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城。
整個酒肆里空蕩蕩的,,陽光從窗外撒進來。能夠看到幾縷垂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那棵古柳在北荒城有很長的年頭了,平日里調(diào)皮的小孩總是會爬到古柳頭上。也有走累的腳夫時常在柳樹下遮陽,從柳樹旁看過去一眼蔚藍(lán),,清澈的流水從柳樹旁流過。
前些年還有人在古柳樹對岸建了個亭子,,上書“輕風(fēng)扶細(xì)柳,淡月失梅花”,。又被人稱為春風(fēng)亭,。很多文人墨客都會來此吟詩作對,春風(fēng)拂面的同時耳畔還能夠聽到小橋流水,,最是風(fēng)流雅韻,。
一襲白衫的年輕人牽馬走進了酒肆,一臉書生模樣,,看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估計是剛從京城回來,。半個月前正是寒窗苦讀數(shù)十載的書生們進京趕考的日子,。
白馬被拴在了馬廄里,年輕人撫摸馬鬃,,一臉疼愛的樣子,,“這一路風(fēng)塵仆仆多虧了你啊,好在總算是回來了,?!?p> 他孤身匹馬走了五百里,才從繁華的京城回到這座城中,。
店小二斜瞅了一眼白馬,,眼里帶著些許笑意,心道又是一個落榜的書生,。若是上榜的話,,誰還會回到這座小城中來。誰都想走出去,,可走出去的人寥寥無幾,,反倒是各種江湖俠客非要往這座城里鉆,挑戰(zhàn)各大門派,,妄想在這江湖中擁有一席之地,。
不過也終歸是妄想罷了。
自從蘇百草一劍驚鴻,,一人一劍挑了各大門派的掌門之后,,這座城便被奉為了整個江湖心中的圣城。
和榮耀與之伴隨的是毀滅,,整個蘇門一夜之間覆滅,,化作了紅塵萬世中一縷極小的塵埃,關(guān)于蘇百草的一切也被封存起來,。
在這江湖之中,,再也見不到那驚鴻艷烈的絕世一劍,連同那些塵埃被狂風(fēng)碾碎,。
世間......再無蘇百草,。
望著這座未曾發(fā)生變化的城,年輕人笑了一聲,,“還是當(dāng)初那座城,。”
“兩壺酒,!”年輕人爽朗地付了錢,。隨意而坐,眼神飄向窗外。
店小二也倒是勤快,,一會兒便擺上了兩壺酒,。這是他家自釀的酒,酒勁極大,。他倒是覺得有趣,,書生飲酒作詩不在少數(shù),可進門便要兩壺的人幾乎沒有,。他倒是要看看這人要怎么走回去,。
年輕人望向的正是那北荒城中赫赫有名的春風(fēng)亭!
當(dāng)然,,讓春風(fēng)亭如此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為那些文人墨客,。而是江湖中的一個傳說,蘇百草,。當(dāng)年蘇百草一人一劍,,在這春風(fēng)亭外與江湖各大掌門論劍,眾掌門鎩羽而歸,。整個江湖那么多門派,,卻沒有一人能接住蘇百草一劍。
也就是那一天,,蘇百草的名字響徹了整個江湖,。
這件事在整個北荒城都津津樂道,吸引了不少的江湖俠客前來觀摩,。
“客官也知道春風(fēng)亭么,?”店小二閑來無事,看這書生臉上笑容滿面,,估計心情舒暢,,便上前搭話。
年輕人點了點頭,,若說這春風(fēng)亭,,和他還真有不小的關(guān)系。
那位震驚整個江湖的蘇百草,,便是他的親生哥哥,。
“要說這春風(fēng)亭啊,還是得說那劍道天才蘇百草,?!钡晷《祰u起來,“當(dāng)年整整三十個門派,,都拿蘇百草沒辦法,那云流八荒劍無一人敢接下,。據(jù)說當(dāng)時整個春風(fēng)亭都洋溢著絕世的劍光,,若是在夜里只怕會和煙火一樣燦爛,。”
年輕人笑了笑不答話,,任由店小二胡吹亂造,。
那劍法不叫云流八荒劍,揮劍時也看不到漫天的劍光,,蘇百草更不是什么劍道天才,,便連同門也經(jīng)常奚落他。但那鋒銳的劍氣凌人,,便連頑石也可以斬開,!
“眾掌門見自己無望超越這個年輕的小輩,居然也拉的下臉來,?!钡晷《穆曇舻土讼氯ィ坪蹩峙赂魤τ卸?,“有人在暗地里動了手腳,,趁蘇百草論劍時射出毒箭,一代劍神便這樣隕落,,當(dāng)真是讓人悲哀,。”
他臉上有些蒼涼的神色,,看得年輕人微微一愣,。原來不止一個人為蘇百草感到可惜么?
“要是你覺得這便是所有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店小二沒有注意到年輕人的變化,,自顧自地說著,,“幾日后,十一個宗門圍上了整個蘇門,,見人便殺,,遇人便砍。整個蘇門都流淌著血河,!然后一把火又都給燒了,!火光連燒了三天三夜才被一場大雨熄滅!”
“據(jù)說只有身在京城的蘇白龍還活著......”
