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還一夢,，那山河載憶，如今已有幾代凋零落？

　　夕陽下，猴子坐在一處云海之上的宮殿廢墟上，手里的棒子在百無聊賴地敲著一塊名為“凌霄”的牌匾,，不遠處一只金山羊正對著一塊碩大的云朵大嚼特嚼，嘴邊還分明掛著幾片彩霞的碎片，而那個黑袍老人從那堆殘磚亂瓦里不斷刨著,，一邊挑挑揀揀，一邊皺著眉扔掉什么或者點點頭,，便大大方方地收進自個兒的袖子里,。

　　最后他拎出來一只做工精致，繪有鳳凰出云的酒壺,，老人嘿嘿一笑,，再次像野狗刨食一樣翻出兩個有些顏色暗淡的琉璃盞，拿著袖口仔細擦了擦,，興沖沖地來到猴子身邊,，斟滿了兩盞酒，將其中一杯遞給猴子,。

　　“還要再打多少,。”

　　老人喝著酒唔唔嚕嚕地答道：“這還是要看你自己,，不關(guān)老夫什么事,。”

　　猴子掃了一眼廢墟下那些“神明”,，具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怕在原地不敢動,，兵器遍地散落著，好些個已經(jīng)折斷或者是變成碎片了,。

　　自稱為羊主的老人,，將他帶到一個又一個夢境里：在一片混沌中頂天立地觀摩一個人類巨人揮舞著一把巨斧，讓他在一處平原上一個銅頭鐵臂的獸面人打的天昏地暗,，思考如何一棒將那波濤洶涌海面劈成兩半......

　　最后老人帶他來到這座重兵把守的宮殿,，他看著那些高高在上的，自稱是神明主宰的姿態(tài)，忽然感到一陣厭煩,，于是他一棒一棒地敲下去,，這宮殿就成了廢墟。

　　猴子將自己的那盞酒一飲而盡,，說道：“你為什么要幫我,。”

　　老人靠著一根金龍盤桓的巨柱,，渾身上下掛滿了各種奇珍寶物,，笑嘻嘻地說道：“我?guī)湍悖銕臀??！?p>　　“我為什么要幫你?！?p>　　“因為我們的目的一樣,。”

　　“我有什么目的,?！?p>　　“復(fù)仇啊，解放啊,?！崩先税淹嬷恢痪赖拇善浚厦胬L有諸天星辰,，熠熠生輝,，“你們被奴役這么久，不想做點什么嗎,？”

　　猴子將手中的金箍棒一頓,，那塊靈霄牌匾騰地化成了齏粉。

　　“若是你膽小溜了,，那我可就虧慘咯,。”

　　“我確實想復(fù)仇,?！?p>　　“然后呢？”

　　“你很煩,?！?p>　　“然后呢？”

　　孫悟空看著遠處,，霞光傾倒出來的金色流淌在神殿廢墟之間,，不悲不喜地走過,，滲透過，撫摸過,，每一絲裂縫和痕跡,。

　　神族都喜歡這樣空洞的景觀嗎？

　　“我想自由,，也想讓……他們自由,。”

　　“自由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大概……”猴子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座云和海中的小島，“大概曾經(jīng)擁有過,?！?p>　　老人站起身，“可誰都想自由嗎,？現(xiàn)實是單憑你自己無法讓他們都和你擁有同一個目標，就算你已經(jīng)擁有……”他指了指周圍的神殿廢墟,，淡淡地說道：“這等偉力,。”

　　猴子看著老人一步一步走向那廢墟之上殘缺了一半的寶座,，那里曾經(jīng)高坐著的一位帝王,。

　　老人對著那個座位輕輕敲打，說道：“說到底,，你想的自由,，是你自己的自由，為了他們,？朋友們,？而且，為什么有了力量才來說自由,，為什么有了力量才說也要他們自由,，其實……你不過是說說而已吧？”

　　猴子剛要說話,，老人瞬息來到猴子身前,，一雙黑色的眼睛緊盯著那對金色的眼眸。

　　“很久以前,，有一位故人,，她希望愛人能夠自由，于是她跟我做了一個交易,?！?p>　　“你們交易了什么,。”

　　“那位故人說,，她要我殺了她,。”

