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公憂心國事,，今日親自前來,，本宮甚為感激，如今國泰民安,，王都督功不可沒,，當(dāng)然不該為難,。駙馬以為如何？”

　　沈三問肯定覺得不好啊,，不過在外人面前也不必說實話,。

　　“公主所言有理?！?p>　　公主:“婁公可以放心了,？”

　　婁師德略微拜了一拜，“多謝公主殿下,?！?p>　　公主:“婁公請回吧?！?p>　　沈三問卻是不解,，“莫非王方翼真有異心,？”

　　公主:“無論他是否有異心，此次都保他,?！?p>　　婁師德回家之后，兒子見他面容沮喪,，連忙前來問詢,，“父親大人，可是事情沒辦成,?！?p>　　婁師德：“辦成了。只是沈三問并未松口,，此事是由太平公主做主,。如此，為父便欠了公主一個人情,，不好再與她為難,。”

　　“父親與王都督情同手足,，公主深明大義,，如今既然事情辦成了,，父親何必介懷,。”

　　婁師德：“若是駙馬首肯,，我們同殿為臣,，這是他為官之責(zé)?？扇羰枪?，她與王方翼也有些不對付的地方，只是看在為父的薄面罷了,，如何能一樣,。駙馬開辦的學(xué)堂，你可去過了,?！?p>　　“孩兒已經(jīng)去過了，學(xué)堂乃是沈家女子授課,，教授的都是一些基礎(chǔ)文字,，教人看懂一些布告、招牌,、數(shù)字,，頗得百姓敬重,。適齡兒童，又好學(xué)勤奮的,，可以進入進階學(xué)堂,，關(guān)于女子參政的眾多說辭文章，也十分有理,。孩兒此去,，并無人阻攔盤問，聽說任何人都可以去得,?！?p>　　婁師德：“文人重視師道傳承，官場重視引薦之恩,。如今上官婉兒招攬人才,，引領(lǐng)文風(fēng)。駙馬以女子為師,，為后宮參政辯白,。圣意又偏向太平公主，這天下真的要變了,。我婁氏不可卷入皇家是非,，你傳為父的命令，約束族人,，凡事三思而行,，切勿禍從口出，沖撞權(quán)貴,，得罪不能之人,。”

　　另一邊,，沈三問與公主討論為王方翼脫罪之事,。

　　來俊臣攻訐王方翼的最重要一點，便是他得民心,，所以有威脅,，只要解決這一點，就好說了,。

　　次日,，沈三問參了王方翼一本。王方翼為夏州都督之時,，清貴盛名之下,，實則貪財好利，獨斷專行，多次抱怨自己功高卻在外鎮(zhèn)守多年,，朝廷卻少有封賞,。夏州土質(zhì)堅硬，耕地困難,，世代打鐵的百姓做了新農(nóng)具,，王方翼據(jù)為己有，強行占功,，還不許百姓非議,。有抱怨日子困苦的，一律以非議朝政論罪,，一頓毒打,。因此，有百姓不遠千里來京城告狀,。狄仁杰為縣令期間,，為了維持聲名，更是膽大妄為,，不守尊卑秩序,，強迫官吏變更詔令執(zhí)行，屈從狄仁杰,，實在是個諂媚小人,。

　　朝中不少人附議，王方翼此人沽名釣譽,，不知是婁師德暗中操作,，還是公主下了命令。

　　武皇聽了此言,，并未有所表示,，此事只能容后再議,。

　　下朝后,，婁師德得武皇傳見。

　　武皇:“王方翼是個人才,，于社稷有功,，只是他固執(zhí)己見，對朕有諸多不滿,，婁卿覺得應(yīng)該怎么處理,？”

　　婁師德:“王方翼是個俗人，哪里敢對陛下不滿,。陛下自有決斷,，臣洗耳恭聽。”

　　武皇:“朕賜他白銀千兩,，錦緞千匹,，聊表慰問，你著人給他送去吧,?！?p>　　婁師德潸然淚下，“陛下圣明,，犒勞邊將,，邊疆將士必將感念陛下的恩德，人人奮勇,?！?p>　　武皇:“朕只望著他少生事，不要挑戰(zhàn)朕的容忍限度,?！?p>　　武皇寫了手諭，念他守衛(wèi)邊疆有功,，予他些許財帛,，又責(zé)備王方翼，不能堅守本心,，不該苛責(zé)百姓,，不該貪財奉承失了風(fēng)骨。王方翼見到信使,，才敢確定武皇對他并無殺心了,。

　　來俊臣奔波于兩地，不愿近日勞苦毀于一旦,，仍舊精心準(zhǔn)備證據(jù),，面呈武皇。武皇念他忠心為主,，予以獎賞,，卻并未處罰王方翼。

　　此事算是平安度過,。

　　沈三問又與公主議論起此事,，“婁師德此人不簡單啊，公主也格外看中此人,?！?p>　　公主：“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這些大將，只有他最能讓母后安心,?！?p>　　沈三問：“今日早朝的時候,，有大臣罵他走路滑稽、鄉(xiāng)巴佬,，他也不在意,。”

