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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之王者

第57章 喪家之士(3)

隱之王者 醬油腌黃瓜 4961 2018-11-22 22:48:27

  是的,就是這樣,,車穩(wěn)聽說可以安然離去,,從此置身事外的時候,不但沒有欣喜若狂,,反而心底有了更深的憂慮,。

  也就是因為他心底惴惴不安,促使他接受了去一趟郯國的使命,。

  郯國緝奴隊這次損失慘重,,損失了至少三條人命,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所引起的,。

  現(xiàn)在流民村的人竟然就這么輕易放過了他,,只是讓他承子壯一個人情而已,反而更讓他忐忑不安,,覺得事情不可能這么簡單,。

  既來之,則安之,。

  流民村這本來是他想象中的龍蛇混雜之所,,藏污納垢之地,,他都已經(jīng)來了,干脆橫下信來,,和對方天南海北的閑談起來,。

  車穩(wěn)本想多了解一些對方的底細,自己也好防患于未然,??删褪沁@一番閑談下來,心中卻暗暗驚嘆不已,。

  對方自稱是流民村首領(lǐng)的兒子,,名友賢,可言行舉止卻毫無流痞之氣,,反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儒雅之風(fēng),讓車穩(wěn)隱隱有了些親近感,。

  尤其是談及江淮各國的各世家大族的合縱連橫,,趣聞軼事,此人更是隨手拈來,,如數(shù)家珍,,讓車穩(wěn)都暗暗咂舌,自愧弗如,。

  后來聽車穩(wěn)談及自己父親自刎謝罪,,家破人亡的慘淡現(xiàn)狀,此人唏噓一番以后,,也是分析的精辟入理,,入木三分,讓車穩(wěn)不得不服,,頓生好感,。

  “表姐,這一番長談下來,,我?guī)缀蹩梢耘卸?,此人絕對不是一個尋常的流民,恐怕是出身于名門望族,,不得已暫時蟄居在流民村而已,。”

  車穩(wěn)一臉興奮地望著孟贏雀,,大有一種和流民友賢相見恨晚的感覺,。

  “是么?”

  孟贏雀將信將疑地看著一臉激動的車穩(wěn),,“對方?jīng)]有提及他的來歷么,?”

  “我也旁敲側(cè)擊的問過,,他看起來對此諱莫如深,沒有明確回答,,只是自嘲為疲于奔命的喪家之士,。”

  孟贏雀一臉不解,,“喪家之士,?喪家之士是個什么說法?”

  “喪家之士么,,通常是指那些品行低下,,私德有虧的家臣士子。比方說,,如果一個人侍奉的家主死于非命,,家中效命的家臣,就應(yīng)該想方設(shè)法為家主報仇雪恨,。如果沒能力為家主復(fù)仇,,也應(yīng)該以死相報。即使是忍辱偷生,,也應(yīng)該竭盡所能,,扶持家主的后代再興家業(yè)。如果以上都做不到的人,,就會被認為不忠不義,,沒有氣節(jié),而被稱為喪家之人,,為君子所不齒,。”

  說到這里,,車穩(wěn)一臉的落寞,,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世,不由一陣心酸,。

  當(dāng)初自己父親不小心陷入朝廷政爭,,不得已才自刎謝罪。雖然家業(yè)敗亡,,采邑也被朝廷收回,,但好歹讓一家老小逃脫了牢獄之災(zāi),免除了性命之憂,。

  而侍奉父親的那些家臣,,在家業(yè)興旺的時候,一個個信誓旦旦和車家一條心,,共榮辱,,一副肝腦涂地的模樣,。但父親一死,瞬時樹倒猢猻散,,還不是一個個如鳥獸散,,能躲多遠躲多遠,還有什么忠義和氣節(jié)可談,。

  那些君子士子,,每當(dāng)坐而論道的時候,人人都大義凜然,,斥“喪家之士”為禽獸之徒,。

  但大禍臨頭之時……

  “車穩(wěn),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做人啊,,還是要向前看,切莫鉆了牛角尖,?!泵馅A雀這么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看車穩(wěn)現(xiàn)在這般模樣,,怎么會猜不透他的心事。她連忙柔聲安慰他說,,“只要你和車振兩個人好好的,,假以時日,何愁沒有東山再起,,再興家業(yè)的機會,?”

