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巷子
文里攜帶著錦盒向后院行來,，他之前向沈重承諾的五件功課,，他都帶了來,，正是鋪子中買的芍藥,、杏花,、辛夷,、青梅,、含笑,，以及虞美人六件果子,，其中青梅果子濕陷軟紅泥是他的舊作,，所以帶了六件，恰好五件是新作,。自從沈重說了他帶了孤誠詣前來,，文里被逼迫著有了動力，他不想承受那號稱家法的東西,，太可怕,。
而牡丹、藤蘿,、玉蘭,、金萱、幽草以及茉莉花果子,，他要慢慢分批次拿給師父看,，因為看了之后就會要求他做修改,，他的工作量又要多出好多，只要童春這小子不多嘴,，師父還是不會發(fā)現(xiàn)的,。這樣的小心思文里早已輕車熟路。
來到門前,，童春不在,，風(fēng)畫正在同一女子說話。
“風(fēng)畫姐姐,，這位是,？”
女子聞言轉(zhuǎn)過身來見禮，“文少爺好,?！蔽睦镏灰娝寄绠嫞裆?，用一根黃楊木簪綰住頭發(fā),，雖不如風(fēng)畫美艷溫和，但是有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
“這是平兒,，以前在修辭老爺府中?！憋L(fēng)畫笑著介紹。
“原來是平兒姐姐,，幸會,。”文里轉(zhuǎn)對風(fēng)畫說道,?！帮L(fēng)畫姐姐，我先去見老師了,，不同你聊了,。”
風(fēng)畫打趣道,，“誰要同你聊天,，你很有趣么？快些進去罷,，我要同平兒討論《山水訓(xùn)》了,。”
文里嘆了口氣,，“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p> 風(fēng)畫笑了，“什么野花家花的,，幸虧平兒脾氣好,，若是你對雨畫這么說可就糟糕了，而且你自比為花,，羞也不羞,。”
文里做了個鬼臉,，便扣門而入了,。進了房間，文里見沈重把玩著一透明的石頭,，全神貫注,，聽見聲響也沒有理睬的意思，那石頭晶瑩剔透,，頗為可愛,，文里上前對沈重說道，“老師,，我?guī)Я斯φn前來,。”
“打開吧,?！鄙蛑貨]有抬頭。
文里一般打開盒子,，一邊看著那石頭,，其中有液滴晃動，十分有趣,。
沈重感覺文里目光投來,，說道，“萬事萬物可分剛?cè)彡庩?，蓋這種分別來自于相對的比較,，外部是陽，相對內(nèi)部就是陰,，外部是剛,，相對內(nèi)部就是柔，這道理有時候隱微,，不過這石頭,，倒是極端顯示了這種情況?！?p> “老師說的對,，陰陽互根,，也可相對轉(zhuǎn)化?！蔽睦镫S口胡謅,，他主要就是好奇地看著水膽石，也不知道腦子里真實想著的是什么,。
“所以說,，這東西你還是不要看了為好?！鄙蛑貙⑺懯湃胍慌藻\盒,，順手將蓋子蓋上?！澳愕男乃既菀着砸?，看多這些你會分神的?！?p> “老師,。”文里有些委屈,?！耙蚩戳诉@個，徒兒對溏心的果子更加有心得了呢,，怎么會是分神,。”
“咳咳,，我們說一說正題吧,。”一般沈重有了什么新玩意,，都是盡量避免讓文里感興趣，因此看到文里但凡有一點點興趣,，他都要收起來,，不為別的，他很煩文里同小童爭吵起來,，這院子空間不大,，他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躲避這種對稀奇玩意的爭奪，對,，就是這微不足道的理由,，沈重也想盡量扼殺在萌芽，他管不住自己,，只好盡量去管自己的徒弟,。
文里有些緊張,，師父大概要說店鋪的事情了，好在店鋪一天的果子都被趙修辭買走,，也算開了個好頭,，但是這種好事不會天天發(fā)生，更何況,，文里私心果子少賣一點,，這樣他這個甩手掌柜也好輕松些。
好在沈重似乎沒有這個意思,，他看了文里帶來的果子,，便從里間多寶閣上取了兩件物事下來，一件是蜜蠟佛手枝,，一件是葫蘆蟈蟈筒,。
文里望見多寶閣上似乎有些他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探著脖子張望著,，不過架子現(xiàn)在被沈重挪到了里間,，他又巧妙地擋著，文里也看不真切,，不由暗暗遺憾,，看來師父真的是不讓他再看到這些了，自從上次發(fā)現(xiàn)文里偷偷“取”了他的箋之后,。
“嗯,，你真的帶了五件新的過來，還算說道做到了,?！鄙蛑乜粗凶永锏墓诱f道，他取來絲弦,，挑起了虞美人果子,，展開點評。
“你看,，這蜜蠟花果,，是以硬做軟，你所做的虞美人果子,?！鄙蛑仄沉艘谎郏班?，霓裳,。不管是本物，還是名字,，都還不夠軟,?！鄙蛑厥植俳z弦，將虞美人果子霓裳左右前后翻來覆去地看,，虞美人確實在他手中快要旋轉(zhuǎn)起來,，如同舞女的裙，不過這裙子太硬,，不同于真的虞美人花完柔軟多姿,，風(fēng)輕輕拂過便會呈現(xiàn)嬌弱之態(tài)。沈重由此覺得這個特點沒有抓住,。
細看這件霓裳,，文里以極薄的透明片糅合而成，每片在未干時進行塑形,，不過干了之后,，便定了形，雖然是波浪翻滾一樣的曲面,，但是口感卻是脆的了,。不過每一片，都用了稍微不同的顏色進行暈染,，很多人遠看不會有什么不滿,。
“老師，花都是軟的,。那么豈不是以后都不能用糖片來做了,？”文里覺得柔軟的感覺本身就是難做的。
“并不在真實的軟硬,，而是光澤,、透度、脈絡(luò),。你做的光澤亮麗,，太過了，要既有些透明,，又不那么光,，再帶有絲絲的紋理?！?p> 文里忽然一愣，帶上我干嘛,？
“嗯,，可以試試糖面，不過太過黯沉,。而單純的形態(tài)塑造,，不若直接以相類之物模擬更加巧妙,。”沈重沉吟,，“也可以用林檎切片,，漬以蜜糖，模擬柔軟搖曳之態(tài)更加貼近,，再以色粉灑染出漸變顯得嬌麗多彩,。”
“好吧,?！蔽睦飸?yīng)道，糖漬林檎也沒有單純的糖保存時間久,，沒有后者可以放在店鋪的時間長,，那么就要少偷懶了。腦中閃過遺憾,，但其實大部分都是工人上手制作,，他只是示范那么一兩朵。
不管是不是他自己做,，在老師面前都沒有什么商量余地,，雖然他會背后耍些賴皮。
沈重放下虞美人果子,，又撥起辛夷果子觀察起來,。
“既然這個叫做夢筆，也不定要做成花枝的樣子,，你看一看這個范制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