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八,，夜,。

　　“噓！”素琴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尾指微翹,，眼神瞥向窗外，確定無人后,，才道,，“你講的可是真的,？“

　　素浣也深吸一口氣，嗓子壓到極低,，緩緩道：“千真萬確,，虧了方才我退的早，否則,，保不齊我就給牽扯了什么,。誒呦，我這個心,，跳到現(xiàn)在都停不下來,。”見素琴不出聲接話,，素浣推了推她的胳膊,，繼續(xù)道：“你說，官家（皇帝）如果追究起來,，會不會牽連到今晚所有在坤寧殿伺候的,？”她嗓子壓的雖低，語速卻又越來越快,。

　　素琴顯然還是不放心,，忙撥開她的胳膊，跑去把窗戶關上,，伏在素浣耳邊道：“要我說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再多嘴，官家也是要面子的,，就是后唐那么多故事,，也沒見哪個妃子打了皇帝。所以本來不說,，也可能壓下去,，說不準吃點虧就吃點虧，畢竟動手的是圣人（皇后）,?？赡闳粼僬f給旁人知道,，才是有可能問罪,。”

　　素琴雖是如此勸告,，忍不住又多問了句：“官家有說些什么嗎,？”

　　素浣想了想：“官家自是震怒，只是我眼見官家替尚美人挨了圣人的巴掌,，已然心驚肉跳,，不敢駐足,，慌忙退下，也不敢去聽說了什么,?！?p>　　素琴尚未應聲，素浣接著又道：“依我看,，這圣人能成皇后,，也是章獻娘娘①要官家立的，如今…如今章獻娘娘都不在了,，圣人還要同尚美人爭寵,，還傷了官家，這下怕是官家也不會再有所忌憚,，郭圣人這皇后的位子…怕是坐不牢了,。”

　　素琴瞪了素浣一眼,，啐道：“不知死活,，怎么還敢議論這些，圣人已是皇后,，哪有和尚美人爭寵的理,？我又盯稍又閉窗戶的也關不牢你的嘴，方才和你說了這事不要再提,，你還嘴上越來越?jīng)]個把門兒的了,。”語畢,，又擰了一把素浣的胳膊,。

　　素浣忙從坐榻上跳起來笑道：“好姐姐，我不說就是了,，你這么記掛著我,，倒不如擔心素節(jié)去，她可是才替了我,。她過去就碰到了這事兒,，此刻怕是仍在坤寧殿前跪著呢?！?p>　　素琴嘆了口氣道：“郭圣人,，尚美人，楊美人之間的齟齬由來已久,，次次都累及旁人,，我也只求素節(jié)此次能平安，現(xiàn)在素琇是不是也在坤寧殿伺候,？”

　　兩人正說著,，忽地房門便被推開,，只見一嬌小身形的女子慌忙竄入，反手又把門關上,，再用背抵住,。

　　素浣見她面色慘白，忙上前扶她坐下來,，素琴拿過一杯水給她道：“你怎的回來的這般早,？不是才替了素浣守夜？”

　　這女子便是素節(jié),，她吞了一口水,，情緒稍微穩(wěn)當了點，就捂著胸口說：“可是嚇死我了,，我從未見官家生這么大的氣,。方才在坤寧殿，我和素浣不過是前后腳換班的功夫,，就聽到ˋ啪ˊ的一聲,，我背對著沒瞧仔細，還以為是官家打了圣人,，卻見她...”素節(jié)指著素浣,，跺腳嗔道：“她仗著站得離門口近，居然一溜煙跑了,?！?p>　　素琴朝素浣捶了一拳，對素節(jié)道：“我罰她了,，你接著說,。”

　　“我心知不妙,，忙合上坤寧殿的大門不讓外面多看,，自己卻關在了里面，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只好跪在門口,，雖想往里張望，又怕里面注意到我,，只大概看了幾眼,。我見尚美人撫著官家的臉，郭圣人卻站在邊上不動,，才知道竟是郭圣人打了官家,。我忙低下頭,，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p>　　話至此，她又瞧了眼素浣,，恨道：“你跑的倒是快,，卻不把我拉出來，你可知留我跪在外面一夜,，也好過呆在里面一刻,。”

