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惜歡喜的離開,,吩咐廚房準(zhǔn)備著晚上的菜式。
一時院中上下,竟也變的生機(jī)勃勃了起來,。
蘇姬看的累了,便起身去榻椅上躺下,。
她撤走了所有的侍女,,一個人慢慢的蹬著榻椅的邊緣,。
114天了…
“拾時,,你果真是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
蘇姬緊握著手中的靈石,,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心中的最后一絲牽扯斷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痛哭了起來,。
她睜著眼看著霧水中的天,感覺自己像是一片不幸飄蕩在大海中的孤舟,。
隨波而流,,望不到岸,找不到家,。
家,?
幾千年來,她又何曾有過家,?
那些她住過的地方,,也只是無數(shù)個由白墻堆積而成的房子而已。
114天,。
系統(tǒng)設(shè)定的最后期限,。
再也沒有變數(shù)了。
回不去了,,不管她如何抵制著參與這個世界,,她都回不去了。
蘇姬任由眼淚一瞬又一瞬的涌出,。
今時今日,,她忽而明白原來的身體為何會忽而暈厥。
亂世飄零,,一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子,,在破城之日便清楚了一點(diǎn)——從前的一切再也回去不了。
沒有父親的愛護(hù),,沒有了西穆的保護(hù),,沒有了國也沒有了家。
往后的路,,只剩下自己一人,,諾大的世界,,也只剩下自己一人。
再也沒有退路可走,。
有敲門聲,。
門外很快傳來了株兒清脆的聲音。
“夫人,,將軍讓人來回,,說已備好了酒席在蓮池的涼亭,請夫人移步去那里,?!?p> 蘇姬清嗓回道,“知道了,?!?p> 株兒又問,“夫人,,可要我喚人過來伺候夫人沐浴更衣,?”
“不必了,你去回將軍,,說我稍后便到,。”
聽見外面漸遠(yuǎn)的腳步聲,,蘇姬懶懶的起身,,行至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豆蔻年華,,命運(yùn)多舛。
生得這般傾世容顏,,于她是幸還是不幸,?
稍作妝扮。
她走到圓桌前,,端起拾時來時修好的茶壺,,仔仔細(xì)細(xì)的端詳。
時光倒回,!
時光真的可以倒回嗎,?
蘇姬舉起手中的茶壺,重重置于地上,。
茶壺四分五裂,。
蘇姬看著地上緩緩蔓延的水跡,笑了,。
看,,茶壺破了,,你還是不會出現(xiàn)。
“夫人,!”
茗惜神色慌亂的推開了房門,,見到地上的碎片,很是不安的望向蘇姬,。
蘇姬抬眼問道,,“怎么了?”
“沒,,沒事,。我聽見動靜,怕碎東西傷著夫人,?!?p> 蘇姬輕輕搖了搖頭。
“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茶壺,,看你大驚小怪的?!?p> 說著慢慢悠悠起身,,拂了拂裙擺。
“走吧,,茗惜,,陪我出去走走吧?!?p> 蘇姬重新將那天拾時走過的路,,又走了一遍。
一邊走一邊想,。
她跟拾時的初見是何時,?
是元朝,還是宋朝,?
時間漫長,,漫長到時間已經(jīng)是他們這種人最不削記得的事了。
可盡管如此,。
關(guān)于他們初見的情景,,在蘇姬這,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這樣想著,,蘇姬又恨極了自己。
“夫人,,前面便是蓮池了,?!?p> 茗惜輕聲喚回了她。
蘇姬順著茗惜所指方向看了過去,,見是一處風(fēng)景靜好之地,。
睡蓮成群露出水面,東側(cè)是片花林,,樹上生長粉白色的花朵,。
蓮池中央建了一座別具風(fēng)格的涼亭,通往涼亭的路埋在水里,。
遠(yuǎn)遠(yuǎn)望去,,來來回回的婢女們行走于水面之上,恍若仙山神女,。
蘇姬低聲道,,“這地方倒是別致?!?p> “是,。”
茗惜虛扶在側(cè),,小心回道,,“西爵府中盡是奴才沒見過的稀奇物,剛來的時候,,見了夫人的住處,,奴才就想,這世上應(yīng)該是再也沒有比這更美的住處了,?!?p> 蘇姬聽了笑笑。
拾時帶她走過府邸之時,,她也有過這樣的感嘆,。
拾時聽了她的話環(huán)望一圈,卻搖頭笑道,,“世間再美的住處,,遠(yuǎn)不及有你。你在,,它們方能叫美,。若你走了,這花花草草,,屋檐樓閣,,便只是花花草草,屋檐樓閣而已?!?p> 那時,,她聽了是歡喜的。
怎么會去想,,甜言蜜語中暗藏了離別的深意,,更不會想,他竟真狠心把她獨(dú)自留在這里,。
放任不管,。
蘇姬別過頭,望向遠(yuǎn)處,,眼中瞬時氤氳了一層薄霧,。
如今她無依無傍,能去怪誰,?
