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時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師父,,師父我走啦”
當他睜開眼,,空無一人的大殿里冷冷清清的,,四周擺放的紅燭和綢緞,,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喜服,,明明污穢不堪,,沾染了血跡,身上卻完好無損,。
經(jīng)歷了剛才的一場大戰(zhàn),他不僅沒有感到絲毫疲憊,,反而覺得常常虛弱的靈力十分充沛,。
云羅殿里還是喜宴的擺設(shè),他含笑的看著門框上的同心結(jié),,他們成婚了,,盡管波折坎坷,但總歸是被拴在了一根紅繩上,。
天帝此前將代寰的殘靈禁錮在他身上,,且他也一時之間想不出能有什么萬全之策將魔族解封且不禍害三界,便與天帝互相約定和平共處,。
只是他有個條件,,便是不允許傷伽闔分毫,他也從未曾相信天帝口中的父母之愛子,。
在他沉睡的三百年里,,他從未守過約。
蒼穹殿之上還想要殺了她,,那他便只能徹底拋開誓約,,殺了他。
宮墻外的的紫藤正盛,,翻涌著如同海浪,,春光肆意的灑在他的肩頭,他一身紅衣似火,,面上帶著欣喜之色,。
他疾步走在天宮的路上,迫切的想要找到伽闔,,想要緊緊的抱住她,,他們之間再也沒有秘密,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高山海洋都不復(fù)存在,他們終于可以好好的在一起了,。
承頤遠遠的便瞧見了云時,他滿懷期待的迎上前,,開口便問道“伽闔呢,,她在哪里?”
他神色凝重,,對著如此雀躍的云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在他期望的眼神中,他艱難的說道“她,,她去魔界了”
瞬間一盆冷水從他頭頂澆下,,四肢冰冷蔓延開來,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頭身影便消失無蹤,。
有些執(zhí)念,,根本攔不住。
承頤將手里未來得及給出去的聚魂燈收了回去,,他知道若他此刻執(zhí)意讓他帶上燈,,對云時來說未免過于殘忍。
過于坎坷,,必有轉(zhuǎn)圜,。
他望著遠處,云朵軟綿綿的鋪散在天邊,,凌霄殿里還有一群仙家等著他去安撫,,他相信伽闔定不會讓代寰和祁婳的愿望落空。
南望山的神武閣里藏書萬千,,其中不少上古典籍里記載了破陣之法,。
當年湮世淵以朝未央劍氣為引,又被施予千萬重魔族禁制,,朝未央猶如開啟禁止的鑰匙,。
自從仙骨離體,伽闔便愈發(fā)的感覺到冷,,她此刻一身凡人之軀,,無任何的仙門法器傍身護體,除了一道脆弱的仙障,。
她看著眼前的莽龍,,問道“你想要三界?”
他負手轉(zhuǎn)身背對著她,,沉默良久才開口說道“曾經(jīng)大殺四方的時候,,看著戰(zhàn)士們溫熱的鮮血四濺,我也曾想過,他們既已犧牲,,我又何不坐上至尊之位,?至少那樣,他們的英靈擔著的是屬于他們的榮耀而不是如今這般罵名”
他輕蔑一笑“天帝偏執(zhí)的認為,,只要沒有了魔息,,那些無休止的惡念與欲望便沒有了,可面對權(quán)利的誘惑,,魔息只是一個借口,,被豢養(yǎng)的野心,又豈是魔息離體便會偃旗息鼓的,,至少我能承認自己的貪念無關(guān)其他,,而他到如今都不曾醒悟”
“他醒悟與否,如今已經(jīng)不重要了,,蒼穹臺的封印以被各大仙族加固,,一層又一層的禁制,可比湮世淵復(fù)雜的多,,他也被困于黑暗,,只有他一人,永生永世,,魔族的債,,有的是時間慢慢償”
莽龍微微一愣,隨后仰起頭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因果終有償,他就該是那樣的下場,!”
伽闔看著他此刻不知是欣喜還是狂怒的模樣,,大概猜到了,若在魔靈的驅(qū)使之下他們會是什么瘋魔的樣子,。
他看著伽闔,,一身紅衣卻略顯狼狽,疑惑道“既然天帝已伏誅,,你還來魔族做甚,?不怕我殺了你?”
她輕輕的笑了笑“你不會殺我的,,你不是還想要魔靈嗎,?”
“你愿意把它給我?”
“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我想要與你談一筆交易”
他微微皺眉,,眼前這個小姑娘跟她娘親一樣,,做事總是出乎意料。
“魔靈之所以能在你們幾人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皆是因血脈不融,,我是天帝之女,它早就融于我的身體里,,根本抽不出來,,雖然魔靈我給不了你,但我可以讓天魔軍和天魔族重獲自由”
莽龍負手緊盯著她,,問道“你有什么條件?”
“我要你,,用畢生修為,,在開啟禁制的時候,攔住所有人,,包括云時,,替我支撐一口氣,我要凈化殘靈的怨氣”
他震驚的看著伽闔,,喃喃道“為何要這么做,?”
魔靈在他和天帝身上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鼓動著他們對權(quán)利的欲望,,煽動著他們?nèi)幦屓⒙?。可她純白的如同一張紙,,沒有任何的邪念與嗜血的念頭,。
她含笑的眼睛看著頭頂靜止著黑壓壓的烏云“千萬年了,禁錮著的也該自由了,,都說父債子償,,雖然我與他之間并沒有父女情分,他最喜愛的孩子也不是我,,但我娘親卻是最寵愛我的,,她從前未完的事,我定然要幫她做完”
“你可知你會是個什么后果,?”
