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批完御旨,，命人擬好詔誥,，忽覺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便問周成奉云韶部的在做甚么,。周成奉回說教坊的都在宣德樓那邊盯著,，要搭重陽的瓦子,。趙禎覺得有趣,，于是只帶著周成奉,，兩人往那邊散步,。
走過大慶門，遠遠瞧見一群人圍站在一起,。趙禎看著,，周成奉道：“許是講戲呢?！?p> 趙禎點頭：“過去瞧瞧,?！?p> 于是走到近處。那群人里面領(lǐng)頭的是教坊都知小道情,，見到趙禎走來,，嚇了一跳，趕緊帶眾人站好作揖,。趙禎問這是在講什么戲,，小道情回道：“不是講戲，卻是在昨晚搭好的臺子,，鬧了些怪事,。”
趙禎疑道：“近來后苑頻傳怪事,，怎么宣德樓也有了,，你且說來看看?！?p> 小道情奉命回了個仔細,，原來昨夜仙韶院的宮人，經(jīng)過宣德樓那陣,，瞧見一人在臺上唱戲,。那宮人以為是教坊的在排演，夜里看不清楚,，就走近去聽,。仔細瞧了，認出唱戲的是個婦人,，看著身上華麗,，唱的反是窮困故事。
宮人于是在臺下喊她換了衣服再唱,，誰知那婦人忽然轉(zhuǎn)身,，緊盯她不放。宮人覺得害怕,，正要走,，只見那婦人不知從哪抱出一嬰孩。婦人手撫嬰孩,，忽地眼流血淚，慢慢走向?qū)m人,。
宮人逃不及,，一轉(zhuǎn)身那婦人突然在面前出現(xiàn)，嘴里呼喊：我兒,，我兒,，你緣何不認娘親,？說完，竟化作煙霧不見了,。
趙禎聽了完全,，問小道情：“為何仙韶院的宮人夜里要來宣德樓？”
“近日教坊的大都在宣德樓這邊準(zhǔn)備重陽時候皇城內(nèi)外的劇目,，那仙韶院的宮人許是來找菊三四的,。”說著,，小道情手指向另一側(cè),，只見一女童正跟一男子在宣德樓下的臺子上說話。
趙禎因命人喚兩人前來,。遠遠便瞧著那女童似腳下生風(fēng),，云步輕搖，沒多久便搖到近處,。只是停的不夠硬,，穩(wěn)不住身形，晃了一晃才站定,，款款上前,，道了萬福，后垂首站在一邊,。后面菊三四匆忙趕上,，亦作揖道：“陛下，新收的徒兒毫無規(guī)矩,?！?p> 趙禎頷首道：“無妨?！庇謫柵溃骸澳闶蔷杖男率盏耐絻?？為何仙韶院的要跑來云韶部學(xué)藝？”
“回官家,，先父是先帝時候封的進士,，不想身感惡疾，于天圣八年卒了,。因撫養(yǎng)不起奴婢,，家母入了魏國公主府上做歌舞者，公主仁恤,，準(zhǔn)了家母帶奴婢一同進府住著,。
夏天，因家母改嫁，只留奴婢一人在府里,，公主遂帶奴婢入宮,，特請?zhí)竽锬镒鲋鳎S了尚服局賈氏做奴婢干娘,。入府時,，師父亦在公主府上做伶官，待奴婢甚好,，比奴婢先入教坊兩年,，公主得知師父在教坊當(dāng)職，于是又求太后開恩,，準(zhǔn)奴婢隨著師父在云韶部練習(xí),，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太后娘娘查了年初選宮女的記錄,，見仙韶院的人已經(jīng)滿了,，確實不好安排，便遂了公主的意思,?！?p> 女童聲若稚雛，講話卻清晰流暢,，字字如珠玉落盤,，翠環(huán)相扣，煞是可人,。趙禎因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童回道：“奴婢永安張氏,，名辛夷,，馬上要十歲了?！?p> “你父親封了進士,，倒是個良家子①。昨夜便是你在這里遇見了怪事,？