怪拾時對她太好,,一直護(hù)她周全,等她放棄防備后,,又棄而不見,?
還是怪自己懦弱,從遇見拾時的那刻開始,,便將他當(dāng)成救命稻草,,死抓不放?
還是怪七煞,,怪老板,怪天,,怪命,?
她什么也怪不了!
“夫人,?!?p> 茗惜忽而輕拉住她的衣袖,小聲提醒,,“將軍來了,。”
蘇姬回過頭,,便看見了一襲青色長衫緩緩向她走來,。
怎么形容衍子邑呢?
嗯…和她思維里的那個人不太一樣,。
原本她以為衍子邑,,衍將軍應(yīng)當(dāng)是軍人剛毅古板的模樣。
可他偏生的,,如書生一般的清秀儒雅,。
若是說還有能將他和將軍這個詞聯(lián)系起來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眉宇間的沉郁冷冽之氣。
蘇姬看的出神,,全然不知跪在身后的茗惜,,一臉的急切。
茗惜急著聲音高了幾度道,,“奴才請將軍安,。”
蘇姬反過身看著茗惜,,茗惜擠眉弄眼,,她這才頓悟,原來這世她也是要請安的,。
于是急手急腳正往下跪,,卻被已到跟前的衍子邑伸手一扶。
他低笑,,聲音低沉悅耳,。
“你是主子,不必行此大禮,?!?p> 蘇姬覺得,這話總像哪里不對,,可細(xì)想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對,。
于是順著他的話,隨口回了一句,,“哦,,多謝?!?p> 說完她又懊悔,。
好端端怎么會講出一句“多謝”?
雖說衍子邑不是九五至尊,,不必磕頭“謝主子榮恩”,。
可再怎么,也要說聲“多謝將軍”吧,。
就一句“多謝”是怎么回事,?
蘇姬咬舌,只惱一時大意,,正要忙羊補(bǔ)牢,。
衍子邑笑了。
“時間尚早,陪我走走可好,?”
說完不等蘇姬回答,,便吩咐身后眾人,“你們都先退下,?!?p> 只消片刻,諾大的蓮池,,便只剩下她與衍子邑兩人,。
太陽斜斜掛在山尖,粉紅的晚霞印滿了整個世界,。
遠(yuǎn)處的三堇棉又飄散在空中,,化成晶粉的塵埃。
蘇姬恍若置身于古都的櫻花林中,,所見之處皆夢幻的讓人質(zhì)疑,。
太美了。
她偏著頭,,偷偷打量著衍子邑,。
他氣定神閑的拉著她,當(dāng)真就在這散著步了,。
蘇姬緊咬著唇,,也不知道自己該將他當(dāng)做衍子邑,還是衍將軍…
若是衍子邑,,他算是救她于水火之間,,又對她百般照顧的翩翩少年。
可衍將軍,,卻是破她山河,,將她至于萬劫不復(fù)的千古罪人。
天堂是他,,地獄也是他。
蘇姬這邊想的吃力,,那邊衍子邑卻是語氣輕松自如,。
他停在竹林旁,淡淡的問,,“聽掌事的說,,你這些天身體不適,可還好些了,?”
蘇姬先是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也柔柔的回,“多謝將軍掛懷,,已經(jīng)好多了,。”
“是么,?”他勾唇一笑,,似不經(jīng)意道,“我還以為你是要為洛國守節(jié)呢,?!?p> 心中的秘密被他一語擊中,蘇姬險些慌神,。
好在她也是個活了千年的“老人”,,稍微平復(fù)了心情后,不急不慢的回,,“將軍說笑了,,亡國之奴,哪里還能有自己的意愿,?!?p> 她低眉反道,“就是將軍對我如此厚待,,怕也是不許我隨心而為吧,?”
衍子邑聽了,只是笑笑,,也不著急回答,。
他緩緩邁步,帶她走了一圈之后,,淡淡說道,,“這院子是西穆花費(fèi)了十年所建,這里的每一朵花,,每一顆石頭,,每一處景,都是按照蘇姬的喜好而建,?!?p> 衍子邑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碎石落進(jìn)深譚中,,干脆利落,。
“十年,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所謂的西陌納妾,,西穆請婚,,都不過是一場算計。蘇姬,,幾千年了,,你怎么還會被世俗蒙在鼓里?!?p> 嗡嗡嗡……
蘇姬,,不對,邏夢如臨深淵,,大腦瞬間像是被炸開了一樣,。
她立在遠(yuǎn)處,頭像是木偶一般機(jī)械的轉(zhuǎn)了過去,。
她看著衍子邑,,后者若無其事的看著她,唇角微微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