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梧的棋藝并不好,,原以為下個一兩局,,楚堯也該意興闌珊的離開。
卻不想這人竟頗有耐性,,愣是與她下了一兩個時辰,。棲梧并未錯過他起先的驚訝,,后來的玩味,到最后的蹙眉沉思,。
楚堯這廂卻有些哭笑不得,,原以為這棲梧與他人相同,不過是讓著他罷了,,可眼下,,越下越覺得這人不是藏拙而是真不懂棋,其棋藝還不及楚襄,。
黑白對弈猶如兩軍對壘,,一個人的心機謀略皆能顯露無疑,可眼前這人如孩童般的下法,,是他心性單純?nèi)绾⑼话?,還是藏得太深,如置深潭難窺一二,?
見楚堯蹙起眉頭,,棲梧決定放他一馬,難得有人能與她下這么許久,,也算盡興了,。
“師父總說我是臭棋簍子,阿堯不必為難自己,?!?p> 誰都不知道她這“臭棋簍子”卻是極喜愛下棋的,,只是棋藝太差,崖上除了師父根本無人愿意與她對弈,。
見棲梧悠然收著棋子無再下之意,,楚堯連自個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竟暗暗松了口氣,。
“天色已晚,,阿堯該休息了,聽說明日還要祭天,?”
“無妨,,孤并無睡意!”
“你有心事,?”這話一出,,棲梧便知自己逾越。
她不過是來助他一統(tǒng)天下的,,他的私事本就與她無關(guān),,她不該過問也無權(quán)過問。
“棲梧逾越了,?!?p> 楚堯確實不喜別人探究他的內(nèi)心,可棲梧問出這話時,,他心中并無不喜,。
昏黃的燭火為棲梧打上一層柔光,,連著那精致的臉蛋也多了些柔和,,乍一看猶如美嬌娥低頭端坐。
他有時在想,,若眼前人是個女子,,自己還能待他這般嗎?
怎奈直到此時再想起,,依舊沒有答案,。
“十三以為女人一輩子追求的是什么?”“他”肖似女子,,卻不知是否更了解女子,。
對于他的突然發(fā)問,棲梧微微一愣,,隨即搖頭,。
她這兩世接觸的女人少得可憐,而如今大哥已不在身邊,,她也不知今生自己該追求什么……
真的不知該如何回答,,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帶你去看點東西!”
他好似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推著棲梧便快步出門,。
“君上?”門口侯著的眾人見楚堯親手推著棲梧出來,,忙要接手,。
“孤與軍師隨意走走,誰也不許跟來,!”楚堯拿過自己的大氅往棲梧身上一披,,如是說道。
“諾?。,。 ?p> 眾人跪了一地,,雖心有疑惑卻不敢打擾,。
阿蠻并不喜歡棲梧與楚堯獨處,可眼前這架勢分明是不讓她跟??!
阿蠻急得直跺腳,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往后宮深處走去,。
……
楚堯的大氅很暖,,卻抵不住寒氣直往鼻頭上竄,棲梧忍不住貓下身子,,用身上的大氅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那雙靈動的眼睛。
這一路宮燈分布兩旁,,雖三三兩兩的卻足以識物,。
燈火下的后宮顯得神秘而安靜,那一座座宮殿聳立階基之上,,亭臺樓閣嵌在雪地里,,恰似一座座島嶼被分劃開來。
明日便是除夕,,棲梧卻感覺不到一絲新春的明快,,偌大的后宮只透著一股冷清。
這是棲梧第一次走進這后宮,,這份冷清便成了她對后宮永久的定義,。
“十三覺得孤的這些籠子夠華麗嗎?”
“籠子,?”
“她們被人用各種目的送到孤這里,,不過是為了取悅孤,,以謀求她們或她們身后人的利益,你說這與玩物何異,?”
“即是玩物,,不就該待在她們自己的籠子里?”棲梧坐在他前面,,自然看不到他此時嘴角的輕蔑,。
“阿堯既然不喜歡她們,為何要留下,?”
