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可以攝政,，但不能成為國王。女人做國王,，幾萬年都沒有的事,，從來就沒有女國王?！?p>　　“可是神跡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

　　“烏鴉說話算神跡么,？也許是兇兆?！?p>　　王圣尚未抵達(dá)曲女城,，民間已經(jīng)鬧開。無論從哪方面看,，王圣是目前距離王位最近的人,，可她是個女人，卻也距離王位最遠(yuǎn),。

　　王玄策站在城墻上遙望,，他的吐蕃兵和泥婆羅兵都駐扎在城外，扎起一朵朵小帳篷,，營火點點散落其中,。王玄策直視遠(yuǎn)方沉思著。

　　“他們都說王圣要做女王,，你的意見呢,？要不我們立一個國王？”蔣師仁建議道,。

　　王玄策表現(xiàn)出毫無興趣,，“現(xiàn)在我提名某個人,，或許能讓他登上王位，但我離開以后呢,？”

　　離開以后,，那個國王也許就被推翻了。蔣師仁沉默,。

　　“我們打了勝仗,，可仔細(xì)想來，最大的受益者卻不是大唐,?！蓖跣呃^續(xù)說，“天竺離大唐太遠(yuǎn),，沒有后繼力量鞏固勝利,，勝果我們守不住。最大的受益者是吐蕃,，這場勝仗為吐蕃在天竺打開了局面,，現(xiàn)在天竺四分五裂，吐蕃想要讓天竺稱臣,，未嘗沒有可能,。所以我決定到此為止，免得為吐蕃做了嫁衣,。誰來做國王,，由天竺人自己決定，我能做的只是避免吐蕃人干涉,?！?p>　　“如此也好?！笔Y師仁同意,，看了看旁邊的滿胄，“滿胄的事就這樣放棄了,？”

　　滿胄馬上緊張說道：“我不當(dāng)國王,！當(dāng)國王，寧去死,！”

　　“你怎對王位這么恐懼?。靠此麄?，夢里都在搶,。”蔣師仁驚訝。

　　“他被王位嚇怕了,?！蓖跣咝Φ溃皾M胄大哥自己不愿意,，強(qiáng)迫他沒用,。再說我也不愿他留在天竺，這里真的挺危險,。如果天竺人選擇王圣,，我們也只有這樣回去向皇帝復(fù)命。女人君臨天下沒什么不好,，或許將來我們中華也會出女皇帝,。”

　　“怎么可能,?！笔Y師仁當(dāng)他說的玩笑話。

　　王玄策也確實在開玩笑,。

　　數(shù)日后,，王圣進(jìn)入曲女城。

　　曲女城全城為王后歡呼,，百姓焚香,，夾道歡迎王后歸來。大臣和領(lǐng)主們從各地趕來,，祝賀王圣戰(zhàn)勝阿羅那順,，紛紛表示，國家需要王圣來治理,。

　　然而王圣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首先否定了自己要做女王的傳言，表示不會登上王位,，并且拒絕攝政。對抗阿羅那順只是為了驅(qū)逐篡位者,，現(xiàn)已成功,，她將回歸比丘尼的隱居生活。至于誰來做國王,，將由貴族共同推選,，她不會參與。

　　王圣的決定轟動全國,，有人支持,，有人不安，天竺政局始終搖擺不定。

　　“我的決定是不是讓王正使感到意外了,？”王圣與王玄策會面,。

　　“確實意外，畢竟王后殿下之前的表現(xiàn)都有登極之意,?！蓖跣呋氐馈?p>　　王圣笑答：“從前我確實想做女王,。因為我發(fā)現(xiàn)就算身為王后,，作為一個女人，在這個世上仍然很悲慘,。那時我死了丈夫,，又被敵人俘虜過，可以說榮譽全無,；丈夫的弟弟和我的弟弱點都想坐上王位,，我成了他們看著都覺礙眼的寡婦。所以我想自己掌握人生,，第一步就是要得到男人都想要的權(quán)力,。眾所周知，我失敗了,，成了比丘尼,。

　　“這些年我想了很多，也沒放棄過,，背著喜增,，我一點點重新籠絡(luò)勢力，可到了最后一步,，我放棄了,。我突然發(fā)覺，王位和權(quán)力不就那么回事嗎,？喜增和我曾一起發(fā)誓,，將來穿上袈裟出家。為了做國王,，他背叛了誓言,；我不能再背誓。也許喜增到最后,，他想的跟我一樣吧,，不然他不會允許滿胄回來。忙忙碌碌為誰呢,？”

　　烏鴉這時都飛了過來,，聚在王玄策和王圣身邊。王圣伸出手臂，一只烏鴉落了她手指上,，王圣對它說：“你們跟我一起走吧,！以后到寺廟中生活?！?p>　　鴉群“哇哇”直叫,，不知它們是同意，還是抗議,。

　　“我尊重王后殿下的決定,。只是以后天竺就大亂了?！蓖跣哒f,。

　　“那又怎樣？我跟喜增一樣沒有后人,，就算我來統(tǒng)治,，天竺仍然會走向混亂。再說我是個女人,，反對者一定更多,，也許我自己都無法穩(wěn)定局面。既然遲早要亂,，那就早點兒亂吧,，早亂早治?！蓖跏フf得輕松,。

　　王圣是不想?yún)⑴c這亂局了，早點抽身,，還能有個善終,。王玄策無話可說，他已經(jīng)決定不干涉,。

　　各國國王紛紛趕到,，向王圣和王玄策祝賀勝利。其中鳩摩羅王送來牲畜數(shù)萬頭,，最引人注目,。

　　“鳩摩羅王，你送來這么多牲畜,，我?guī)Р蛔甙?！還不是留在天竺,，讓別人分了。”王玄策遺憾道,，“真是便宜了吐蕃人和泥婆羅人,。”

