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的陳望中見識過形形色色的騙子,,這些騙子說起來都大同小異,。
無非是想走捷徑,以最小的代價拿到最大的利益,。當(dāng)一個騙局進行到一半,,不到玉石俱焚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那些騙子百分之百會用一千個一萬個謊言去掩蓋第一個謊言,。
杜文海如今的處境,遠(yuǎn)不是他當(dāng)初預(yù)料的驚心動魄,,自己親手掌控的局面還有得玩,,甚至這個年輕的小子,讓他比之前有了更多的興趣,。
說句不帶掩飾一片赤誠的真話,,這小子剛才的提議,讓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就風(fēng)險性來說,,兩者沒有可比性,陳望中的提議不僅具備可操作性,,風(fēng)險忽略不計,。
對一個畏懼風(fēng)險,迫在眉睫需要一大筆錢的他而言,,陳望中的這條明路成了他柳暗花明完美轉(zhuǎn)折,。
“我現(xiàn)在明白,你剛才為什么說投資0元了,,你想要空手套白狼,,分一杯羹?!绷季弥蟮亩盼暮=o了清晰的回答,。
“那你更應(yīng)該明白,你別無選擇,?!?p> 宛如站在萬丈懸崖獨木橋上的杜文海,當(dāng)他今天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或許已經(jīng)注定了陳望中這小子口中所說的別無選擇,。
“你要多少?”他問陳望中,。
“三成,。”陳望中盯著他,,看不出此時是喜是悲,,是堅決的沒有回旋余地,還是繼續(xù)商量著談判,。
杜文海確實沒有在那張年輕的臉上,,瞧出哪怕一點他心里真實想法的端倪,,只能說:“一元錢不出,白拿三成,,這生意簡直完美,?!?p> 陳望中沒有給他繼續(xù)拐彎抹角的機會:“我只想聽到你肯定的回復(fù),。”
三成也算這小子沒有太貪觸碰到他“忙活了一場,,為他人作嫁衣裳”的底線,。
到嘴的肉被人生生搶走三成,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可這小子手中的籌碼不僅是能曝光他騙子身份的殺手锏,,算上剛才的“錦囊妙計”,兩者相加,,以他如今的處境而言,,三成確實不多。
“好,,我給你三成,。”
陳望中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看在你這么爽快的份上,,再送你一計。除了剛才我說的辦法之外,,你可以成立一個名字響亮的協(xié)會,,廣撒網(wǎng),專門找那些正在發(fā)展中的各行各業(yè)的企業(yè),,告訴他們,,他們的產(chǎn)品被你們協(xié)會拿到國外獲得大獎,讓他們帶著手續(xù)費前去領(lǐng)獎,。至于多少手續(xù)費,,五萬,十萬對這些急需提高知名度,,走向全國的企業(yè)來說一點都不多,。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幾乎一點風(fēng)險都沒有,,具體怎么操作,,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p> 屋里的空氣凝滯了一般,,那兩男一女的表情好不到哪去,,大有徒子徒孫遇到了祖師爺?shù)拿┤D開和頂禮膜拜。
杜文海干脆笑了,,那是不加掩飾的笑,,誰能想到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事情。
“我在洛州等你一個星期,,這次賺的錢我要三成,,從此之后我們不再見面了,去了其他地方你怎么賺錢,,賺多少,,都和我無關(guān)了?!标愅猩斐鍪郑骸皩α?,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p> “葉冠林,!”葉冠林握住了那只手。
“好名字,!”
走的時候,,陳望中將杜文海,不,,葉冠林一行人送到酒店門口,。
正是中午天然的時候,坐進汽車的葉冠林松開領(lǐng)帶,,后背濕漉漉一片,。
坐在前排的助手帶著點不服氣的道:“杜先生,這小子不過是小地方來的,,我們就這樣算了,?”
“我們只有四個人,連過江龍都算不上,,難道你還想去殺了他,,把事情鬧大,我們灰溜溜的背著騙子的罵名回到深城,,看著我家破人亡,?”
