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天臺四萬八千丈
穿過森林,眼前是一座山門。兩側(cè)是綿長的欄桿,放眼望去是望不到頭的臺階和迷眼的云霧。臺階旁的石頭還帶著水,,縫隙之中生出深綠色的青苔。第一層臺階上,,刻著栩栩如生的仙鶴,。再仔細(xì)看,欄桿上雕滿了云紋,。
“這臺階,,真高?!?p> “公子你能看到,?”
“我為什么會看不到,?”張忱翊感到奇怪,“一般人還看不到這臺階,?”
“公子所言極是,,尋常人是看不到山門的,就算路過這里也只會把這里當(dāng)做林間小路走過去,?!?p> “有意思,這臺階有多高,?”
“這是天階,,天階有四百八十階,約摸三十丈高,?!?p> “還好不是四萬八千丈,不然我非得累死在這,,兩位帶路吧,。”張忱翊深吸了口氣,,背著子桑越踏上了第一層臺階,。
他跟在兩個弟子后面偷偷打量他們:都穿著藏藍(lán)色的云紋道袍,一個戴著銀色的云紋發(fā)冠,,另一個盤發(fā)上的冠帶上也是云紋,。配上欄桿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脑疲_底栩栩如生的鶴,,眼前繚繞不散的霧,,不明真相的還真以為到了仙境。
“云紋是南山的象征,?”
“對的,。”
“哦,,”張忱翊看了看自己腰間的一塊桂紋青綠玉佩,,若有所思道:“云紋很好看。這么長的欄桿和臺階,,上面的畫都是誰刻的,?”
“這個,我們就不太清楚了,,等師兄醒過來,,公子你可以問問師兄。”
“他啊,,他估計一時半會醒不過來?!?p> “為何,?”
“你們師兄多久沒回來了?”張忱翊繞開了話題,。
“大概兩個月吧,。”
“兩個月能積這么重的陰氣……”
“公子你說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走吧,我不說話了,,一會兒沒勁兒了,,這還有四百多個臺階要爬呢?!?p> 三個人就這么沉默地往上走,。越往上霧氣越淡,陽光也亮,,以至于張忱翊脖子后面都是汗,。再加上子桑越一直沒有醒,規(guī)律的呼吸打在張忱翊耳后,,張忱翊只感覺悶熱,。
不知道走了多久,子桑越睜開了眼睛,。一個弟子正巧走在張忱翊旁邊,,他察覺到子桑越醒了,剛想說話,,卻被子桑越制止了,。子桑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他不要聲張,,自己則繼續(xù)讓張忱翊背著往上爬,。
“師兄這是干什么……難道是想偷懶?”
令他驚訝的是,,子桑越居然閉上眼睛繼續(xù)睡了,,模糊之中子桑越好像笑了,然后偷偷地把頭枕到了張忱翊的肩膀上,。
“道長你醒……”
張忱翊回頭,,發(fā)現(xiàn)子桑越還在睡,索性也不說話了。
這人還真能睡,。
到了上午,,太陽已經(jīng)完全出來了,霧氣散去,,張忱翊出的汗更多,。子桑越確實是又睡著了,張忱翊也越來越背不動了,。他看了看眼前剩的一百多層臺階,,咬了咬牙繼續(xù)走。
“子桑越你給我等著,,上去之后我非得教訓(xùn)教訓(xùn)你,。”
兩個弟子聽了,,警惕地對著張忱翊準(zhǔn)備拔劍,。
“別,我開玩笑的,,你們別這么嚴(yán)肅,。”
“……”
“前面就是正陽殿了,,公子進(jìn)去吧,。”
“正陽殿,?”
“按規(guī)矩,,非本門弟子要先去見長老的?!?p> “哦哦,,那子桑越怎么辦?我進(jìn)去之后他不會躺在地下吧,?!?p> “自然不會,我們大師兄會照顧他的,?!?p> “大師兄?你們有幾個師兄,?”