  “話是這么說,道理也沒錯,?!避嚪€(wěn)苦笑著說道,“可車振總是心性不定,,惹事生非,,我自己都覺得有心無力。日子這一天天蹉跎下去,,我自己也是一事無成,,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啊?!?p>  “唉,,車穩(wěn),你啊……”

  既然車穩(wěn)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孟贏雀看著才二十歲年紀的車穩(wěn),,滿臉和年齡不相稱的滄桑,,知道再說什么也沒有什么用,只能無力地長嘆一聲,。

  她何嘗不明白車穩(wěn)的苦楚,。

  蒲城邑畢竟是她父親的采邑,雖然不常來,,可孟贏雀對邑里的是是非非,,畢竟不是一無所知。

  她這次帶車穩(wěn)兄弟過來,,邑里的邑宰,,自己的族叔,又怎么能猜不明白她的用意,。

  相對于繁華的國都,,蒲城邑可謂是窮鄉(xiāng)僻壤。

  和不喑世事,,惹事生非的車振大為不同,,車穩(wěn)老成持重,在蒲城邑各位大人跟前盡可能地低調(diào)隱忍,,身段已經(jīng)是軟得不能再軟,,幾乎已經(jīng)匍匐在地。

  可時至今日,,車穩(wěn)在邑城內(nèi)依然尋不到一個合適的差使,,被邑里當(dāng)政的各位大人漠然以對,敷衍搪塞,。雖不敢說是有人故意刁難他們,,但起碼說明邑宰等人對此并不熱心。只是礙于她的顏面,,沒有直接拒絕而已,。

  其實,邑里的各位大人,,對于自己的態(tài)度,,又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不是礙于自己是家里的嫡長女,,擔(dān)心觸怒自己在國都的父親,,他們恐怕一個個早已經(jīng)避之唯恐不及,免得沾染了一身的晦氣,。

  孟贏雀心中凄苦自知,,但此時卻沒法說出口。

  她只能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車穩(wěn),苦口婆心地說道,,“車穩(wěn),,那人即使是出于名門望族,當(dāng)初貴不可言,,可現(xiàn)在也是藏身于流民村而已,,與你又有何干?你又何苦要答應(yīng)他們的要求,,說要為了那個逃奴而去郯國一趟,?郯國雖然和我們僅僅隔著一道黑松嶺,但畢竟是另外一個國度,。你人生地不熟,,何必要以身犯險——是……是他們逼你的吧?”

  “他們沒有逼我,,是我自己愿意的,。“車穩(wěn)搖搖頭,,“我和那友賢兄弟談了許久,,他才提出了這個要求,問我有沒有意愿幫他們一個小忙,,日后必有重報,。我現(xiàn)在畢竟還擁有鐘吾國士子的身份,身家還算清白,,可以方便進入郯國,。也正因為這個原因,他希望我能去郯國探察一下那緝奴隊的底細,,和桑兒的說法相印證?!?p>  車穩(wěn)此時一臉的凝重,,挺直了腰板,緩緩地說道,,“表姐,,我家已經(jīng)敗落,父母雙亡,,只剩我兄弟兩人相依為命?,F(xiàn)在我們在蒲城邑內(nèi)無所事事,受人冷落,。即使返回國都,,恐怕也只是遭人恥笑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幫他們一個小忙,,也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孟贏雀臉色驟變,,“你剛才還說他是喪家之士,,私德有虧,,又怎么想起和他合作,?你家雖然失勢,但你畢竟是世家子弟……”

  “喪家之士,,私德固然有虧,,但未必是無能之輩。當(dāng)今天下,,周天子已經(jīng)勢微,,華夏諸國以北方的齊國為霸。而那齊國的相國管仲,,據(jù)說就是一位喪家之士,。當(dāng)年他和一位名叫召忽的人一同輔佐公子糾,結(jié)果公子糾被殺后,,和管仲一起輔佐公子糾的召忽,,當(dāng)場撞墻而亡,以全自己忠義之名,。而管仲卻茍且偷生,,跑到公子糾的死對頭那邊繼續(xù)高官厚祿。由此可見,,那管仲不僅是喪家之士,,而且是其中的極品?!避嚪€(wěn)緊緊地攢住拳頭,,咬牙說道,“雖然私德讓人不齒,,但管仲畢竟是個有本事的人,,若沒有管仲輔佐,齊侯也未必有今日之霸業(yè),?!?p>  “車穩(wěn),你可不要犯了糊涂,?!泵馅A雀大驚失色,,“齊國是齊國,管仲是管仲,,而你畢竟是世家子弟,,還有士子的身份,,而對方現(xiàn)在只不過是個賊頭而已,,豈可同日而語?”