店小二的話被打斷了,。一人拖著步伐而入,,身上是藍(lán)底金紋的袍子,臉上帶著些邪性。腰上掛了把古樸的長劍,,劍長三尺,,寒氣逼人,劍銘寒淵,。
來人在北荒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便是沒人記得容貌,也會記得那柄寒淵,。
那便是絕影門門主,,段易生。
“你小子回來也不打個招呼,,若不是我手下的人認(rèn)出了耀雪,,你小子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藏多久?”
段易生怒氣一生,,便要拔劍,,卻忽地看到了桌案上的酒,臉上的怒氣頓時化作了笑意,。
之所以段易生在北荒城那么出名,,除了他變化莫測的脾氣之外,便是那些風(fēng)流韻事在市井之中廣為流傳,,十足的敗家子,!
蘇白龍手提酒壺,倒了一樽酒放在桌案上,,轉(zhuǎn)頭看向段易生道:“若是不想在那一直站著,,便過來喝酒?!?p> 段易生一笑,,抖了抖身上的藍(lán)底金紋袍??聪蛭酃敢粯拥淖烂?,卻皺起了眉頭,不過終是沒有說話,。他端起酒碟,,一口喝干,臉上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
“再上兩壺,!”蘇白龍對一臉膽顫的店小二說。
段易生撿了兩顆花生米,,放在嘴里咀嚼,,似乎是吃飽喝足了,,他這才重新看向蘇白龍,“這一年在京城過的怎么樣,?可得了狀元,?”
蘇白龍微笑,“自由自在,,當(dāng)是好的很?!?p> 段易生見他不回答第二個問題,,忽地笑了起來。蘇白龍在這方面臉皮薄的緊,,卻又不肯撒謊,,每次問他只是不答。這時候段易生便會取笑他,。
段易生的笑聲隔著老遠(yuǎn)也能聽到,。武義很高興,段易聲已經(jīng)很久沒那么笑過了,,也只有和蘇白龍站在一起的時候會發(fā)出由心的笑聲,。
“喂,這回可以跟我去絕影門當(dāng)客卿了吧,?”段易生終于切入了正題,。
“誰說我未曾考上?”蘇白龍微微一笑,,“我只是不想一直待在長安,,所以才不去做官?!?p> 段易生自然是不信的,。蘇白龍最是渴望考上狀元,如若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和家里鬧翻,,這些年來年年落榜,,若真的考上了還會回來?
他可就盼著蘇白龍回來呢,!
“為何不想,?”
“有些東西還留在外人的手里,睡覺睡不安穩(wěn),?!碧K白龍輕抿酒杯,眼神卻一直在那春風(fēng)亭上,。
似乎隔著遙遠(yuǎn)的時光長河,,他踩著水波向前,,再一次看到了那道孤傲不減的身影,江湖都為他顫動,!
這便是哥哥想要的吧,?蘇白龍輕笑。
有些人天生便是為了江湖而生的,,蘇百草的名傳了那么多年,,威勢卻絲毫不減,提起來誰都要豎起拇指,,夸贊其劍道獨尊,。
殊不知平日里蘇百草每次都會敗在自己弟弟的手上,未曾贏過哪怕一劍,。
劍是好劍,,人卻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段易生思考了半晌,,還是覺得不能放這小子離開,,便道:“還是隨我去絕影門當(dāng)客卿吧?酒是少不了你的,,也最是自由,,沒有半點束縛?!?p> 絕影門是如今北荒城中最后一個江湖門派,。換句話說,到了北荒城的地界兒,,都得歸絕影門管,!朝廷政事自然管不了,但江湖中的瑣事便是絕影門一手操辦,。
“不去,!”蘇白龍堅決道。
“你現(xiàn)在可是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不跟我回絕影門還能去哪,?”
“住下可以,客卿不干,!”
蘇白龍一口干了酒,,丟了幾枚銅錢在桌上。也不管段易生,,獨自一人走出了酒肆之中,。
春風(fēng)亭上柳葉飄飄,這已經(jīng)快要入春了,,城中也很少看到白雪,。到處都是春意黯然,,但此刻的春風(fēng)亭卻無人歇腳,顯得寂寥無比,。自從五年前那一劍驚艷天下之后,,這亭子便出了名,可要說能夠從這亭子里看出什么來的,,卻寥寥無幾,。
紅漆的石柱上,歪歪斜斜地刻了幾行字:我要這江湖無人敢瞧不起我蘇百草,!
字跡被風(fēng)沙腐蝕,,很少能夠分辨,但他卻深深記得當(dāng)初蘇百草是怎樣用長劍一筆一劃地刻上去的,。
“蘇白龍!你這個白癡,!”后面忽然傳來段易生的聲音,,“你可知道這江湖多少人想要殺你?”
聽起來段易生有些氣急敗壞,。不過也是,,自己拒絕了他的好意,對那個好不容易才做出決定的人來說打擊應(yīng)該很大吧,?
他自然是知道不少人想要他的命,,但不巧的是,他也想要那些人的命,!
武義撫摸著耀雪的馬鬃,,這匹烈馬溫順地舔了舔武義的手掌。望著掌門氣急敗壞的樣子他有些好笑,,這世上能讓段易生這般的人也就只有蘇白龍一個了,。
他默默地牽著耀雪朝絕影門的方向走去,只留段易生一人在風(fēng)中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