　　猴子皺了皺眉,。

　　老人笑了笑,，說道：“我不理解，她的愛人也不知道,，她這樣做,，我同樣不清楚，可她的確用自己的方法,，讓他們都活了下來,，盡管要經(jīng)歷暫時的離別?！?p>　　“我不理解你要表達什么,。”

　　“從前我不信命,，但是來到這里之后,，我發(fā)現(xiàn)，也許真的有命運存在,，畢竟我這樣的垃圾都可以成為神,。”老人揮了揮手,，飲完最后一口酒,，繼續(xù)說道：

　　“成事者都是孤獨的，甚至是無名的,，他們注定不會被所有人理解,，即使是他們要拯救的人，或許壓根都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但,，他們真的是無私的嗎？”

　　猴子默然,。

　　看著猴子的表情,，老人哈哈一笑，說道：“我就是在抬杠啊,，你還真去順著想了,。”他拍了拍猴子的頭,，咂了咂嘴,，說道：“你心中充滿了怒火,。”

　　確實,，這個德行誰不想揍他,。

　　老人收了笑，認真地說道：“我看過一個電影,，啊,，你不必知道電影是什么，總之講的就是一個窮人被當(dāng)官打,，活活打死,，也沒有反抗一下，周圍人看著,，看著,，他們不想為什么，卻只想有一天能成為官,?！?p>　　“為什么?！焙镒訂柕?。

　　“因為他們沒有怒火，早都被磨平了,?！?p>　　猴子忽然想起來兒時在島上的生活,，在那個夢里,，他這塊孤獨石頭，也,，有過家人,。他是自私的，他不想要再自己一個人了,。

　　他們對他很好,，他想留住他們，和他們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他希望他們能過得好一點,。

　　是的，我很自私,，想有愛在,，想要他們都圍著我。

　　是的,，為此我,，為此我……心中,，有很多怒火。

　　我想摧毀一切奴役,，給他們我想給他們的新天地,，自由，愛,，我的愛,，或者什么形容不出來的什么玩意，并且我認為這是好的,！雖然腳下的廢墟殘片有些扎人,，心與心之間的隔閡比星空還要混沌和遙遠，我可能再次回歸到那種孤獨空虛的狀態(tài),。

　　雖然,，自己還是有一點想不明白。

　　“小猴子,，人生在世,，就是要想做就去做啊,！來,！邁出第一步，做猴先撞樹,！”

　　好他媽傻……

　　“你是不是騙我,！”

　　我……

　　猴子倏然握緊了手中鐵棒，說道：

　　“讓我醒,?！?p>　　羊主不以為然地說道：“你以為你是做了夢？”

　　猴子猶豫了,。

　　“如果這是夢,，那外面的時間過去了多久呢，如果這是真的,，那此刻時間已經(jīng)是一萬年之后了,？十萬，百萬了,？億萬,？還是之前？”

　　“不是說把你帶出來的這些夢境吃掉,，就能變強,，就能有力量，就可以醒過來嗎,？”

　　“呵呵,，其實這些根本不是夢,，而是一個個真實存在過的‘心境’，相當(dāng)于,，你吃的是人,。”

　　孫悟空突然開始干嘔,，可是他什么也吐不出來,。

　　看著孫悟空努力想吐也吐不出來什么的時候，羊主只是哈哈大笑,，說著什么你不吃人,，別人就會吃人，反正他們已經(jīng)死了,，不如多發(fā)揮點價值這種話,。

　　“這世間的魔種都被那女人摘了心，沒有心,，還怎么變強,？”

　　孫悟空忽然覺得之前經(jīng)歷夢境在不斷沖擊著自己，他們所組成的記憶浪潮,，他們的喜怒哀樂,，涌動在這具新的軀殼里，他們爭搶著自己的位置,，生前死后都是一樣,，可他們面對的是一個無心的空洞，這空洞又急需填補,，又被點燃成一團可怖的烈火,。