  “我這士子的身份,,可換不來半升的粟米,,整日寄人籬下,仰別人鼻息,,早已經(jīng)生不如死,。若不是這些年有表姐照顧,,我兄弟餓死街頭也不算什么奇事,。士子,,士子的身份又有何用,?”

  車穩(wěn)仰天長嘆,眼睛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更何況,對方談吐不俗,,又自貶是喪家之士,,說明他心中有愧,尚存忠義之心,。相對于周圍那些滿嘴仁義的謙謙君子,反而顯得他比較真實,。表姐,,國都之內(nèi),喪家之士何其多也,,哪一個沒有一套冠冕堂皇的托詞,,哪一個不是沽名釣譽,,口是心非之徒,,還不是照樣端坐于朝堂之上?呵呵,。表姐,,如此正直清高的志士仁人,你在國都見得還少么?”

  “車穩(wěn),,你說得這些,,表姐也懂。但你一向老成持重,,如今怎么能如此糊涂,。”孟贏雀兩眼泛紅,,苦口婆心地說道,,“對方畢竟是一群流民而已,我們對他們并不知根知底,。你怎么僅憑和對方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就這么輕易相信對方,,貿(mào)然把自己的前程搭上。前面的恩怨是非,,既然說清楚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就此相安無事就好了,。他一個賊頭而已,,對你的前程,可沒有絲毫的助力,,你又何必和他們攪合在一起,。”

  “表姐所擔(dān)憂的,,我也想過,,并不是沒有道理?!避嚪€(wěn)依然堅持說道,,“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我們信不過對方,,對方又何嘗會信得過我們。對方提出了這個要求,,我估計也是有意為之,,就是想看看我的誠意。他說倘若我同意他們的建議,,在郯國自然有人接應(yīng)我,,保證我的人身安全,。”

  “一群流民的承諾,,怎么值得相信,?”孟贏雀更是心憂不已,“郯國雖然近在咫尺,,但畢竟是另一個國度,,車穩(wěn),你莫要犯傻,,讓表姐為你提心吊膽,。車振雖然平時淘氣,但也僅僅是犯些小錯而已,,你作為他大哥,,本應(yīng)該為他做表率,怎么現(xiàn)在竟然有這樣魯莽的想法,。不,,我不允許你輕舉妄動。你就留在蒲城邑,,那里也不要去,,也不準(zhǔn)你再提那流民村。你再給姐姐一個月,,不,,半個月,姐姐一定竭盡全力,,給你在這里尋一個差事,。”

  “表姐,,若那老賊頭所言不虛,,恐怕留在這蒲城邑,我們也不安全了,?!避嚪€(wěn)苦笑著搖搖頭,壓低了聲音,,“據(jù)對方說,,這次郯國人跨境追緝逃奴,好像不是那么簡單,。他們懷疑這不過是敲山震虎而已,,背后另有用意。再甚一步,,可能郯國和鐘吾國兩國的關(guān)系可能生變,。郯國、鐘吾兩國如果交惡,,蒲城邑作為和郯國接壤的城邑,,自然首當(dāng)其沖,一場戰(zhàn)禍在所難免,?!?p>  “這,這怎么可能,?”

  孟贏雀目瞪口呆地望著車穩(wěn),,身體微微顫抖。

  消息太過于突然,,又涉及到自己家的采邑,,由不得她不心生膽顫。

  “表姐也不要過于焦慮,,也許僅僅是謠傳而已,。”車穩(wěn)看表姐驚慌失措的模樣,,連忙寬慰她說,,“對方也是剛剛聽到一些流言蜚語,妄加揣測,,無法判斷真假,。況且,因為他們的身份在郯國不能見光,,所以也無法去那邊查辨這消息的真?zhèn)?。但我畢竟是鐘吾國的士子,身家清白,,在他們眼中才有些價值,。”

  “如果此事屬真,,這可如何是好,。”孟贏雀一臉愁容,,喃喃地說道,,“蒲城邑人少兵弱,城矮民窮,,可經(jīng)不起任何的折騰……”

