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叫晚娘,,當年離開盛京之后,,去北燕投靠了她的一個遠方親戚,。
然而她剛到北燕不久,,竟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北燕榮王府的側妃,,更是不知用什么辦法瞞天過海,,順利誕下了那個孩子。
估計那個孩子長得太像父親,,所以父親才會鋌而走險地與虎謀皮,,只為五年之后將那對母子接回盛京,好圓了他延續(xù)香火的夙愿,。
只是這個代價太大,,而他卻為此無怨無悔。他定是做好了有朝一日東窗事發(fā)的心理準備,,才會在那晚被帶走時神色一臉平靜吧,?
如今,他是替拓跋聿把事情給辦了,,而他自己卻身陷囹圄,,即便拓跋聿履行承諾,將那對母子送回盛京,他們又該如何過活呢,?
那孩子是頂著賣國賊之子的罵名茍活于盛京,,還是隱姓埋名無依無靠地辛苦過完一生?
他們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父親的遭遇,,知道即將面臨死罪的父親,,已經(jīng)給不了他們所需的安穩(wěn)與榮華,所以他們定不會輕易離開北燕,。
一瞬間,,她感覺父親有點可悲,可嘆,,賭上一生,,賭上整個蘇府,就只為了一個延續(xù)香火的血緣關系,。
那份書信,,她越看到最后,越針扎般難受,。
晚娘是他青梅竹馬的白月光,,因著家族聯(lián)姻,所以娶了門當戶對的母親為妻,。
可男人就是這般貪婪,,不僅要名門嫡妻為他撐當門面,還要小家碧玉為他紅袖添香,,以坐享齊人之福,。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沒有哪個女人甘心情愿地躲在背后,,做他們永遠見不得光的調(diào)味品,。
所以,那個晚娘在對他絕望之際,,毅然決然地離開了他,,即便后來知道自己懷孕,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北燕榮王,。
然而,,那個孩子還是在六歲時被榮王發(fā)現(xiàn)并非親生。
榮王的頭上無故綠了六年,,他的怒火可想而知,,于是,他們母子,,乃至整個尚書府悲慘的命運由此開始,。
于是榮王夫婦以及后來的拓跋聿,,以晚娘的孩子為籌碼,逼迫遠在盛京的父親為他們做事,,承諾五年之后會放他們母子回到盛京與父親團聚,。
于是,父親就這么一步一步地跌入深淵,,再也沒有了回頭路,。
蘇靜綰獨坐窗邊良久,她回想起這些年與父親和母親度過的那些快樂時光,。
然而快樂那么短暫,,痛苦卻是如此地漫長。
想要結束這種痛苦,,唯有自救,。
半月之后,攝政王派人將鏡縣礦山出逃的其中一名衛(wèi)兵押送回京,。
這名衛(wèi)兵在審訊中,,對參與炸毀礦山的罪名供認不諱,承認自己與在逃的另一名衛(wèi)兵,,各自收受了一萬兩銀票,,才鋌而走險犯下了滔天罪行。
刑部根據(jù)他所用及所留銀票的票據(jù),,確定那些銀票正是出自京中的匯豐銀樓,。
雖然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衛(wèi)兵拿錢炸礦乃蘇旬指使手下所為,但蘇旬卻拒不承認這項罪名與指控,。
于是,,七日后,三法司正式公布會審結果:
兵部尚書蘇旬,,私通外敵,,專恃欺隱,縱敵兩次入京胡作非為,,指使手下殺害朝廷命官,,罪不可赦。三日后,,菜市場斬首示眾,以儆效尤,。
尚書府所有財產(chǎn)全部充公,,府中所有女眷以及奴仆,五日后全部流放瓊州,,不得有誤,。若有出逃避躲者,,全部以同罪論處。
尚書府院門中,,蘇靜綰聽完這些,,面色平靜地跪謝圣恩。
宣讀的公公離開后,,負責查抄的衛(wèi)兵便開始了逐門逐院的財物清繳,,戶部官吏負責清點,監(jiān)察官員負責從旁監(jiān)督,,以確定沒有假公濟私和財物遺漏等問題,。
不到半日,整個尚書府變得空曠下來,。
如此通敵禍國的重罪,,圣上只是下旨全府流放,已經(jīng)算得上是網(wǎng)開一面,。
蘇靜綰剛處理完府中一些善后事宜,,便見到綠柳一臉慌亂地跑來。
她喉中滿是哽咽,,“小姐不好了,,夫人她,她服毒自盡了...”
