
宋景樂向沈蒼梧望了過去——好苗子啊,,適合做探子,!
沈蒼梧特別無語地?fù)u頭——她可是巡檢司的人,這點事情難不到她,。
柳催雪轉(zhuǎn)過身來,,淡淡道:“剛聽到劉大人身亡時,我便讓人去調(diào)查過孫晚冬和戚如意了,?!?p> 宋景樂倒吸一口涼氣——她該不會連我們也一起查了吧。
沈蒼梧眨眼——有可能,。
兩人同時轉(zhuǎn)身向柳催雪看了過去,。
柳催雪在白日笑過之后,心情好像一直不錯,??吹絻扇诉@神情,微微瞇眼,,聲音里帶著絲笑,“放心,,我沒查,。”
宋景樂和沈蒼梧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地,,幾乎同步伸手,,做了個氣沉丹田的動作。
王昶倒也不詫異,,在他看來這三人都是人中龍鳳,,行事當(dāng)然是滴水不漏。柳催雪查戚如意是順其自然的事,,就好比有人死了,,他們查案時會先從死者周圍人查起是一個道理。
宋景樂倒釋然了,,戚覆能在張鈺手下,,應(yīng)該是個挺有本事的人。
不過這戚如意嘛……嘖嘖嘖……
王昶自然知道戚覆,,他雖是合州府衙的人,,不常在軍中走動,但王堅手下的幾個得力助手他卻也都認(rèn)得。在他的印象中,,戚覆是個話很少的人,,行事卻從沒叫王堅失望過,不過他這妹子怎么看怎么覺得有點傻,。
戚如意原本以為自己說出兄長的事,,幾個人會被震懾住,但她卻忘了柳催雪的身份,。
此刻見柳催雪將自己的家世說了個透,,她臉上一陣清一陣白,但眼神中明顯有猶豫之色,,遂銀牙一咬,,恨恨道:“我一個弱女子落在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隨便,!”
宋景樂沒說話,,可沈蒼梧卻看不下去了,他雖然沉默了些,,但沒有柳催雪那種“雪崩”的姿態(tài),。
就見沈蒼梧輕哼了聲,手在袖中一翻,,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便落在了掌間,,神情頗冷漠道:“雖然我?guī)煾付ㄏ虏粶?zhǔn)打女人的規(guī)矩,不過嘛,,我不介意在你這張臉上刺個王八,。”
說話間,,匕首距離戚如意的臉余下距離已不到一寸,。
匕首在月光照耀下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戚如意氣焰全無,,盯著距離自己臉頰很近的匕首,,瑟瑟發(fā)抖。
“你……你要干什么,!”她慌了神,,似乎下一秒自己的臉上就會鮮血橫飛。
王昶拖長了聲音,,添油加醋道:“這兩人可是江湖好手,,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江湖上有一招叫‘分筋錯骨手’,,聽名字你就該知道厲害了吧,,那種滋味可不好受……”
戚如意一聽“分筋錯骨手”,,臉色唰地慘白。
宋景樂在旁解釋道:“這分筋錯骨手嘛,,分為錯骨法和分筋法,,錯骨呢,就是把你身上的骨頭全部捏錯位,,至于分筋嘛……”
宋景樂搖了搖頭,,故作惋惜道:“那可疼了,一般江湖人被逮住,,最怕遇到會‘分筋錯骨手’的高手,,使出第一招,許多人都會受不了,,招了……”
沈蒼梧又靠近了戚如意幾分,,冰冷的匕首貼在了戚如意的臉頰上,“這張臉確實好看,,我真有點不忍下手……”
“?。 ?p> 戚如意尖叫一聲,,紅著眼眶瘋了似的點頭,,“我說我說?!?p> 柳催雪看著這場景,,總覺得像是三個地痞流氓在欺負(fù)良家婦女。不過,,戚如意這種人,,也只能用這種手段對付。
沈蒼梧并未收起匕首,,而是把玩著。
他神情冷漠,,問道:“把你知道的,,關(guān)于劉景秀的所有,一字不差地全部說一遍,?!?p> 戚如意這會心里恨死宋景樂和沈蒼梧了,但對柳催雪和王昶,,始終有懼意,。這兩人都是官府中人,她不想因為自己給周圍人帶來災(zāi)難,。
可戚如意不懂,,這個世道,,很多時候更可怕的是江湖中人。
戚如意垂下頭去,,低低啜泣了起來,,“我家老爺人平時挺好的,對我好夫人都好,,對待下人也很溫和,。可不知怎么的,,有一天他從外頭回來,,整個人就不對了?!?p> 戚如意哭著抬起頭,,向眾人哭訴道:“他整日里疑神疑鬼,跟我和夫人說他自己被人盯上了,,還讓我們早點收拾收拾回娘家去……”
戚如意哭得更大聲了,,“都說嫁雞隨雞,我既然嫁了他,,這要無緣無故的回了娘家人,,指不定那些人在背后怎么戳我脊梁骨,我以后還怎么有臉活下去……”
宋景樂皺眉,,戚如意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可也太啰嗦了些。
沈蒼梧抬眉,,“說正事,!”
戚如意瞥見沈蒼梧手里明晃晃的匕首,身子一縮,,止住哭聲,,“老爺最近這今天一直神神叨叨的,經(jīng)常半夜驚醒,,問他,,他說我們幫不了。后來……后來就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也不準(zhǔn)他人進(jìn)去,,除了吃飯之外,我們都不怎么能見到他人,?!?p> 戚如意這段話,讓宋景樂心思一沉,。
沈蒼梧也是面露驚色,,向宋景樂看了過去,。
宋景樂微微蹲下身去,與戚如意對視,,“你說的這種情況是從什么開始的,?”
戚如意搖頭,“具體的日子記不清了……”
王昶突然大聲喝道:“你這婦人,,劉大人剛過世,,你大晚上就想偷偷摸摸跑出去,是不是在外頭偷漢子了,!”
這突如其來的呵斥,,不光戚如意嚇到了,就連宋景樂幾人也是一愣,。
宋景樂瞇著眼——這什么情況,,沒看出來啊,這王昶還有這樣一面,。
沈蒼梧眼睛亮了亮——這思維也太跳脫了,,我看適合帶回去給老爺子。
宋景樂點頭——確實,,有這么個活寶在,,老頭子肯定不會再煩我們。
沈蒼梧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要不,,你問問,?
宋景樂看向了別處——這種事明顯你去問會比較好。
王昶這人看著挺嚴(yán)肅個人,,這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戚如意覺得自己是幻聽了,很快,,她又哭了起來,。
“你血口噴人!”
就聽著王昶和戚如意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扯什么偷漢子,,什么清白之類的。
宋景樂扶額,。
沈蒼梧望天。
柳催雪無語,。
戚如意許是說累了,,終于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