　　公主笑一笑,，“他是文臣出身,，這些年沾了軍旅之氣，與洛陽城這些貴族總有些不同的,。不過卻是不容易得罪人的好性子,，真正考究起來，這洛陽在官場能夠左右逢源的人也只有他了,?！?p>　　沈三問：“宰相肚里能撐船，換個人,，估計也沒人敢說這樣的話,。聽聞陛下早年已經(jīng)看中此人，識人的眼光,，真是不可小覷,。”

　　公主：“千里馬需要有伯樂賞識,，伯樂之名也需要千里馬來成全,。母皇能夠穩(wěn)坐江山，自然得有識人用人的真本事,?！?p>　　對，陛下眼光好,，尤其表現(xiàn)在擇婿方面,。

　　沈三問：“公主，學(xué)堂之事,，我打算換個法子,。”

　　公主：“愿聞其詳,?！?p>　　沈三問：“如今的宣傳范圍太小,，只是暴露了我們的想法,，反而引人非議。若要真正的起作用,，還是得宣傳的廣一些,，深入一些。”

　　公主：“你是想在全國進行,？”

　　沈三問：“也不用如此,，在士子中進行便可。

　　上官婉兒的詩會給了我許多啟發(fā),，他們參加詩會,，無非是想引起上官婉兒的注意，得到陛下的青睞,。

　　如今的科舉,，也是學(xué)而優(yōu)則仕，選取學(xué)問做的好的人做官,。

　　如果選擇擁有新的正確觀念的人做官,，那么天下的文人都會改變以往的想法?！?p>　　公主：“此事母皇不會同意,。”

　　沈三問：“如果只是支持后宮參政,，陛下肯定不會同意,。如果換個說法，尋找陛下稱帝的合理性和必然性,，對天下的貢獻,，陛下的治國理念，那又如何,？

　　陛下本就惱怒有些老臣抱著陛下竊國江山應(yīng)該歸廬陵王的想法,，只是惜才，不愿引發(fā)動蕩恐慌,，所以不提此事,。加考這一科，陛下一定會同意的,。

　　如今是周國,，這些士子，自然應(yīng)該抱著效忠陛下的想法,，若是在這一事情上,，尚且想不明白，因循守舊,，如何能堪當(dāng)大任,。

　　公主覺得此事可行否？如果可行,，明日我就向陛下諫言加強集權(quán),，選擇有合理政治思想的士子,，加考政論?！?p>　　公主深思片刻,，“三問，你不僅是母后信任的人,，還是我的駙馬,，只要與母后有利的事情，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做,。”

　　沈三問：“如此有什么不妥嗎?”

　　公主：“并不是所有文人都有風(fēng)骨,，若是這些人做一些口是心非,、嘩眾取寵之詞，引發(fā)朝野不滿,，難免貽笑大方,。另外，也有堅守本心之人,，這樣會失去許多人才,。”

　　沈三問：“不過是擺正心態(tài),，忠誠事君,。若是覺得為難，何必來考科舉,。迂腐固執(zhí)之人,，不堪大用?！?p>　　公主提醒一下他,，“本宮畢竟是李唐的公主?！?p>　　沈三問：“公主不用憂心此事,，以后光復(fù)李唐，陛下必然會同意,。難道公主想看到,，陛下在位這些年，這天下人心里沒點感恩,，還心心念念的覺得她居心叵測竊國不成,？”

　　公主：“本宮希望天下人感念母皇恩德，也希望這天下人不忘著李唐皇室的好,?！?p>　　沈三問立馬改口,，“也對,，若是因為今人的秒,，便忘記了舊人的好，那也是狼心狗肺之徒,。那就定義的更明確一些,，對比先帝執(zhí)政可以改進的地方，對陛下的治國理念進行剖析,，陛下登基之后是否更加繁華了,。”

　　哪有更加繁華的問法....公主倒是被他逗笑了,，“以后參加科舉還得多寫一篇贊美母后的詩文,，這些士子當(dāng)作何感想?！?p>　　沈三問：“等這些士子的詩文一出,，再印刷成冊，運往全國,，供天下人品讀,。士農(nóng)工商，士子在世人眼中,，是最上等的人,，他們的想法，自然能夠影響更多的人,。有了文冊,，他們?nèi)蘸笠膊缓酶目凇,！?p>　　科舉中加入這些的想法雖然在唐朝看起來離經(jīng)叛道,，也有限制之意，不過這就是政治的一部分啊,，集權(quán)除了軍權(quán),，中央決斷，必然也包含思想控制啊,，今日不包含,，以后也會包含的。