車?yán)秫f雀無聲,三人全都沉默了,。
……
九七年的洛州,,想找到二十年后那種豪華有特色的飯店,不是那么容易的,。
似乎對洛州很熟悉的俞鴻亮,,專門挑選了一家市中心的老字號餐廳,。
打定主意要打土豪的俞鴻亮,拿著菜單一個個熟悉的菜名報出來,,理直氣壯的如同付陳望中欠了他幾百萬似得,。
昨天晚上休息了一晚,兩人也沒到處去逛逛,,一個沒心思,,一個心里的石頭還未落地。
陳望中好久沒看到這么能吃辣椒的人,,桌上的菜以偏辣為主,,自己也很能吃辣,看著他各種辣椒當(dāng)菜一般的吃下去,,陳望中不由的想到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幾句話: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人民亂吼秦腔,;來一碗湯面喜氣洋洋,,沒潑辣子嘟嘟囔囔,估計老陜大多都是這樣的吧,。
“你真的十八歲,?林關(guān)鎮(zhèn)一個只上過高中的年輕人?”推杯換盞之際,,俞鴻亮問了這個想了好久的問題,。
甘潤的西鳳酒下肚,陳望中帶著些許笑意,,一本正經(jīng)的說:“不然呢,,你以為我是什么人?”
不像,,確實不像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糾結(jié)這個問題的俞鴻亮知道估計在這家伙身上找不到有力的答案了?!疤熨x,?天生的?”
“上學(xué)的白癡,,考不上大學(xué),,你還打算讓老天爺給我關(guān)上門的同時,再關(guān)上窗子嗎,?”
跟著一笑的俞鴻亮,,端著杯子兩人又碰了一下:“你說服我了,或許這就是天才吧,?!?p> 磁卡精準(zhǔn)出擊,,瀟灑的賣出第一桶金到手。被騙子盯上,,反戈一擊,,摁住騙子,空手套白狼,,又是完美的案例,。僅就這兩條,讓俞鴻亮這個起落半生,,到頭來一事無成,,心甘情愿把失敗者的標(biāo)簽,貼在腦門上的中年男人,,忽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白活了,。
華燈初上,夜晚的洛州在涼爽的清風(fēng)中像一曲混亂的歌謠,,聽著頭暈,,看著也昏昏欲睡。
百無聊賴的街道實在提不起興趣,,黃昏的時候兩人回到了酒店,。
沒有酒只有淡淡的清茶,坐在陳望中對面的俞鴻亮,,和面前這個年齡很小的年輕人,,東拉西扯的諞閑傳,又或者就某一個事情深入討論,,他意外的發(fā)現(xiàn),,原本就沒有疑問的天才兩個字,無可置疑的成了這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對陳望中這個認(rèn)識不超過兩個月的年輕人最后的判斷,。
夜已深,窗外的點點星光逐漸暗淡,,不知道怎么聊到曾經(jīng)的事情,。俞鴻亮望著窗外,神情悠悠的述說著記憶清晰,,卻帶著點不堪回首的往事:“十幾歲便在外漂泊,,什么都干過,幾起幾落,,浮浮沉沉,,到頭來,也是孤家寡人一個,。累了,,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干點足夠能維持自己生活的生意,混吃等死也罷,,麻木絕望也罷,,日子就這么一直過著。是不是挺悲哀的,?”
悲哀,,陳望中從來不覺得這兩個字離自己很遠(yuǎn),剛才的那番話似乎也在說自己,。
十八歲遠(yuǎn)走他鄉(xiāng),,歸來時只有未改的鄉(xiāng)音,父母的白發(fā),。偶爾的回家也只是候鳥般的驚鴻而過,。
當(dāng)歷史的車輪來到一九九七年,大多數(shù)人恐怕都是如此吧,。有家的地方?jīng)]有工作,,有工作的地方?jīng)]有家;他鄉(xiāng)容不下靈魂,,故鄉(xiāng)按放不了肉體,從此便有了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