“長老有三個親傳弟子,,越師兄排行第三?!?p> “原來是老幺啊,。”
“親傳弟子只是按照年齡排行?!?p> “那他也是老幺,。”
“……”
“行了我進(jìn)去了,,辛苦你們倆給我?guī)?,告辭?!?p> 兩個弟子點了點頭,離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流光溢彩的大殿,,古典的藍(lán)色琉璃瓦,厚重的紅漆墻,,四個檐角上分別是四大神獸,,中央頂尖則是萬神之王燭照。檐下掛滿了風(fēng)鈴,,每個風(fēng)鈴下都有祈福條,。抬頭看,正門之上懸掛著一塊上了年紀(jì)的牌匾:正陽殿,。
殿前有一個廣場,,廣場上站滿了練劍的弟子。清一色的藏藍(lán)道袍,,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一道水紋,。整齊劃一的動作鏗鏘有力,出劍時一聲齊喝,,聽的張忱翊心頭一震,。
“厲害?!?p> 張忱翊背著子桑越進(jìn)了大殿,。
殿內(nèi)燃著香,腳下是到處亂跑的雞群,。里頭就兩個老頭和一個少年,,一個老頭叼著煙斗坐在凳子上看書,一個則指揮那個少年撿雞毛,。少年看起來就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甚至比兩個老頭還嚴(yán)肅。
“哎溪兒,,寶寶屁股后面有一根雞毛,。”
“嘖,哪個是寶寶,?”
“說多少次了,,最好看的那只花冠雞就是!”
少年不理他,,繼續(xù)去撿其他的雞毛,。
“臭老頭先別雞毛了,喏,,有人來了,。”抽煙的那個頭也沒抬,,朝著門外努了努嘴,。少年抬頭,發(fā)現(xiàn)了張忱翊背后的子桑越,,放下雞毛直接跑了過來,。然而主位旁邊的一個香爐里竄出的一條線比他更快,線直接纏住了子桑越的指尖,,然后變成了紅色,。
“越兒又去撿化陰符了?”少年扶過了子桑越,。
“嗯,,本來是我碰到化陰符,結(jié)果他救了我,,后來因為陰氣入體就暈過去了,,我就把他背上來了?!?p> 話音剛落,,那根紅線又繞上了張忱翊的左肩,把完好的皮膚愣生生扯出了一個口,。紅線吸出血來,,又纏住了張忱翊和子桑越兩人的指尖。紅線中,,兩人的血凝成一滴緩緩上浮,,最后到了雞毛老頭的面前。
雞毛老頭瞇了瞇眼,,走出雞群仔細(xì)打量了一下張忱翊:“四百八十層臺階,,你自己背上來的?”
“嗯,?!?p> “你叫什么名字,?”
“張忱翊?!?p> 雞毛老頭恍然大悟:“我真是老糊涂了,,老糊涂了。老夏,,你再看看他,。”
煙斗老頭看了看張忱翊:“有點像,,不過過了十年了,,也不好認(rèn)?!?p> “什么不好認(rèn),,看他那塊玉佩!”雞毛老頭無奈,,指了指張忱翊腰間的那塊青綠色玉佩:桂紋中間有一個“翊”字。
“你是張忱翊,?”
張忱翊一頭霧水:“是啊,,我剛才就說了?!?p> “小翊?。 彪u毛老頭直接撲了過來,,“我可算找到你了小翊,!”
“停,您先放開我,?!睆埑礼催€沒經(jīng)歷過被老頭擁抱,他只感覺渾身不自在:“我沒有以前的記憶,?!?p> “沒有記憶?”老頭愣了一下:“沒有也好,,也好,,正好時機未到,沒有記憶也不至于被沖昏頭腦,,沒有記憶好?。 ?p> “……”張忱翊無語:“子桑越體內(nèi)有很重的陰氣,,您還是先處理一下他吧,,我昨天給他渡過靈力應(yīng)該會好點,,但是他不能再拖了,您看,?!睆埑礼茨贸瞿莻€空無一物但還是陰氣很重的囊:昨天扔進(jìn)去的晨星草都已經(jīng)黑了,“剛才我問了弟子,,子桑越下山不過兩個月,,如果不是他下山之前體內(nèi)就有陰氣,那他兩個月積累這么重的陰氣是很危險的,。您知道他一直在山下?lián)旎幏麊???p> 老頭皺了皺眉,接過了那個囊,。張忱翊轉(zhuǎn)過身去看睡著的子桑越,,拍了拍子桑越的臉。扶著子桑越的那個少年瞪了張忱翊一眼,,張忱翊也不怕:“他已經(jīng)睡了很久了,,從昨天深夜一直到現(xiàn)在,我就是看看他怎么還不醒,?!?p> 話音剛落,子桑越就醒了,。明明頭暈?zāi)垦?,卻還下意識的去掙脫少年的手。
“長老,,夏前輩,,弟子……失禮了?!?p> 煙斗老頭放下煙斗,,嚴(yán)聲道:“越兒,你一直在山下?lián)旎幏???p> 子桑越愣了一下,,隨后垂下了眼,沉默,。
“越兒,,對長老還隱瞞什么!”少年急了,。
“道長,,別瞞了,老實說吧,?!睆埑礼辞那呐隽伺鲎由T?。
“是,弟子一直在找化陰符,?!?p> “膽子大了你!化陰符是什么東西你不知道,?”
