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開車,，徐洋坐在副駕駛,，沙敏坐在后座上。
“小沙,，我們先把你送回家吧,。”徐洋開口道,。
“別介,，我先跟你們一起去銀行吧。不是各家多少錢都算好了嗎,？爸的錢給爸存起來,，正好我也帶了身份證，我們的也存了它,?！?p> 徐洋愣了一下。
徐海邊開著車邊皺著眉頭從鏡子里瞪了一眼坐在后面的自家媳婦,。
徐洋覺得這話不該由他來接,，便不再說話，保持沉默,。
徐海開口：“錢都給爸存起來,，我們哥仨的錢都給爸?！?p> “那咱們一上午忙活個什么,？”沙敏的臉迅速拉得老長，氣呼呼地雙手插在胸前,，重重向后一靠,，翻了翻白眼。
“我們覺得錢都放在爸那兒好,，這樣讓爸心里踏實(shí),。”徐海壓著火氣,，跟媳婦解釋,。
徐洋依然保持沉默。
徐海一向話少,，解釋的話就更少,。
沙敏依然氣鼓鼓地直翻白眼，“放在爸那兒,，那怎么能行,？將來找個后老伴,，錢還不定是誰的呢，不如早點(diǎn)兒分了的好,，你們怎么想的,？真是?！?p> 徐洋徐海沒想到沙敏能說出這種不顧別人感受的話,，老娘剛過頭七，兒媳婦就提出分家了,。
“你瞎說什么呀,？你閉嘴！”徐海聽媳婦這么一說,，有點(diǎn)兒急了,，尤其還當(dāng)著大哥的面，真是不像話,，于是狠狠地給了她一句,。
沙敏不再說話，頭歪向一旁,，看著車外,，心里一萬個不爽。
兩分鐘后,。
“把我放在太樂家園門口就行了,。”沙敏道,。
徐海沒理會她,。
徐洋也不好說什么。
車很快開停在了太樂家園門口,，沙敏下了車,，一摔車門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小區(qū)。
“小沙干嗎去了,？你家不住這個小區(qū)?。俊毙煅髥?。
“去她妹那兒了,。”
“哦,，其實(shí)這事也不全怪小沙,，你之前沒跟人家打好招呼。”徐洋勸道,。
“我跟她提過,，她……唉，真煩人,！”徐海氣呼呼的,。
“你肯定是沒跟她認(rèn)真說清楚。不過小沙剛才說的也有些道理,，之前我也聽說過很多關(guān)于保姆怎么騙財(cái)?shù)氖?，騙老人跟她結(jié)婚，最后要分錢分房子,，這樣官司多著呢,。”徐洋道,。
“嗯，爸以后怎么辦,？讓爸跟著咱們過呢,？一家待半年？你看,？”徐海建議,。
“我們肯定沒意見，咱們到時跟爸商量商量,，主要還得看爸的意思,，咱們做什么都是為了讓爸的余生過得舒心，你說呢,？”徐洋道,。
“嗯，就是,?！毙旌５馈?p> 車子發(fā)動,，往銀行方向開去,。
老徐最常去最熟的就是工行了，因?yàn)楣べY都是從工行領(lǐng)取的,，哥倆商量還在工商開個賬戶,，這樣方便。
銀行有熟人,，等了一會兒就都辦完了,，在小城市，有人比有錢更管用。
辦完事,，徐海把大哥送回到老爸的小區(qū),，自己就回家了。
這幾天來大伙都累壞了,，自從老媽病了以后,，整整一年的陪護(hù)照顧，最近七天的喪事操持,，自己媳婦時常出其不意地搞出來的各種爛事,，徐海覺得自己疲憊極了，身子重重往床上一摔,，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徐洋剛下了車就接到王茜的電話。
“辦完了,？”王茜道,。
“嗯，都辦完了,?！毙煅蟮馈?p> “那趕快回你媽這兒來睡一覺吧,?！蓖踯绲馈?p> 一聽這話,，徐洋覺得一股難受勁兒沖上胸口,，趁著些酒勁沖電話里大聲道：“你媽這兒？我媽這兒,？我哪兒還有媽呀,？”
“你嚷嚷什么呀，趕緊回來休息吧,?！蹦涿畹乇焕瞎珌砹四敲匆痪洌踯鐨庖膊淮蛞惶巵?，轉(zhuǎn)念一想也就過了,，現(xiàn)在這時候誰也沒有好心情。
徐洋掛了電話,，慢慢悠悠地晃上樓,，也不想跟媳婦說話，自己進(jìn)里屋睡去了,。
擱以前,，以王茜的脾氣早就爆發(fā)了,，不過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也就忍了,，沒再說什么,。自己氣呼呼地到小臥室睡了。
老徐午覺起來,，第一件事便是燒水沏茶,，這也是多年來跟老伴養(yǎng)成的退休生活習(xí)慣。以前兩個人一邊喝茶一邊看報(bào)聊天,，一下午很快就過去了?，F(xiàn)在剩老徐一個人了，形單影只,，一個人喝茶一個人看報(bào),，想說話的時候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陽臺的椅子上空蕩蕩的,。
“真不習(xí)慣啊,。”老徐自語,。
王茜聽見老爸說話,，以為叫自己，趕忙從臥室到書房,，“爸?！?p> “哦,。”
“您剛才叫我了嗎,？”
老徐搖搖頭,，“沒?！?p> “哦,，那是我睡糊涂了，那爸看報(bào)吧,?！蓖踯甾D(zhuǎn)身。
“真不習(xí)慣啊,?！?p> 對，老爸剛才說的好像就是這句話,，王茜心頭一抖,，眼睛濕了。