　　孫悟空看見自己站著一片黑焦的大地上，一條條燒紅的鎖鏈直沖天空,，將那些夢境一一貫穿,。

　　自己為什么要相信他,，孫悟空自己也不知道,，溺水的人亂抓稻草，他直覺這根稻草會把他帶向更深的深淵,，可是他能怎么辦,，他被逼成這樣，沒的選,。

　　看著孫悟空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羊主笑了笑，繼續(xù)說道：“我沒法給你一顆心,，但是我把別人的心,，無數(shù)的心境都塞進了你那心里那個無底的黑洞中,，借助他們，你或許還無法覺醒自己的力量,，但至少嘛……你可以開始燃燒了,。”

　　猴子雙手攥緊,。

　　“唔,，吃得這么快，好吧好吧,，我送你出去,。”

　　一聲輕響,，隨著王座的破碎,，夢境也消散了，他們又回到了那個山洞里,，老人坐在金山羊的背上,，手里舉著一支被點亮的紅色的蠟燭。

　　“是不是很有趣,，腦子里多了許多東西,，許多對這天地理解的新方式？”老人將手上的紅燭的火芯彈飛,，整個洞中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而后身影漸漸模糊起來，說道：

　　“齊天大圣,，孫悟空,，你自由了?！?p>　　猴子手持金箍棒在這火海中站定身形,，身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一黑紋白毛虎皮襖，里面別著一張字條寫道：

　　“賀大圣醒,?！?p>　　他閉上眼，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在老人帶入的一個夢中,，和所謂自己的“前世”大戰(zhàn)過,，自己從開始的頻頻落敗到漸漸地打成平手，以致于最后兩人都棄了各自的金箍棒,，相互之間拳拳到肉,，挫筋扥骨，上至九重天，下到幽冥淵,，好一個氣勢磅礴,。

　　臨了在那段夢境消失之前，渾身是傷的兩只猴子彼此對視而坐,，他那真正名為齊天大圣孫悟空的前世對他說道：“稱號是朋友提議的,，名字是師傅起的，呵呵,，本以為成佛后,，我之前存在的意義就變了甚至消亡了?！?p>　　他認真地說道：“但是,，如果，如果你真像那個老頭說的,，是億萬萬年以后的我,，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希望我這名號啊,，名字什么的，你帶著也好不帶著也罷,，總之,，我希望我給你的這份力量，可以讓你能走出屬于你自己的路,?！?p>　　憤怒吧，億萬年以后的我,。

　　沒有什么能限制我們,。

　　因為我們是天地間最真誠，通明,，熾熱的存在,。

　　我們是孫悟空啊。

　　猴子深深吸了一口氣,，吼道：

　　“我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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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武將青龍的遺體帶回到北極閣內(nèi)，和朱雀的遺體并放在一起,，隨后他徑直回到自己的房內(nèi),，他卸去了一身甲胄,，坐在地上,。

　　只見玄武不斷呼吸吐納出，紅,，青,，白三道氣息,，如此反復(fù)之后，最終所有的氣息都變成了黑色,，漸漸融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嗝。

　　轟,！這動天徹地的聲響來自窗外,，此時他那隨身的鈴鐺迅速飄到他的身前，玄武卻連忙伏地叩首,。

　　“那猴子沒用了,，你去解決他?！?p>　　“主上,，這是那猴子？”玄武無法相信,，短短幾天這猴子就能搞出這么大一個陣仗,？

　　“你怕了？,?！?p>　　“愿為主上分憂?！?p>　　就算他猴子踩狗屎掉懸崖?lián)炝宋涔γ丶?，呵，那又如何,？玄武自信,，現(xiàn)在就算是金翅大鵬，也不是他的對手,。

　　“事了之后,，你直接動身來西域，這里你是呆不下去了,?！?p>　　那玄武一喜，躬身說道：“多謝主上,?！?p>　　玉鈴鐺叮的一聲墜落在了地上，玄武將鈴鐺拾起放回懷里,，緊緊握了握雙拳,。

　　他與兄姐在成年后，就踏上了找尋先父黃龍的蹤跡的旅途，當(dāng)他們四個來到王者峽谷后,，意外的在這處古戰(zhàn)場發(fā)現(xiàn)了四件古遺物,，當(dāng)青龍要了那四件古遺物中的一枚泛著雷光的鱗片，白虎挑了那把金色弧刀,，朱雀選了一柄赤色的小短劍,，輪到他的時候就只有這個玉鈴鐺了。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的是,，被當(dāng)時白虎譏諷得了個姑娘家的飾品的玄武,，通過這件看似普通的玉鈴鐺所殘存的“靈”與一位“神”建立了交流。