“好了好了老夏,,別太動氣。再者,,越兒除了隱瞞咱們也沒有錯,,化陰符不是什么好東西,越兒去撿化陰符也是為了百姓好,?!?p> “子桑霖你少來,越兒為什么去撿化陰符你心里不是比誰都清楚,?要真是為了百姓,,當(dāng)初何必隱瞞說是下山游玩?”
“……”雞毛老頭不說話了,。
“越兒你說,,之前的陰氣都是誰給你壓制的?是不是鳶兒,?”
“不是?!?p> “不是,?不是鳶兒還能有誰!你們兩個合伙瞞著我們兩個老頭子是不是,?這次要不是張忱翊把你帶回來,,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鳶兒讓她用藥幫著你瞞?”
“哎——陰氣能除掉就是好的,,鳶兒瞞了就瞞了,,怎么說也是你閨女,別發(fā)這么大火,?!?p> “鳶兒用什么藥給你除陰氣的?”
“秦淮草,?!?p> 煙斗老頭這才平復(fù)了點情緒:“這得虧用對藥了,不然出什么事誰擔(dān)著,?”
子桑越不說話了,。
“越兒,,該放下的事就放下,化陰符是害了風(fēng)華,,但這都已經(jīng)五年了……”雞毛老頭開始勸了,。對于一堆陌生的名字和發(fā)火的煙斗老頭,張忱翊是一頭霧水,。
“男子漢扭扭捏捏,,拿的起放不下,算什么大丈夫,!”
“嘖,,夏明德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整天就兇,,兇什么兇,!”雞毛老頭忍無可忍,直接給了煙斗老頭一拐杖,。
“子桑霖我跟你說,,弟子越來越懶散都得怪你,這么好脾氣都讓他們覺得你好欺負(fù),!越兒要是我家弟子,,現(xiàn)在他就得挨打!”
張忱翊一聽這老頭要打子桑越,,趕忙挪了一步擋到了子桑越面前,。
“二位,道長做錯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無論怎么說,,他既然除掉不少化陰符就還是好的,你們看他的手都這樣了,,就算了吧,。至于二位說的隱瞞,大不了,,你們就罰他抄書嘛,。”張忱翊回頭看了一眼子桑越:“隱瞞是道德問題,,抄禮記最好不過了,,你們讓他抄書吧,別打他就行,?!?p> 子桑越看著并不熟識的張忱翊給他求情,心里五味雜陳,。
“謝謝你,,不過畢竟是我錯,,長老和前輩怎么罰我我都接受?!?p> 雞毛老頭坐了回去,,不緊不慢的喝了口水。
“越兒,!”煙斗老頭又喊,。
“喊什么喊,你再給我兇越兒試試,?”
“關(guān)你屁事,,”煙斗老頭白了一眼雞毛老頭:“越兒,下不為例,!”
“夏明德,,殿上注意言辭!”
“我呸,?!?p> 煙斗老頭原來是個傲嬌啊。張忱翊想,。
“越兒,,記住沒有!”
“弟子謹(jǐn)遵教誨,?!?p> “好了越兒,你下去歇歇吧,。小翊給你渡了不少靈力,,一會兒我叫鳶兒給你配藥?!?p> 子桑越一臉驚詫。
“你給我渡了靈力,?”
“啊,,嗯,是啊,,我覺得我應(yīng)該能幫上你,,就擅自給你渡了?!?p> “……多謝,。”
“小事兒,,你快回去歇著吧,?!?p> 子桑越轉(zhuǎn)身走了,走到一半,,又想起來個事,。
“長老,弟子有一事相求,?!?p> “想下山?你這一個冬天都別想下山,?!?p> “說你這人沒靈性吧,越兒這是要下山嗎,?分明就是想讓我把小翊留下,。”雞毛老頭笑了笑:“是不是啊越兒,?”
子桑越點了點頭,。
“弟子承諾要留他一個冬天,言出必行,,不可反悔,。”
“放心吧,,我不僅讓他留一個冬天,。”
“???那您要留我多久?”張忱翊懵了,。
“不久,,一輩子吧?!?p> 眾人安靜如雞,。
“子桑霖你真是夠惡心的?!?p> 雞毛老頭看了一眼殿外的日晷,。
“到時辰了,你該回家做飯了,,記得把煙斗藏起來啊,,夏、妻、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