不習(xí)慣，少了一個人真的不習(xí)慣,。以前就算兩個人什么話也不說,，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喝茶看報(bào)，但那個人就在那兒,，現(xiàn)在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以后做什么都是一個人了。
老徐接下來要面對是習(xí)慣沒有老伴的生活,，習(xí)慣孤獨(dú),，這習(xí)慣太難養(yǎng)成了。
沙敏去妹妹家待了一下午,。
徐海一覺睡起來發(fā)現(xiàn)媳婦還沒回來,，于是打電話給她，“你怎么還不回來,？”
“怎么了,？”
“晚上還得去我爸那兒吃飯，還得給我媽送紙呢,?！?p> “知道了。不過晚上還在那兒吃??？人太多了吧？”
“什么叫人太多了,？一家人難得聚在一起吃個飯,，然后大哥他們就走了，以后見面的機(jī)會少了,?！?p> “哦，他們明天就走??？”沙敏一想到明天王茜就走了，心好像突然輕松起來,，“行,，晚上去吃飯吧。你一會兒過來接我,?！?p> “行，那你等著吧,?！?p> “嗯,，你慢點(diǎn)兒開車?！?p> 晚上,，除了徐海的兒子，也就是老徐的大孫子之外,，其余人都到齊了,。
大孫子去年已經(jīng)考上了大學(xué)，去BJ念書去了,。奶奶去世他回來了兩天,，作為孫子也就算盡孝心了，學(xué)校的課業(yè)繁重,，老徐也不想耽誤孫子那么多時間,，就讓孫子趕緊回去了。
徐洋雖是老大,，不過孩子比徐海家的小一點(diǎn)兒,。
徐江家的孩子剛四歲，是幼兒園小朋友,。
三個孩子奶奶都幫著帶過,，孫子孫女跟奶奶都特別親，小孫子還小不懂事,，其他兩個孫子都在奶奶靈柩前哭得很傷心,。
“爺爺爺爺?！毙O子一進(jìn)門就叫喊著,。
“哎，乖寶來了,，爺爺可想你了?！崩闲熠s緊迎上來,，抱起孫子。
“爺爺,，我也可想你了,。這都好幾天沒見爺爺了?！?p> “好寶兒,，爺爺好好抱抱，爺爺給你找好吃的去,?！?p> 老徐領(lǐng)著孫子玩去了,。
“大嫂，依依幾點(diǎn)下課,？”
王茜看看表,，“她也快了，六點(diǎn)半吧,?！?p> “那正好回來一起吃飯?！比齼合甭疯吹?。
徐海和沙敏也到了。
全家人開始忙活晚飯,，一日三餐是一個家庭最重要的事,。
大家說的說，玩的玩,，人一多一熱鬧就像是過年過節(jié)了,，只是少了老太太。
老徐抱著小孫子在書房玩,。
小孫子看見桌子上擺的照片,，問道：“爺爺，奶奶呢,？”
老徐眼睛一熱,，不過忍住沒哭，“哦,，奶奶不在家住了,。”
“奶奶去哪兒了,？去哪兒了,？”
“奶奶，去了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p> “去東邊還是西邊？”
小孫子的問題讓老徐又心暖又心酸,，“奶奶去了,，西邊?！?p> “為什么去西邊呀,？”
“因?yàn)椋鬟吅冒??！?p> “什么時候回來呀,？奶奶什么時候回來呀？”
“奶奶呀,，不回來了,。”老徐覺得鼻子一陣酸,。
“為什么不回來了,，為什么呀？為什么呀,？”小孫子的聲音突然變高,，很不開心地喊叫。
老徐忍不住掉淚了,，“因?yàn)樘h(yuǎn)了,。”
小孫子“哇”地一聲哭了,。
路璐聽見了,，趕快過來：“怎么了？”
“奶奶怎么就不回來了,？怎么就不回來了,？”孩子的問題和哭聲讓大人們無所事從。
路璐看公公掉眼淚了,，趕快把孩子抱走了,。
老徐獨(dú)坐在書桌前，凝視照片中的老伴,。唉,，老婆子，你以前說過,，三冬三夏,，孩子就長大了，現(xiàn)在三冬三夏過去了,，小孫子也上幼兒園了,，可你呢，你怎么就那么不爭氣呢,？怎么就不能多等一等呢,？你說說你著什么急呀,？我還在這兒呢,，你急著去干什么呀？我怎么也想不到你會走在我前面,，唉,。孩子們都來了,，外面可熱鬧了，你也不跟我們熱鬧了,，你誰都不看了誰都不管了,，一閉眼省心了，把我一個人留下了,。
老徐抬眼看看窗外,，天還亮著，春光明媚本該是出行游玩的好時節(jié),，唉,，你去哪兒不好偏偏去了西邊。
長輩的離世,，對于晚輩人來說,，卻是一次難得的相聚機(jī)緣。平時不是少這個人就是缺那個人,，除了過年,，大家?guī)缀鯖]有能坐在一起吃團(tuán)圓飯的機(jī)會。這些天所有人都在,，熙熙攘攘的,，熱鬧得像是個節(jié)日。
老徐這幾天有些恍惚了,。
老徐看看身邊那張床,，老伴生病的后期一直躺在那兒，她躺在那兒雖然不說不動,，可那兒總有個人呢,，她只要在，老徐心里就是踏實(shí)的,。而現(xiàn)在,，床上空蕩蕩的，老徐的心里也空蕩蕩的,。
有一個人和沒了一個人,，這世界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