蘇靜綰腦中轟的一聲,,片刻過后,,才跌跌撞撞地奔向主院。
她還是晚了一步,,母親的身體早已變涼,。
她看著衣著莊重,面容安詳?shù)哪赣H,,瞬間趴伏在床邊,,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母親要強風光了大半生,,又豈能接受零落成泥任人欺辱的悲涼結局,,都怪她,沒有及時覺察到她的異樣,。
然而,,令她心神俱裂的是放在母親手邊的一封書信,她特意壓在妝奩底部,,卻還是被母親看到了,。
這封書信無異于壓死駱駝的最后稻草,母親正是看到了丈夫背叛自己的證據(jù)之后,,才絕望自盡的,。
想到這里,,她淚流滿面,“可是活著才有希望啊,,母親,,你為什么這么想不開,為什么要這么狠心地丟下靜綰,,為什么,?!”
接二連三的打擊和連日來的巨大壓力,,讓精神崩潰的蘇靜綰頓時昏厥了過去,。
翌日醒來后,一切如昨,。
她以為只是做了一場噩夢,,醒來后,一切都會回到從前,。
然而,,睜眼的那一刻,她還是不得不面對家中被抄,,母親去世的殘酷現(xiàn)實,。
父親問斬那一日,她跟著囚車跑了大半個盛京,,爛菜葉子,,臭雞蛋瘋狂砸向她和囚車中的父親。
可是不管被砸得有多痛,,她都隱忍著沒有哭出來,。
她沒有將母親去世的消息告訴父親,她想讓他走得安寧一些,。
縱然他做了錯事,,也改變不了他是生她,養(yǎng)她,,護她長大的父親,。
他雖不是個合格的丈夫,卻也算得上是個稱職的父親,,他只是執(zhí)念太深,,走錯了路而已。
她永遠都會記得他教給她的一切,。
從刑場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回想父親臨終前對她的囑托。
他說,,不要去恨,。
是啊,她又能去恨誰呢,?做了錯事就要接受懲罰,,這是世間法則。
她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卻也絕不會就此輕易認輸,。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著繼續(xù)待在龍淵,,父親讓她去北燕重新開始,,因為那里還有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不希望她一個弱女子流落在外,,姐弟倆相依為命,,總好過一個人孤苦伶仃。
她根本不想去北燕找尋那個所謂的弟弟,,如果不是他們母子,,她與父親和母親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她恨他們都來不及,,又怎會與他們親如一家,。
可流放瓊州的現(xiàn)實,卻又不得不讓她慎重考慮這一點,。
明日是母親出殯的日子,,圣上特意允許母親停靈三日,讓她走得安心些,。
甫入院門,,竟看到了許久未見的常鴻。
他來祭奠母親,,蘇靜綰雖然不稀罕,,卻也并未趕他離開。
見她從他身邊漠然走過,,常鴻的心中五味雜陳,,他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是囁嚅道:“靜綰,,我...”
“常修撰,,感謝你撥冗前來,靜綰先行謝過了,?!?p> 常鴻苦澀一笑,其實他內(nèi)心里還是挺欣賞蘇靜綰的,,可現(xiàn)實就是這么殘忍,,他沒有選擇,。
知道她在趕他走,他自袖中拿出幾張銀票,,正要塞到她的手中,,卻被她后退躲過。
她別眼看向他處,,聲音清冷,,“常修撰請回吧?!?p> 常鴻面上一陣尷尬,,卻也沒有再勉強,他了解蘇靜綰,,嗟來之食她不會要,。
“靜綰,你...一路小心,?!?p> 說罷,他鄭重行了一揖,,便轉身離去,。
她仰頭望天,不讓淚水滑落,。
理智上她能接受常鴻的選擇,,可情感上她依然無法做到釋然面對。
她內(nèi)心中還是存了那么幾絲怨憤的,,怨憤他為何沒有竭盡全力去幫她,,為何要用那種抱歉的眼神施舍于她?
她忽而趴在母親的棺槨上輕噎低泣,,“我蘇靜綰不需要誰的施舍,,他們休想看我的笑話,休想,?!?p> 有希冀,才會有怨憤,。
她當時是對他存了希冀的,,所以如今才會這般怨憤難平。
現(xiàn)在這份希冀破滅了,,也就沒什么好怨憤的了,,一切都將徹底歸零,而一切又將重新開始。
蘇靜綰將母親與父親葬在一起,,她在陶罐中裝了墳前的幾抔土,,以作哀思。
明日一早便會前往瓊州,,她已做好了一切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