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劇結(jié)束,,慶功宴還得照常進行,。
宮里頭忙碌了那么久才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拇笱?,自然不能因幾個小小的敵國細(xì)作就被攪黃了。
與寧國不同,,大梁國的御花園面積非常大,,幾乎趕上一個獨立的園林。
蔣夢云所在的地方在靠內(nèi)一點,,再往外隔著圍墻,,還有很大一圈,那邊坐著的都是這次勝仗立功的將士,。
墨北辰之前才剛來拿了人,,眾人再次瞧見他時不免有些發(fā)憷,他自己也并不喜歡與這些世家子弟一道,,稍坐了片刻便喊了睿親王,,出去和外頭的將士喝酒吃肉去了。
雖是喜事,,可皇上顯然沒什么心情,,只與難得一見的祁王說了幾句話,便將這里全權(quán)交給了二公主,,說是要去后宮看看謝貴妃,,沒多一會兒也走了。
這一下,,原本有些壓抑的御花園里,,反倒熱鬧了起來。
那些之前只顧悶著頭喝茶的公子,,交頭接耳又聊起來,,邊伸出筷子嘗起宮中御廚的膳食,邊時不時低語著議論幾句,。
這邊夫人和小姐們也紛紛打起招呼,,有些已經(jīng)站起身往自己熟悉的姐妹跟前湊去。
蔣夢云坐在亭內(nèi)規(guī)規(guī)矩矩用膳,,聽著下面越來越大聲的討論,,保持一貫的沉默。
倒是墨馨兒終于忍不住,,拿了小酒杯一下坐到了她的跟前:“蔣姐姐,,剛剛究竟怎么回事?”
說好了宮宴是母后主持,,卻到此刻都沒見人影,,太子哥哥不提,就連謝貴妃也不曾來,,這也太不對勁了,。
她還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可這樣重要的場合,,父皇卻只帶了二哥和二姐,,對她更是不冷不熱,,從頭到尾竟連一句話都沒跟她說,再加上剛剛那明夏又一直不明不白地亂說,,她覺得事情怕是有些嚴(yán)重,。
難道太子哥哥又做了什么荒唐事?
此刻無人可問,,唯有蔣夢云看著知道內(nèi)情,,她只好再次紆尊降貴,親自來打探消息,。
好在這蔣夢云就是個泥人脾氣,,從前自己雖不曾給過她好臉色,但她向來不記恨,,再加上方才那一出,,墨馨兒覺得她們也算是同仇敵愾通力合作過的了。
正準(zhǔn)備細(xì)細(xì)聽她講這整件事的經(jīng)過,,就見蔣夢云微頓了一下,,一臉為難地看向了她:“公主,這事還真不好說,?!?p> 墨馨兒瞪了眼睛,急了:“怎么不好說了,,為何不好說?這樣,,你要真覺得不好說你就慢慢說,,隱晦些說,我能聽懂沒關(guān)系,!”
蔣夢云卻清了清嗓子,,只愁眉苦臉道:“哎呀,真不成……”
“你別不識抬舉,!”三公主頓時暴跳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上前來撕蔣夢云的嘴。但她敢亂揍明夏,,卻不敢真動蔣夢云分毫,,只能瞪著眼睛發(fā)狠:“問你你不答,怎么,,你是瞧不上本公主不成,?”
“這怎么會?”
蔣夢云連忙躬身致歉:“實在是公主若想知道內(nèi)情,,還是待宴會結(jié)束親自去問問姨媽才好,。方才的情況您也看見了,,二皇子氣勢洶洶來拿人,那明夏尚未定罪,,她所說的話自也便是真假難辨的,,這……”
在墨馨兒復(fù)雜糾結(jié)的目光中,蔣夢云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口水:“以訛傳訛,,豈不是和那明夏一般叫人厭棄,,萬一再叫旁人知道了……”
……
呸!虧她之前還覺得這泥人脾氣是個好的,,結(jié)果這哪里是泥人脾氣,,這分明就是一團爛泥!三公主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險些沒被憋死,。
她拉長了臉,暗自唾了一口,。
都說謀士難打交道,,這哪里是難打交道?這簡直比那又臭又硬的石頭還叫人討厭惡心,!
墨馨兒想想都?xì)鈵?,也不知蔣夢云是真怕還是裝腔作勢,這事兒又不是告訴旁人,,是告訴她,,她堂堂一個公主,還能再亂傳不成,?還是因為瞧自己方才打了明夏,,所以怕成這副鬼樣子?
可就算怕,,她也應(yīng)當(dāng)一字不漏地將話說出來才是,!
墨馨兒氣得不輕,眼角的余光忽地又看見蔣夢云那一身的素衣,,頓時更加沒好氣:“不說就算了,,不過蔣姐姐,你說你大喜的日子穿個喪服給誰看,,真是晦氣,!要我說,若母后和太子哥哥真出了什么事,,也是被你給克的,!”
這個蔣夢云,她原本看著也沒什么感覺,,可現(xiàn)下卻實在喜歡不起來,。
母后待她比對自己女兒還要格外恩典是一方面,,她為人處世的態(tài)度也特別惹人厭。與旁人不同,,這蔣夢云看著處事小心,,可卻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的意思,除了父皇和母后,,她對宮中的其他人永遠都是一副客氣而疏離的模樣,。
不,更準(zhǔn)確地說,,她對父皇母后亦是如此,,恭敬卻不親近,忠心卻不熱情,。
她一個寧國罪臣之女,,蔣家僅剩的獨苗,只身逃到大梁,,明明是要仰仗他們而活,,可現(xiàn)如今她不主動巴結(jié)討好也就罷了,堂堂公主屈尊來與她說話她還吞吞吐吐,,簡直叫人不能忍受,!