她輕輕的吐出一個字“死”
不僅是死,,凈化多少的怨靈,便要感受多少次被殺死的滋味,,千軍萬馬,,亦如死亡沒有盡頭。
莽龍的心猛烈的顫了顫,,他不是不知道祁婳和代寰為了魔族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而他和天帝兩個罪魁禍首,能力之巔的兩人,,卻在過去千百年里沉淪在自己的仇恨與貪念之中,。
他看著四處黑色的怨靈,幡然醒悟了,。
身為將領(lǐng),,他一直以來想的都是打破禁止,帶著復(fù)活卻魔化的將士們踏平三界,,他要復(fù)仇,。
卻從未想過,他們征戰(zhàn)沙場,,靈魂本該是金色,。
他們被囚千年,應(yīng)該迎來新生,,而不是無休止的殺戮,。
此時她不過凡人之軀,元神也只有一半,,加之失去了仙骨,,若非強撐著,怕是早就垂危,。
她執(zhí)劍于胸前,,手掌狠狠握住劍刃,從上至下,,鮮紅的血液順著劍刃流下,,滴落在地面慢慢匯聚成法陣。
只是法陣未完,,她便臉色蒼白,,顫抖搖晃著快要倒地。
“莽龍,,渡……渡靈瓶”
渡靈瓶懸于法陣上方,,應(yīng)聲而碎。
如同溪流般的血液流出,,慢慢滲入金色的法陣里,。
疾風乍起,掠起她的發(fā)絲和花朵般鮮紅的衣角,。
“萬法眾生,,星起然滅,朝未央,,破,!”
強勁刺眼的光爆出強勁的力量,,令整個魔族都震顫。
衡奕感受到來自湮世淵的異動,,一股寒流從腳底往上躥,,恐慌的拔腳向臨北山奔去。
只是他剛跑兩步,,頭頂天空的黑色慢慢褪散,,眼眶里是震顫的熱淚,三百年了,,那是他第一次在腳底踩的這片土地的頭頂上看見蔚藍色的天空,。
所有人紛紛跑到街上,驚喜又激動的抬起頭,。
“亮了,!魔族的天亮了!”
“我們終于有光了,!”
“太好了,!”
衡奕驚喜之余,,陡然想起了那支邪異非常,,遇光而活的天魔軍。
禁制一層一層的被打開,,躁動的怨靈瘋狂的集結(jié)撞擊著禁制的邊界,。
南海的天空此刻卻烏壓壓的一片,海面洶涌澎湃,,異常的滾動著,。
整個鮫人王宮震動不堪,鮫人王跌跌撞撞的想要飛上海面察看,,卻無奈身體過于肥胖笨重,,走不了兩步便被巨浪拍打在地。
黎姬上前扶起鮫人王,,身后是不斷倒塌的珊瑚,。
“父王,您找個地方躲躲,,我去海面看看”
還不待鮫人王阻止,,黎姬便消失不見。
伽闔收回手里的朝未央,,此時的湮世淵已成了煉獄,,怨靈的力量慢慢覺醒,待它們完全醒來,,便再也壓制不住了,。
莽龍一抬手,,將自己大半的靈力渡到了她身上“若想凈化他們,眼下便要趕快,,他們集結(jié)于南海,,很快便會四散至三界,屆時可能連我也壓制不住它們,,快走,!”
黎姬不可置信的看著南海表面的龐大成群的黑氣,抬劍便朝它們砍去,,可不僅不能傷它們分毫,,反而被它們壓制。
身后有個人將自己肩膀一提,,她便被丟到了一旁,,身上還罩了一道結(jié)界。
她抬起頭,,詫異的看著伽闔,,只見她周身冒著金光,將掛在腰間的玉葫蘆和手里的劍朝天上一扔,,落下一道更盛的金光融于她的體內(nèi),。
那些黑氣便如同發(fā)了瘋似的紛紛朝她涌去,她張開雙臂,,不躲不閃,,只是臉色愈發(fā)的蒼白。
原來比死更絕望的是,,反復(fù)體驗死去的感覺,,渾身的劇痛令她止不住的顫抖,有千萬把淬毒的刀反復(fù)割著她的肉,,一把鈍了便換另一把,,若有傷口,她眼下必定體無完膚,。
痛苦令她模糊了神智,,唯一有一點堅定的便是,不能退,。
望鏡感受到了南海的動蕩,,看了一眼承頤,他神色冷靜,,朝他點了點頭,。
他暴怒的沖上前一拳打在了這個剛剛新上位的天帝臉上,他揪著他的衣領(lǐng),,咬牙道“為什么,,你明明知道,,為什么不阻止她!”
承頤隨手擦掉了唇邊溢出的血“這是她的選擇,,若要解決魔族的問題,,便注定要有犧牲,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他卻低下了頭,,哽咽了喉嚨。
“我……我……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是想要打開禁制,,讓父母重獲自由,,雖然一直以來苦心孤詣的謀劃,但他從未想過要伽闔的命,。
承頤對他說道“你我都清楚,,只有她能”
魔靈存世于萬年,讓人起惡念,,將心中的欲望無限放大,,最終也被用來凈化怨氣。
三界之中,,唯有那顆最澄澈的心,,帶著世間最邪惡詭異的東西,還這三界一片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