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跛老爺子所料,，到了半夜亥時左右,，全家人都已經(jīng)睡下了，村西頭忽然傳來了一陣鳥叫聲。
“咕咕喵,，咕咕喵……”
貓頭鷹瘆人的叫音在夜空中響了起來,，傳到子壯耳朵里,，讓他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毛臉鷙你這個狗東西，學(xué)什么鳥叫聲不好,，非要學(xué)報喪鳥的聲音……”
和衣而臥的子壯腹誹不已,，趕緊悄悄爬起身來，朝跛老爺子床榻的方向輕輕喊道,，“祖父,，好像是毛臉鷙來了。還是我自己去吧,，黑燈瞎火的,，你這么大年紀(jì)……”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們拖不到明天,。”跛老爺子在那邊低聲說道,，“不要大驚小怪的,，我跟你去看一看——小心點，別讓你父母聽見,?！?p> 跛老爺子從床榻上慢慢爬起來，稍微收拾了一下,，拿起棗木棍,，和子壯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今天是半弦月，視線并不是太好,。一老一少躡手躡腳地除出了門,，環(huán)顧四周，確定周圍沒有人注意他們,，急匆匆地朝村西頭的桑林走去,。
“祖父，要不還是你在桑林外等著,，我自己進(jìn)去就行了,。”
在進(jìn)入桑林之前,，子壯看了看手拄棗木棍,，走路一瘸一拐的祖父，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止住腳步,，拉了拉跛老爺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勸說道,。
見祖父固執(zhí)地?fù)u搖頭,，子壯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我知道祖父擔(dān)心我——不過,，若是真地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估計能應(yīng)付一陣，您老人家正好去叫人啊……“
跛老爺子抬眼看了看子壯,，沒好氣地說道,，“知道你嫌我是累贅，我還沒有老到那個份上——這次你鬧得亂子可不小,，我不來一趟不放心,。把你那些小心思都放在肚子里就好了，我自有分寸,?！?p> 好吧，子壯見祖父一副不妥協(xié)的模樣,，只好搖搖頭,，也不好再說什么。
人家常說,，這老人家若是耍起性子來,，可比小孩子難纏多了。
今天子壯算是見識到了,。
兩人順著桑林間的小徑,，小心的觀察著四周，慢慢地向祭臺的方位走去。
桑林內(nèi)除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讓子壯不免有些緊張。
“毛臉鷙……”
子壯在周圍沒看到半個人影,，只好小聲地叫著毛臉鷙的名字,。
桑林里沒有任何人回應(yīng)。
“毛臉鷙……”子壯耐著性子又叫了一聲,。
“不要叫了,，估計毛臉鷙沒有來?！滨死蠣斪釉谂赃叺吐曊f道,。
“次奧，那剛才是誰在學(xué)鳥叫,？”
兩個人距離祭臺已經(jīng)不遠(yuǎn),，子壯聽祖父這么說，只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忍不住小聲罵道,。
事不宜遲，子壯拉住了祖父,，準(zhǔn)備趕緊往桑林外邊退,。
桑林里終于響起了一聲輕咳，子壯順著聲音望過去,，就發(fā)現(xiàn)一條人影從祭臺后走了出來,。
夜色晦明，一時之間,，子壯看不清楚對方到底是誰,。但從此人的身材來看，顯然不是小鷙,。
子壯心中一個激靈,，暗罵了一句，正要把祖父掩到身后,，就聽對方沉聲說道,，“子壯，你不要慌張——是我,，小鷙的父親,?！?p> 聲音聽到耳朵里,，果然有幾分熟悉。子壯心里稍靜，正在定睛細(xì)看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慢慢走了過來,。
粗粗壯壯的身材，一身黑衣,，黑色的面頰和胡須,，唯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似有寒芒從中射出,。對方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威嚴(yán)肅殺之氣。
可就不是毛臉鷙的父親么,？
這個老殺才,，怎么是他跑到這里來了。
“老伯,？”
子壯看清對方后,，直覺得頭皮有些發(fā)麻，失聲說道,，“怎么是你,，毛臉鷙呢？”
子壯四處張望著,，心中不免大呼糟糕,，對那桑兒姑娘也大為不滿。
奸細(xì)就是奸細(xì),，真是靠不住啊,。
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聽信那小丫頭的話，還相信她真會悄悄地把話帶給毛臉鷙?，F(xiàn)在可好,，定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桑兒姑娘不但被那幫流民抓了起來,，還把自己給供了出來,。
要不然，毛臉鷙的父親怎么會找到這里來,。
還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
子壯心中暗暗叫苦，正琢磨著是不是該讓祖父先跑,，還是自己先和他打上幾百回合,。
還不等他拿定主意，卻見對方停下腳步,，一臉謹(jǐn)慎地望著一邊的跛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子壯，這是……”
“呃,，這是……”
子壯正要回答,，卻見祖父擺了擺手，只好訕訕地把嘴閉上,。
跛老爺子也不吭聲,，只是手扶棗木棍，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毛臉鷙的父親好久,，然后才淡淡地說道，“看你的年紀(jì),，也就是四五十歲吧,？”
“呃……”
毛臉鷙的父親沒想到跛老爺子會問起這個，一臉地疑惑,，但還是微微點頭,。
子壯更是一頭的霧水，不知道祖父為什么忽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
怎么了,，這個時候，竟然開始聊家長里短了,？
這不合適啊,。
“四五十歲的年紀(jì)，應(yīng)該沒機(jī)會去御內(nèi)營了……”
跛老爺子嘆了一口氣,，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
子壯一楞，心中暗暗嘀咕,，“祖父這是怎么了,，怎么凈說這些摸不著頭腦的話出來？”
他小心地看著毛臉鷙的父親,，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這御內(nèi)營是什么玩意，可別把這流民頭子惹毛了……”
可接下發(fā)生的事情,，更是讓子壯目瞪口呆,。
毛臉鷙的父親聽到跛老爺子提起“御內(nèi)營”的事情，表情明顯愣了楞,，目光有縮,，兩眼緊緊地盯著跛老爺子。
跛老爺臉色不動如水,，靜靜地看著對方,。
毛臉鷙的父親臉色漸漸肅穆起來,，看起來出奇地鄭重。他忽然倒退一步,，兩手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襟，上身前傾,，恭恭敬敬地對著跛老爺子施了一禮,。
“老爺子說得是，在下對于御內(nèi)營仰慕已久,，可惜未曾去過,。不過，據(jù)我父親說,，我祖父年輕時曾經(jīng)在那里呆過三個月……”
“能呆三個月,，已經(jīng)是十中挑一，很難得了——現(xiàn)在想去也沒機(jī)會了,，都沒了,。”
跛老爺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臉的落寞,，接著話鋒一轉(zhuǎn)，“我孫子年紀(jì)小,，不懂事,，如果闖了什么禍，還希望你多擔(dān)待,?！?p> “在下不敢，老爺子言重了,?！泵橔v的父親一臉的敬畏。
“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要傷他性命就是了?！滨死蠣斪涌戳俗訅岩谎?，“子壯，你們聊吧,。我年紀(jì)大了,，該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p> 他朝毛臉鷙的父親輕輕一拱手,，又拍了拍一臉懵逼的子壯,，捉著拐杖一瘸一拐地向桑林外走去。
子壯望著慢慢走遠(yuǎn)的祖父,，再看看一臉恭謹(jǐn)?shù)拿橔v父親,，即使是絞盡腦汁也想不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老伯,，你和我祖父到底在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