　　沈三問回府洋洋灑灑寫了一篇科舉內(nèi)容分析,。

　　科舉,，大周選官之制，施行以來,，熟讀經(jīng)史,，以古啟今之才盡出,。然大周初立，萬民眷戀前朝之心未改,，民心淳樸,，本為幸事。卻有不明事理,，不知天下大勢之庸人誹謗圣明,。先帝圣明，傳政于陛下,，前有李淳風(fēng)慧眼識珠,，道明陛下當(dāng)為天下之主，后有大云經(jīng)及眾多圣僧得我佛示意,，冒天下之大不韙,，為陛下正名，乃未來佛降世,，下入凡塵,，庇護世人。大周建立以來,，祥瑞盡出,，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陛下登基數(shù)載,，勤奮親政，任用賢臣,，朝中先后有劉仁軌,、婁師德、狄仁杰,、姚崇,、宋璟、武三思之流,，明辨是非,，可為萬世之楷模，武有黑齒常之,、李孝杰,、王方翼之輩，令吐蕃降服,，突厥俯首,，功德不輸秦皇漢武，仁心不亞文景。然儒家經(jīng)義,，博大精深,，晦澀乏味，非聰慧務(wù)實之人難以理解,。另孔圣人未必能知今日之盛世,，士子空學(xué)理論，未必能切合實際,，若此,，科舉之士也有魚目混珠之嫌,，未必能堪當(dāng)大任,。

　　臣請加論周政，若能體悟天心,，明圣上治世之道,，知時政多艱，盛世之難者,，方能入仕,。

　　武皇看到這奏折，心情愉悅,，妙筆朱批,，寫下準(zhǔn)字。若是天下人能有這般想法,，少一些非議,，多一些理解和贊美，她又何須擔(dān)心謀反之事,，任用酷吏,，防范重臣，嚴(yán)懲賊子,，動用酷罰,。

　　上官婉兒見到這奏折時，也是驚呆了,，這腦洞得有多大,，才能想出這么個折騰文人的餿主意，還說的冠冕堂皇,，一套一套的,。

　　不久，皇榜貼滿了天下,，公布科舉加試,。

　　這等于出了一道送分題，讀書人憂喜交加,，肯定不可能把它給忽略了,。

　　雖然人人都知道題目,，但是寫的好的人還是占優(yōu)的，所以許多文人開始奮筆疾書,。

　　一時間,，歌頌武皇之聲，不絕于天下學(xué)館,。文人作詩作文,，都會品讀一番，互相點評,，到底是千古佳作,，還是東拼西湊不成章法，一聽便知,。做的不好的,，也能聽聽眾人意見，修正言辭,，是在作的不行的,，也好抓緊時機重新來過。

　　做的好些的文,，自然會受推崇,，在當(dāng)?shù)亓鱾鳌?p>　　這樣做的效果比單純在駙馬府開個小學(xué)館好上許多。

　　待到一月之后,，沈三問再臨沈氏學(xué)堂,，問及女子參政之事，答案已經(jīng)截然不同,。

　　于是,，沈三問開始向公主邀功。

　　沈三問：“怎么樣,？”

　　公主：“尚可,。”

　　哇,，這么高冷,。

　　卻說狄仁杰因為大罪被貶官，知曉了此事,，又上奏武皇,，此例一開，文人更難保持本心,，萬萬不可,。

　　只能說聲迂腐了，若不是早年拼出來的名聲，他這是很難官運亨通的,。

　　朝中三月時間,，已經(jīng)換了兩位宰相，婁師德又向武皇舉薦了狄仁杰,。

　　武皇：“狄仁杰往日勸誡朕撤出西域,，今日對科舉之事又橫加阻攔，眼界有限,，為相不甚合適,。”

　　婁師德：“陛下,，人無完人,，狄仁杰雖有不足，卻能十年如一日,，保持本心,。如今科舉之事,，的確會令諂媚之風(fēng)興起,，若朝中沒有忠耿之臣，盛世之下,，不知有多少腐朽蛀蟲,，不知會有多少無辜百姓蒙冤受難。太宗與魏征,，正如陛下與狄仁杰,，臣欲全陛下之圣名，故而有此諫言,，還望陛下準(zhǔn)許,。”

　　武皇：“你可知狄仁杰對你的評價,?！?p>　　婁師德：“臣知曉，狄仁杰并非背后妄議是非之人,，他坦坦蕩蕩,，并未瞞著臣。他認為臣過于恪守君臣之道,，唯唯諾諾,，不稱職?！?p>　　武皇點點頭,，“婁愛卿還是一如往昔，唾面能自干，宰相肚里能撐船,，果真沒有說錯,。”

　　婁師德笑容猥瑣,，“陛下謬贊了,，臣不及陛下遠矣?！?p>　　自沈三問說了宰相肚里能撐船,，在洛陽流傳廣泛，婁師德的名聲受狄仁杰的影響小了許多,，好上了許多,。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總是千差萬別的,。狄仁杰這官運,，一直有人保駕護航，難怪他能兩度拜相,，數(shù)十年穩(wěn)坐朝堂,。沈三問一陣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