　　之后,，在通過“靈”與那位自稱是“謫神”交流和指導(dǎo)下,，他不僅在暗地里提升了自己的實力，更是知曉了許多大陸和神國的秘辛,，比如這位一直在西方神國蟄伏的謫神說這鈴鐺不過是一種“通訊科技”,，還有黃昏戰(zhàn)爭內(nèi)幕其實不僅是一場權(quán)力之爭，更是一場理念之爭,。

　　而他玄武認為最重要的是秘密,，是他知道了在那場黃昏戰(zhàn)爭中，女媧因為以“代價溢滿”的方式,，強行發(fā)動了十二奇跡中祈禱天秤的懲罰天象,，所以自身本體遭受到了反噬，以致于每月三十天中,，本體只能自由活動七天,，其余的時間里女媧本體就會陷入沉睡狀態(tài)。

　　玄武關(guān)上了窗,，輕輕呵出一口氣,，穿上那件名為“鐵浮屠”的黑色重甲后，在腰間別好雙锏,，來到朱雀與青龍的遺體前默默三躬,，然后走出北極閣，向那火柱方向慢慢走去,。

　　不過一只猴子而已,。

　　他可是在主上的幫助下，完整地吃掉了三位和藹可親的兄長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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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zhuǎn)眼之間,，天空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太乙所居住的客山院落里,，羲和臉上浮現(xiàn)著無比緊張神情,，身后日影儼然已經(jīng)變成了一展赤紅的日輪,，而太乙正在瑟瑟發(fā)抖，不是因為羲和的氣場抑或是身處雨中的涼意,，而是他二人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令太乙無比恐懼,，而對于御日神羲和來說,，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遇到的存在,。

　　就算看到老人身上那件繪有金色羊頭黑色教袍的時候，羲和依舊懷疑自己的心中猜測,，直到那位老人慢悠悠地拿出那本羊皮包裹的“萬物語錄”,，使得她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老人正是當(dāng)年黃昏戰(zhàn)爭中，二十二位神道家族與西方神族的領(lǐng)袖——羊主神,。

　　她參與了那場戰(zhàn)爭,，曾經(jīng)遙遙看到過那個老人看似隨風(fēng)即倒身影，在戰(zhàn)場上如何輕易將東方神族直接操控并向己方倒戈相向,。

　　“羊主,？”羲和問道。

　　“哎呦喂,，還有人記得老夫吶,。”羊主手上的萬物語錄無風(fēng)自動,，這本能夠隨使用者心意制造任意法器和法術(shù)的羊皮卷,，屬于神族舊日的奇跡道具之一，也是羊主證道成為主神的關(guān)鍵,。

　　羲和啞然一笑道：“懸天城的示罪宮里可是有您的畫像,。”

　　老人那對細狹的雙眼一亮,，打了一個輕浮的響指：“啊,，我記得你，當(dāng)年我還在學(xué)院里教書的時候,，你還是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那個叫哪吒的小滑頭經(jīng)常欺負你來著?！?p>　　太乙迅速后退了幾步,，羲和身邊的雨水發(fā)出滋滋痛苦聲響，“這里是東方神國,，女媧大神……”

　　“狗屎,。”

　　羲和默然,，落到身邊雨水盡然變成了白色的蒸汽,，紅色衣裳上出現(xiàn)一圈太陽的紋絡(luò),，金色的云肩慢慢化成覆蓋全身的鎧甲。

　　“太乙使者,，勞煩你在一旁護陣了,。”

　　太乙一陣叫苦,，心想我今天不被您二位的余波弄死就是鴻運當(dāng)頭了,。

　　這時，老人手中的羊皮書終于不再翻頁,，一把紅色的短劍被他從書里“拿”了出來,。

　　羊主嘿嘿一笑，說道：“劍名,，‘小屠’,。”

　　羲和纖腕微轉(zhuǎn),，直接取出了自己最強的法器,，虛空之中傳來陣陣鐵鏈碰撞聲，兩條赤紅的鐵鏈環(huán)繞身前,。

　　“鎖魔具,，躡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