　　使團(tuán)帶不走這么多戰(zhàn)利品,，只能分給幫他們打擾的吐蕃士兵和泥婆羅士兵,，同時暗未勝利的果實會被他國所得，以后吐蕃將在天竺橫行,。

　　日胄是聰明人,，他回道：“有人栽了棵果樹，到成熟時,，樹枝長出墻外,，讓路人摘了果子。路人白撿果實確實占了便宜,，可也只有這次,。果樹畢竟不是路人的，有得吃全靠別人栽種,，無人種樹,，路人連片樹葉都撿不到?？繎?zhàn)利品過活,，無力生產(chǎn)的民族，能逞一時之兇,，卻長久不了的,。王正使擔(dān)心的，我一點兒不擔(dān)心,?！?p>　　“看來鳩摩羅王有對策了。吐蕃強(qiáng)大,，對我們雪域高原兩側(cè)的國家都沒有好處,。”王玄策說,。

　　日胄笑道：“我還有請求,，希望王正使能幫忙?！?p>　　“國王請說,。”

　　“王正使送來的《道德經(jīng)》我讀完了,，篇幅不長,，卻句句至理名言,。那位作者是真圣人，我想請圣人老子像以作供奉,?！?p>　　“好啊,！待我回國稟明皇帝陛下,，下次到天竺來時，一定為鳩摩羅王送到,?！蓖跣吒吲d答應(yīng)。

　　“王正使定要常來天竺,?！比针醒埖溃皟蓚€國家無論距離多近,，只要斷絕交流,，必定生出許多誤解。要想世代友好,，一定要常交流,。如果有許多摩訶震旦國的風(fēng)物傳到天竺來，定會促進(jìn)兩國情誼,?！?p>　　王玄策十分贊同，“鳩摩羅王說得太對了,。天竺是個好地方,，我還會來的。將來五天竺定然遍地可見我們中華的東西,?！?p>　　“交流是相互的，不僅摩訶震旦的東西要到天竺來,，天竺的東西也該到摩訶震旦去,。”日胄委婉對道,，“如果只有摩訶震旦的東西到天竺來,，增加的只會是怨氣而已?！?p>　　“說得也是,。我得想想，我們需要天竺什么東西,。真經(jīng)已經(jīng)取回去了……”王玄策抓頭思考,。卻想不出有什么了,。

　　日胄不愿參加選王大會，那種大會必然混亂不堪,，說不定還會滋生流血事件。他提前告辭,，送完賀禮就要回東天竺,。王圣也是此意，要回摩揭陀的靜修林,，與日胄同路,。

　　途中見吐蕃兵把戰(zhàn)利品往馬背上塞，每匹馬都馱得滿滿的,，行囊高聳如小山,。王圣不禁幽嘆，“以后這些野蠻人只怕年年都會來了,?！?p>　　“吐蕃確實強(qiáng)大，我們現(xiàn)在無力驅(qū)趕他們,?！比针姓f。

　　“沒有強(qiáng)大的國王統(tǒng)一五天竺,，領(lǐng)主們只顧自己利益,，不僅不能驅(qū)趕他們，也許他們還會成為天竺的主人,，就如貴霜人那般,。”王圣擔(dān)憂,，“像喜增這樣的國王,，以后不會再有了。雖然喜增千般不是,，我們將他咒罵,，可他沒能一統(tǒng)五天竺，成為轉(zhuǎn)輪圣王,，卻又是我們的不幸,。如今的天竺就像失去父親保護(hù)的小孩，這也是神的愿意吧,?！?p>　　“不會的王后，吐蕃人不會成為天竺的主人,?！比针姓f,，“我已經(jīng)有辦法對付這些野蠻人了。盡管這個辦法見效很慢,，卻能永除后患,。”

　　王圣好奇,，“室利鳩摩羅,，你想到的是什么？說來聽聽,?！?p>　　日胄把目光移向另一側(cè)，有許多修行者在菩提樹下打坐,。他說道：“吐蕃人其實剛開化,，思想簡單，他們現(xiàn)在成了聞名的大國,，急需要文化裝點自己,。我們就送他們文化。每年派沙門過去,，教他們念經(jīng),，做佛陀的追隨者?！?p>　　“為什么是佛陀,？”王圣問。

　　“因為佛陀的思想最適合教化野蠻人,，戒殺,、從善；世間多苦,，只能忍耐,。無論多么兇暴，信了佛,，都會成為善人,。傳說有只妖猴，兇悍得連天神的懼怕,，后來信佛了,，就變成了無名之輩。吐蕃一代人之后,，保證他們再也舉不起屠刀了,。”日胄笑著介紹,，“而且有了這層文化聯(lián)系,，說不定將來天竺還能吞并吐蕃,。”

　　“你還想吞并吐蕃,？”王圣笑他癡人說夢,。

　　日胄可沒說笑話，“如果五天竺能成為一個國家,，確有這種可能,。”

　　他們的身影越走越遠(yuǎn)了,。

　　百年之后，一位名為蓮花生的沙門踏上雪域高原,，從此確立佛教在吐蕃人中的至高地位,。而吐蕃這個在唐代曾輝煌一時的國家，至此再沒有重現(xiàn)強(qiáng)大,，沉浸在了教派紛爭,，以及對來生和極樂的追求中，最終歸于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