  “此事真假與否,,還是我去一趟再說,只不過隔了一道黑松嶺而已,?!避嚪€(wěn)沉聲說道,,“表姐你大可放心,有我車穩(wěn)一口氣在,,絕不會讓蒲城邑淪入敵手,,也不枉你維護了我兄弟這么多年,也莫讓其他人小瞧了我們,?!?p>  “且慢,車穩(wěn),,你把姐姐弄糊涂了,。”孟贏雀依然滿臉的疑慮,,“即使……即使你所說屬實,,就憑你一個人勢單力薄,恐怕也……”

  “若他所說屬實,,郯國的緝奴隊,,不過是敲山震虎,試探我們蒲城邑的反應(yīng)而已,。只要我們讓他們啃不動,,嚼不爛,自然就會給國都內(nèi)的舅父爭取些時間,?!避嚪€(wěn)昂首挺胸,熱血澎湃,,“成與不成,,我總要去一次才明白?!?p>  “你切讓姐姐再想一想,,是不是該給我父親修書一封,說明此事……”

  “不,,萬萬不可,。此事真假未辨,切莫讓舅父徒增疑慮,,讓我去看看再說,。”車穩(wěn)一臉地堅決的說道,。

  “車穩(wěn),,你……”孟贏雀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車穩(wěn),“你對那邊人生地不熟,萬一有個好歹……”

  “表姐盡可以放心,,我會之所進退的,。畢竟,只要我不莽動,,我就僅僅是鐘吾國的一個普通士子而已,。一個人畜無害的角色,又有誰會故意為難于我,。”

  車穩(wěn)為了讓孟贏雀安心,,故意輕描淡寫地說道,。

  孟贏雀見事情已經(jīng)阻止不了,只好無奈地點點頭,,卻見車穩(wěn)忽然一拍腦袋,,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安地望著孟贏雀,。

  “不妥,,不妥,我竟然大意了,?!弊訅岩荒樀膬?nèi)疚,懊悔地說道,,“看看我,,凈想著自己的事情了。表姐,,倘若我這一走,,你的安全就有些問題了。我和車振都不在,,萬一有點事情,,可能連個真心幫忙的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你若決意要求,,就盡管去好了,不要操心我,?!泵馅A雀看車穩(wěn)一臉緊張的樣子,寬慰他說,,“姐姐這么大,,在國都那么多年,什么人沒有見過,,還不是都挺過來了,?我只是擔(dān)憂你的安危而已,。再說了,我身邊不是新添了樟伯老夫婦,,還有婢女柳葉么,?姐姐平時里也甚少出門,家里這幾個人都算是忠誠可靠,,我看是足夠了,。再退一步來講,蒲城邑畢竟是我父親的封邑,,我不相信還有誰這么大膽,,敢惹到我的頭上來?!?p>  孟贏雀說得底氣十足,,但這話聽到車穩(wěn)耳朵里,卻并不能消除他心中的不安,,反而更讓他緊張了幾分,。

  畢竟今時不同往日,自從自己被郯國緝奴的人所傷以后,,對于蒲城邑的治安,,他已經(jīng)沒有那么大的信心。

  表姐畢竟是一個女流之輩,,這樟伯夫婦都已經(jīng)老弱之身,,柳葉更是個及笄之年的女孩子而已。倘若真出了點什么事情,,這些人不要說照顧孟贏雀,,能照顧好自己就不錯了。

  只是,,如果自己留下來保護表姐,,這郯國之行,恐怕只好泡湯了,。

  這可怎么辦才好呢,?

  自己畢竟來蒲城邑的日子尚短,認識的人不多,。

  即使在這為數(shù)不多的人中,,也很難找到一個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尤其是不能讓對方察覺自己這次的郯國之行,。

  他皺著眉頭,,站起身來,焦躁不安地踱來踱去,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

  “子壯!”車穩(wěn)興奮地和孟贏雀說道,,“表姐,,我們讓子壯過來如何?”

  “子壯,?”

  一聽到這個名字,,孟贏雀忍不住心里一顫,臉上更是大驚失色,,罕見地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車穩(wěn),你怎么又想到他來了,?”

  孟贏雀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連忙強壯鎮(zhèn)靜,,心里卻早已經(jīng)開始滴血,。

  車穩(wěn)啊,車振啊,,你們兩個小混蛋啊,,真是我表弟不?

  姐姐對你們一直是亦姐亦母,,從你們出生到現(xiàn)在,,可一天都沒落下過,難道平時對你們還不夠好,?

  為什么你們兩個人,,就像比賽一樣,別著苗頭把姐姐往火坑里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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