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正經主子雖只有一個,但下人卻不少,。
一群小丫鬟躲在一旁的連廊上遠遠看著,,眼中滿是崇拜,模樣也很激動,,可她們顯然又極懂規(guī)矩,,即便已是心潮蕩漾,也沒人敢上前打擾,。
安安靜靜的,,整個院子便顯出幾分落寞與冷清來。
這畫面讓蔣夢云不由想起從前,。
從前在將軍府她也練劍,,可丫鬟們卻與這王府的不同,吵吵嚷嚷嘰嘰喳喳,,尤其是靈兒那丫頭,,能說會道俏皮得很,有時還會鬧出些滑稽像,。雖顯得有些沒規(guī)矩,,瞧著卻也喜慶。
只可惜這喜慶現(xiàn)下也沒了,,將軍府成了灰燼,,她們也都已命喪黃泉。
祁王練劍,,丫鬟們看得興奮,芍藥則仿佛是什么給定住了般,,整個人都呆了,,站在那里半晌不曾動彈。
蔣夢云被她結結實實地擋著,,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好低咳了一聲算作提醒,芍藥這才猛地回過神,,趕緊低下頭,,輕抿了嘴,側身讓過,。
看來祁王殿下魅力極大,,便是中宮的宮女也無法逃脫,。
這并不奇怪。
蔣夢云自認是見過不少美男子的,,可如今想來那些長相與之相比,,便顯得索然無味,在氣質上遜色一大截,,絲毫沒了驚艷之感,。
這世上之人,大概都無法和祁王相提并論吧,。
蔣夢云默默感慨,。
芍藥也在感慨。
她一直在中宮當值,,卻并不是主子的貼身宮女,,平日里根本沒有真正接觸王公貴族的機會,因此只遠遠見過祁王幾次,。
可即便那么遠,,即便只瞧見了幾次,她的心也已徹底淪陷,。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人,!這哪里是人,這根本就是畫兒里的天仙,!皇上如何,,太子如何,二皇子又如何,,他們出身是高貴,,血脈是正統(tǒng),可哪一個也沒有祁王殿下這樣深邃的目光,,這樣絕代的風華,。
芍藥甚至想,哪怕祁王只是個平民百姓,,甚至是純正的寧國人,,她也愿意以身相許,與他琴瑟和鳴,。
可惜祁王并沒看她,,收了劍便朝蔣夢云雙手抱拳,笑道:“姑娘果然一言九鼎,,請進來吧,。”
“好,?!笔Y夢云道,。
芍藥緊緊得攥起了拳頭。
待入了堂屋,,禮親王府極深的底蘊便又顯現(xiàn)出來,。
進門剛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幅仙鶴掛卷,筆觸極佳,,是祁王本人所作,。黃花梨案幾上,擺著幾樣青瓷擺件,,另有一個矮瓶里頭插著白梅,,簡潔卻高雅。
再往里有一個隔間,,擺設便如同書房一般,,書桌上整齊地碼著筆墨紙硯,旁邊的柜子里放滿了書,。蔣夢云初來乍到,,自然不好亂走亂看,只在外間落座,。
有小廝進來上茶,,墨子祁已去換了一身衣服進來。
時間不長,,可他明顯還是沐浴之后仔細打扮過,,整個人給人一種很清爽的感覺。褪去素色長衫,,此刻的他又是一身湛藍,,與昨日見時相仿,長發(fā)換了一根墨玉簪全部束起,,少了幾分桀驁,,多了些儒雅。
他在上首坐下,,拿起茶碗道:“姑娘嘗嘗,。”
蔣夢云也不推辭,,端起一旁的茶碗輕抿了一口,半晌才道:“這茶和昨日的不同,?!?p> “青茶是故人所賜,所剩不多了,?!蹦悠铍y得給了解釋,,話明顯比往常要多些,“這茶是大梁國所產,,茶樹都種植在高山之上,,本王這里也是才剛收到,尚未命名,?!?p> 那便是新茶了。
他說尚未命名,,也不知是宮里頭叫人種的,,還是他自己的私產。畢竟還沒那么熟,,蔣夢云也不好細問,,只能又嘗了嘗:“初入口味道很濃,略苦,,不過茶香四溢,,與青茶各有各的妙處,到不知是怎樣的環(huán)境生長出來的,?!?p> 這并不是問句,無非一句感慨,。
可他卻又一反常態(tài)主動作了解釋:“本王的茶園在京城往北的麒麟山上,,姑娘若是有興趣,得空不妨去看看,?!?p> 旁人主動邀請,即便將來不成行,,也沒有不先答應下來的道理,。
這個祁王倒是知趣,為她創(chuàng)造了一次出宮的機會還不夠,,似乎還想創(chuàng)造二三四五次,。
蔣夢云笑起來,不管他本意為何,,的確是給她提供了便利,。她語氣中難得帶了些親近:“那,就多謝殿下了,?!?p> 芍藥也在笑,不過卻顯得有些齜牙咧嘴,,格外生硬,。她快笑不下去了,。
這個姓蔣的臭丫頭不過是個倚仗皇后娘娘才得以存活的孤女,雖說長得貌美,,可身無長物,,又心思詭譎,根本沒有一點能配得上祁王,,怎的殿下偏偏與她這般要好,,竟還要邀請她去他的茶園!