就像父親,,他可以有無數(shù)的情人,卻從不豢養(yǎng)后宮,,大哥說,,那是怕麻煩,女人多的地方,,便有是非,。末世,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與人類未來無關(guān)的事,,對父親來說都是麻煩。
“你年紀(jì)還小,,自然不懂這其中的樂趣,。”
他看向那座盡點燈火的宮殿,。
“十三見過養(yǎng)蠱嗎,?”
“將各種毒蟲豢養(yǎng)在一起,讓它們?yōu)榱松婊ハ嗨阂?,蠶食對方,,最后只能留下一個,?!?p> 棲梧靜靜地聽著,細(xì)細(xì)的消化他的一言一語,?;蛟S這才是真正的他,溫潤外表下藏著那顆狠厲而無情的心,。
“到了,!”
棲梧抬頭,三層階基上是一座華麗的寢殿,,相比一路上昏暗朦朧,,這座宮殿可謂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這是何處,?”
“看戲的地方,。”他壓下一抹詭笑,,俯身將棲梧連著大氅一同抱起,。
“阿堯!不妥……”棲梧感覺自己被帶離,,慌忙說道,。
“這上去又是臺階又是門檻的,不便你那輪椅上去,?!?p> “我如今已可以走上幾步,你是國君,,不該如此,!”
棲梧掙扎著要下地,楚堯卻攬得更緊,。
“你說的沒錯,,孤是國君,規(guī)矩自有孤定,!”
他們說話間,,已有人迎了上來。
“主公,?,!您怎么過來了?”
“二總管呢,?,!”
“依舊守在殿外,聽說里面還在折騰呢,!”那黃門呲聲說道,,一臉的不屑。
“影并非貪色之人,,怎么回事,?!”能被他選為“影”的,,除了身形與他相似外,,最重要的是進退有度,知道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奴聽說,,是麗夫人偷偷在飯菜里用了藥!”
“該死,!”楚堯徹底寒了心,。“這便是士族大家的教養(yǎng),?,!真是辱沒了她長姐的貞烈!”
棲梧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意,,心以為,,那麗夫人應(yīng)是他心中不一樣的存在,師父說的“愛之深,,責(zé)之切”便是如此吧,!
趁他注意力放在他處,棲梧掙脫束縛,,扶著他的手臂下了地,。
“你……”
“我們還要進去嗎?”
見她一臉無辜的望著他,,楚堯吁了口氣,,倒沒了怒氣。
“好戲正濃,,為何不去,?!”他訕笑,。
“嗯,!”她唯唯點頭,步伐僵硬的跟在他身后,。
楚堯走了兩步,,回頭看她:“過來,孤帶你,!”
他說著“帶”,,其實是托扶著她。
那黃門小吏看著那依偎著的兩人慢慢走遠(yuǎn),,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我是不是在做夢?,!主公可是攙扶著個人?”他不確信的問身邊的人道,。
“您還不知道吧,?,!那位可是君上親封的軍師大人,我們楚秦的新貴,!”
“嘖嘖嘖,,我們伺候主公這么多年,哪見過他這般過,,況且對方還是個少年?。?!”那人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不行,,這事兒我得跟阿翁說說,!”
……
楚堯所謂的看戲便是將她帶到一間暗室,當(dāng)他打開墻上的機關(guān),,露出兩個貓眼大小的小洞,,她才知何謂“看戲”。
學(xué)著楚堯瞇眼靠在那小洞上,,那一方正在上演棲梧兩世都未見過的戲碼,。
“他們這是做什么?”
小洞那頭赤條條的兩人,,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糾纏在一起,,他們?nèi)鋭又l(fā)出一種壓抑而顯得十分難受的聲音。
“這是一種刑罰嗎,?”她看著都替他們難受,。
聽到這話,楚堯終于忍不住笑了,。
“沒見過,?”
見棲梧點頭,楚堯倒是有幾分明了,。
美好如“他”,,梧桐崖主又怎么會讓這些腌臜的東西玷污“他”的純粹。
眼前這人何其幸運,,能被親人這般護著,,哪像自己,從記事開始看到的都是人性的丑惡,,令人倒盡胃口,。
“他”的純粹還真令人嫉妒,嫉妒得想將“他”拉入自己所在的泥潭,陪著他腐朽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