她憑什么如此自傲?三公主實在是想不明白,,是憑她那討人嫌的三寸不爛之舌,,還是憑她此刻這裝腔作勢的樣子。
大梁國人才濟濟,,什么時候要靠一個外人了,!
憤恨間,這話實在是不客氣,。
蔣家一門新喪,蔣夢云雖說一身素衣,,但到底是有些淺色花紋的,,并非什么孝服,只不過顏色與時下大梁國流行的大紅大綠比起來稍顯淡雅,。
皇上和薛皇后都不曾說什么,,三公主就更沒資格胡亂非議。
換作旁人被這般辱罵,,怕早就要控制不住情緒,,但蔣夢云卻只是微微笑了笑,語氣溫和絲毫沒有變化:“公主言重了,,姨媽和太子哥哥命格金貴,,哪里是我一個別國的罪臣之女能克到的,。況且……”
她依舊笑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抬頭向墨馨兒詢問道:“這料子還是姨媽叫人給我選的,,應(yīng)當(dāng)……不難看吧,?”
“你!”三公主又被自己的一口氣給堵住了,。
這是難看不難看的問題嗎,?
蔣夢云還一臉無辜看著她等她回答,墨馨兒已經(jīng)氣得拳頭都攥緊了,。
要不是母后再三交代不可與她發(fā)生過分的爭執(zhí),,她現(xiàn)在都想直接一拳頭懟她臉上!忍了又忍,,想要去祁王跟前訴個苦,,結(jié)果一看祁王那老僧入定的模樣就更加生氣,最后只好黑著一張臉,,氣哼哼地拿著個小酒杯走到下首找秦淑妍去了,。
“欸……”蔣夢云眨巴了一下眼睛,說得好好的怎么就跑了,。難得有個跟小丫頭斗嘴的機會,,她都多久沒遇上了,實在頗為想念,,極其不舍,。
還在將軍府時她身邊的一群小丫鬟,那可都是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主兒,,當(dāng)年這樣笑鬧拌嘴的時光著實不少,,每日里倒也活得逍遙自在,只是可惜了她們福薄,,活著時沒能享受將軍府多少尊榮,,死了卻落了個叛國的罪名。
正思量著,,不知何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忽地?fù)踝×怂囊暰€,。
之前一直坐在那里煮茶的祁王已走到了她的跟前,默默坐下,,將她面前已經(jīng)冷掉的茶移開到一邊,,又倒了剛煮的熱茶給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蔣夢云愣了片刻,,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墨子祁低沉的聲音從面前傳來,語氣淡淡:“姑娘沒吃多少飯菜,,酒也不曾喝,,卻喝了不少茶??蛇@涼茶不可多飲,,對身子不好?!?p> 蔣夢云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才怔道:“是,多謝祁王,?!?p> 這話說得沒錯,只是她實在不會煮茶,,剛剛又被瑣事耽擱,,上一壺茶都已經(jīng)放涼了她也不曾在意,又苦又澀連喝了好幾杯,,讓她的思緒變得更加清晰的同時,,弄得胃也有些難受,卻不想祁王竟注意到了,,還煮了新的茶來,。
這讓蔣夢云著實有些納悶。
祁王雖然看著脾氣很好,,入眼所見,,他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模樣,方才被那么多人圍著動手動腳也未曾生氣,,可也并不主動與人交流,,方才二皇子如此,便是待皇上也如此,。
怎么,,卻幾次三番湊到她跟前來,還真是因見著“老鄉(xiāng)”的緣故,?
有些想不明白,,蔣夢云下意識又去打量他。
之前看時,,他雖對她態(tài)度可親,卻一直沒有過眼神的交流,,每每都是他垂眸忙碌,,不是在專心煮茶,便是在專心倒茶,就連與她說話時,,也只是看著茶碗而已,。
可此時再看,墨子祁實在是生得驚為天人,,若第一眼只是有些驚艷,,多看之后便會有些忍不住想要沉淪其中。
寧國地處南方,,男子多俊俏,,不說那長相妖艷的太子和四皇子,便是蔣夢云自個兒的大哥二哥也已是其中翹楚,,可也不如面前這位這般引人注目,。
他的眉毛很濃密,眉形也極好看,,就像是畫兒里的一般,。長發(fā)束起,顯得格外清爽,,湛藍色的長衫襯得他膚色好似白玉,,真是風(fēng)度翩翩仿若謫仙人,叫人望之不由自慚形穢,。
蔣夢云在他的臉上看了又看,,正暗自贊嘆不已,卻陡然間撞進一潭幽深的湖水里——墨子祁恰巧抬起雙眸看向她,。
那一瞬,,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將他們拉扯到了一處,視線膠著,,竟有些失控,。原來這就是他的眼睛,深不見底,,像是動人心魄的寶石,,又仿若滿天星辰跌碎其中,亮得讓人忍不住動心,。
這眸子里散發(fā)出的光芒,,和從前的二哥何其相似,叫蔣夢云一時間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