她不是連茶都不會煮嗎,,如何能與殿下有共同語言,?
而且……芍藥又想起方才來之前路上的事,殿下待她這樣好,,什么好東西都愿意與她分享,,這蔣夢云卻小氣摳門,竟連個像樣的禮物都不愿好好準備,,還只想著拿本破琴譜敷衍了事,。
若不是自己力挽狂瀾,今日便要顏面丟盡,。
那硯臺還是她出了大頭呢,!
芍藥扯著嘴角又想得遠了,連蔣夢云向她示意都沒看見,,直至袖口被人拉了一把才回過神,,就聽蔣夢云正說道:“今日我將畫作帶來了,還要勞煩殿下,?!?p> 也不知道芍藥腦子里想到了什么,總之那一瞬,,她頗有幾分手忙腳亂,,接著整張臉都漲得通紅。但她很快低下頭從懷里拿出畫卷,,上前交給了祁王,。
不過幾步的路,愣是被她走得分外艱難,,且臉上的血色越來越深,,紅得像只煮熟的蝦子。蔣夢云下意識看了一眼,,覺得她似乎要燒著了,。
這是人的本能,是即便再強大的自制力也沒法控制住的。
可惜祁王依舊沒注意到她,,只是接過畫。剛要打開,,那邊芍藥想起什么,,尚未得到蔣夢云吩咐,就又將一方硯臺拿出來遞過去,。
墨子祁方才接畫的時候速度很快,,此刻卻愣了一下,直到芍藥覺得自己都快要撐不住了,,他才微笑道:“多謝,。硯是好硯,可惜本王這里已有了,,姑娘若是想送,,不妨送給更需要的人吧?!?p> 在芍藥看來,,她將禮物遞出去,再到祁王回話,,那時間幾乎是被定格了一般,。她從一開始的心存僥幸,到激動不已,,最終幾近慌亂,,簡直像過了是度過了數(shù)十個春秋。
她不知道要將自己的手往哪兒放,,不知道臉上該擺出什么表情,。
可事實上所有一切的發(fā)生也不過是一瞬間,等墨子祁說完這話,,蔣夢云剛好喝了一口茶抬頭,,一看便知道他誤會了:“啊對了,這是我的謝禮,?!?p> 她說著,忙又從懷里將那本破琴譜拿出來一齊遞過去,,沒有追究芍藥的擅作主張,。
“啊,”墨子祁果然愣住,,他看了一眼芍藥,,又看向她,與此同時雙手將東西全部接過,細細翻看著,,邊又對著不知所措的芍藥真誠地開口表達歉意:“對不住,,是本王會錯意了?!?p> 即便只是對一個婢女,,他的態(tài)度也是極其誠懇的。
雖然墨子祁覺得,,他并沒有會錯意,。但既然蔣夢云這般說了,那便是不想揭穿,,他自然要配合,。
芍藥的臉色更紅了。
尚在寧國時蔣夢云便知道,,大梁祁王很受歡迎,,雖說血統(tǒng)不純阻了不少姻緣,但他畢竟還是八王之首,,又兼一表人才,,因此想要爬上枝頭不在意出身的人依舊很多,昨日的秦淑妍和徐雅正就是如此,。
她們好歹是名門之后,,想一想也不為過??裳矍斑@位芍藥,,不過一奴仆,蔣夢云之前瞧她模樣,,以為只是懵懂的小女兒心思,,卻沒料到她的心居然這么大。
一個皇后宮中的灑掃宮女做出這樣的事來,,是十分無禮的,,換作是那些極重規(guī)矩的世家夫人,只怕當場就要發(fā)作,。
蔣夢云卻只做不知,。
她尚不能確認芍藥這一下是蓄意為之還是在一瞬間的本能,但不管哪一種于她而言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蔣夢云裝傻視而不見,,祁王殿下也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時間,,芍藥并不知自己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已成了蔣夢云手中的把柄,,只在心里不服,,臉色也變幻莫測起來。
她送的祁王殿下便婉言拒絕,,一聽說是蔣夢云送的,,竟立時便收下了。
芍藥心中暗潮涌動,,忿忿不平,,想著要如何將今日所見添油加醋說給薛皇后聽,又想到若是祁王對她也能像對蔣夢云這般親近,,那該多好。
她胡思亂想的當兒,,墨子祁已拿起琴譜翻看了半日,,只問蔣夢云:“這曲子是何人所作?縱觀此曲,,作曲之人心性高雅,,高山流水,應是個難得一見的風雅之士,。若是能得一見,,倒是一件妙事?!?p> 他想了想,,帶著試探笑問道:“不是姑娘作的吧?”
蔣夢云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這人詞曲不通,,哪里會作這些?這是當初我大哥還在世時,,有一回去郊外游玩,,半途他隨意譜的?!?p> 墨子祁本還在翻,,一聽到最后幾句,下意識停了手,,有些為難道:“那……這如何能給我,?”
斯人已逝,他并不是故意提到,。
不過當初蔣家滅門,,聽說一把大火燒了個干凈,蔣夢云一介女子能逃脫已是僥幸,,恐怕能夠留在身邊的舊物著實不會太多,。那幅畫是一個,,這琴譜又是一個。畫……不提,,這琴譜是她大哥留下的,,怎能被他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