夜里為何來此,，不怕宮禁過了嗎?！?p> “回官家,，昨日奴婢隨師父在新搭的臺子上練舞，夜里才發(fā)現(xiàn)家母改嫁前留給奴婢的墜子不見了,，奴婢猜許是落在了臺子那邊,，又估宮禁時間未到,，才過來找,。果真讓奴婢找到了,，不想正要回去，竟遇到如此妖異之事,。早上起來身上別扭,，便說與干娘賈尚服聽，干娘怕與后苑鬧鬼有關(guān),，叫我不要再提,。直到晌午去了太后娘娘那里請安，進了慈壽殿身子也舒服了些,，回到這邊,，才想著不如說與都知知道?！?p> “你說那婦人在臺上唱戲,，唱的卻是什么？”
“奴婢實在不知,，昨夜太過駭人,，奴婢大都忘記了，唯記得那婦人似是計較彩多彩少云云,?！?p> 趙禎問小道情道：“你可知道？”
小道情回道：“若說彩多彩少,，似乎只有官本的雜劇段子《哭骰子瀛府》中有,。”
“朕卻從未瞧你們演過,?！?p> “回官家，《哭骰子瀛府》一般都是演給年紀(jì)稍長的娘子們瞧,，故事太過悲戚,，如官家這般年紀(jì)的都不大愛看?！?p> “你只說彩多彩少那段與朕聽罷,。”
“是,，這本子原是講得唐末詩人戴偃的故事,。戴偃得罪了文昭王，囚居碧湘湖上,，不許任何人前去探望送食,。沒多久戴偃饑餓難耐，于是取一骰子謂其妻曰：‘與汝結(jié)發(fā)數(shù)載，已生一男一女,，只是如今我們困在這溝壑之地,，只怕死的時候都未必會有全尸。不如我們各自帶了一個孩子逃離此處,，倒有可能活下來,，否則早晚都要死的?！?p> 遂取了一骰子說：‘彩多的便帶著兒子,，彩少的便帶著女兒如何？’
其妻只得答應(yīng),。結(jié)果戴偃得了兒子,，其妻得了女兒。戴偃逃至永州,，文昭王薨了,。于是入贅當(dāng)?shù)剜l(xiāng)紳家里，兒子亦被當(dāng)作親子撫養(yǎng),。后其女兒命未得保全,，妻子又想起戴偃。一路打聽,，也到了永州,，只是戴偃已卒，兒子不識她為親娘,，拒之門外,，故自縊于鄉(xiāng)紳門口而死?！?p> 趙禎嘆道：“當(dāng)真凄絕,。”對辛夷道：“你聽到的可是這出,？”
辛夷道：“聽都知講了后,，覺得是這出?！?p> 趙禎又道：“你說那婦人衣著華麗,，可看得出來是什么樣子？”
“不大清楚,，卻似畫中見過,，奴婢不懂得料子手藝，但絕非一般婦人可以穿戴,，說是宮里的娘子也不為過,?！?p> “朕知道了，你們先散罷,，莫要再提,，重陽的瓦子緊要。此事圣人已經(jīng)在查,，重陽亦會找人來做道場,，不礙事的,?！北娙私苑Q是散去，趙禎因?qū)χ艹煞畹?，“今日又要宿在坤寧殿,，你等下去打點了吧?！?p> 菊三四攜著辛夷來到一側(cè),，冷冷道：“昨個你走了，我留在這邊許久,，卻不曾見過什么墜子,。”見辛夷低頭不語,，菊三四又道：“早上我也瞧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別扭,，亦未從你口中聽到只字片語。怎么從太后娘娘那里回來,，倒多了這么多毛?。俊?p> 辛夷一陣委屈,，只能輕喚一聲“師父”,。
菊三四知道也怨不得她，只得作罷,，道：“縱是太后娘娘的囑咐,，你也要懂得分辨?！毕胍幌胗值溃骸澳阋彩巧聿挥杉?，分辨了又如何，且去把舞練好,?！庇谑菐е烈淖吡恕?p> 不知趙禎去坤寧殿又有何吩咐,，且聽下回分解,。
?、倭技易樱翁糁饕獜摹傲技摇碧暨x宮女入宮,，且宋初有極高比例為“公卿大夫之女”,，至北宋中期則平民比例增多。如宋神宗的陳皇后,，《宋史》只記載其為開封人,，對家世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