　　素浣訕笑說：“你莫要怪我,，我也是嚇到了,，哪還顧及得那么多?！闭f著,，輕輕打了下自己的臉。

　　素節(jié)并不愿瞧她,，只看著素琴,，但嘴上沒好氣：“我原以為當年你才進宮便做上司設②的位子是你的運氣，現(xiàn)在看來你倒真是個人精兒呢,。這么機靈,，也別天天拉著我說素琇的不是了?！?p>　　素浣聽她提起這話,，心中有些不快，但看素琴在,，只一笑帶過,。

　　素琴卻打斷她：“你快別生她的氣了，你回來前她還在擔心你的安危呢,，且說說你怎么能回來的,。”

　　素節(jié)打量了素浣一眼,，才對素琴說：“算她還有點良心,。今兒個官家不止罵了圣人，順帶著把尚美人也給罵了,，嚇得尚美人趕緊跪到圣人邊兒上,。官家撿了圣人裝檀粉的盒子，擲到兩人面前,，我看那盒子里面的檀粉都飛了出來,，嗆得兩位咳個不停?！?p>　　“哎呦...檀粉帶毒性,，平時敷面也就罷了,，若吸到肚里，多了是要死人的,?！彼厍贀牡馈?p>　　素節(jié)亦是皺眉說：“官家素日里那么疼惜尚美人,，見她咳得難受,，也不過問，接著竟還從鏡臺那里又擲了畫眉集香丸過來,，砸中了圣人的手,。里面的煙墨都未干，也染了圣人一手黑,?！?p>　　“這要是平日，圣人非要把這煙墨都抹到尚美人楊美人的臉上才罷休,?！彼劁讲遄臁?p>　　素節(jié)也不理她,，繼續(xù)道：“這都還沒完,，擲了煙墨，圣人的唇脂,，貼梅妝用的花鈿,，花粉，花冪,，眠羊臥鹿花餅,，甚至連圣人才托人拿來后唐的涂金折枝蜻蜓都也一股腦的擲了過去。這好一陣叮叮鐺鐺的響,，每響一聲都嚇得我哆嗦一次,。我看那架勢怕是要毀了圣人所有的妝奩物件才罷休?！?p>　　素浣道：“可不是嗎,，我聽胡培安講，尚美人夜里跑到坤寧殿,，就是因為她告訴官家,，圣人私自拿后唐的東西來貼梅妝。說得就是那涂金折枝蜻蜓,。尚美人沒見過,，便要和郭圣人爭搶。和官家說圣人有自己沒有，定是官家偏心,。其實咱們都知道,，官家偏心也是偏到尚美人?！?p>　　素琴疑道：“奇了，我原本在司飾房做事,，也聽說過,，這涂金折枝蜻蜓是后唐的宮人捕了青娘子來，用金墨沿著青娘子翅膀上的紋路一筆筆勾勒,，再用金線把這翅膀一點點纏住,，折斷做成花子，喜歡的就是青娘子翅膀輕薄紋路繁復,。至后來宮人總有拿了樣子作假去賣給游女,，令這東西也顯得不雅起來?！?p>　　她歪頭想了想,，十分不解：“我頭里聽圣人要尋摸這東西，還問過現(xiàn)在仍在司飾房的人,。那人回我‘當朝的宮人喜歡前朝的物什已是不妥,，更論后唐游女才用的下等東西，哪能再在宮里出現(xiàn)’,。我亦尋思,，以圣人的尊貴，怎瞧得上它,？現(xiàn)在看來尚美人不懂這些,，還要和郭圣人搶，更誤傷了官家,，官家能不生氣,？”

　　不知官家如何生氣，且聽下回分解

　?、倌锬?，宋朝對太后的稱呼，章獻娘娘,，即劉太后,，本文故事發(fā)生在劉太后崩后第一個中秋節(jié)才過之時。

　?、谒驹O,，據(jù)《宋會要輯稿》記載，宋朝后宮設六尚，二十四司,，二十四典,，二十四掌的工作。司設屬尚寢局,。下司飾屬尚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