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江西宜春,,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都是個很陌生的名字。
偶有聽過的,,或許是那句:“宜春,,一座叫‘春’的城市?!?p> 其實,,位于北緯30度的宜春是個禪宗圣地。禪宗在六祖慧能之后,,“一花開五葉”(臨濟宗,、曹洞宗、溈仰宗,、云門宗,、法眼宗),三葉在宜春,。
其中溈仰宗祖庭仰山棲隱寺,,位于YC市明月山集云峰下。
曹洞宗祖庭普利禪寺,,位于YC市下屬的宜豐縣同安鄉(xiāng)洞山村,。
臨濟宗祖庭黃檗寺,則位于宜豐縣黃崗鄉(xiāng)的黃檗山下。
而兼具二葉的宜豐縣,,卻是個地處偏僻,、至今仍未通火車的小縣城。
幸好曹洞宗為日韓佛教主流,,在被認定為祖庭后,,日韓對洞山普利禪寺進貢不少,才讓世人得以知曉,。
黃檗寺則有些遺憾,,近幾年才開始復建。
但宜豐顯然不僅是禪宗圣地,,近年來研究表明,,陶淵明出生、成長于此,,29歲出仕才離開宜豐,,去了九江。
而鮮為人知的是,,茶圣陸羽的后人,,隱居于此已數(shù)百年。
那是公元2013年11月初的一個夜晚,,天黑得有點早,,氣溫較低,月亮被薄云遮住,,若有若無,,顯得暗淡無光。
位于宜豐天寶的一幢基本已被廢棄的古民宅里,,此時有祖孫三人正襟危坐,。
老者80多歲,留著長長的山羊胡,,骨瘦如柴,,正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
中年人50出頭,,一臉滄桑,,身著羽絨服,看上去像60多的人,。
年輕人二十一,、二,身高細長,,多少有些缺乏營養(yǎng)的感覺,。但精神很好,,只穿了毛衣毛褲。
由于電壓不穩(wěn),,十五瓦的白熾燈泡忽明忽暗,,讓偌大的房子顯得有些詭異。
老者沒說話,。
中年人很緊張,,因為每當在正廳的太師椅上坐下,就表明老者將有重大事件要宣布,。
他從來都不是孝子,,并且跟老者吵了一輩子的架。只是看著早已風燭殘年且已罹患癌癥的老者,,他不忍心讓老者太難受,。
年輕人沒那么緊張,但多少有些擔心,。畢竟,這樣的場景他也經(jīng)歷過一次,,而那一次,,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而這種改變,,到目前看并不很好,。
終于,老者開口了,,聲音沙啞且無力:“我打聽過了,,每年的深圳茶葉博覽會上,都有個茶藝比賽,。今年修文去拿個冠軍回來,。”
“這個……”被稱為修文的年輕人聽了是又驚又喜,,喜的是他可以去深圳玩,,驚的是,全國高手如云,,自己憑什么就一定能拿冠軍回來,?當然,他不敢說拿不到冠軍,,只好說,,“家里經(jīng)濟那么緊張,今年就別去了吧,?”
“我跟你爸說呢,,你插什么嘴,。”老者不滿地說,,“明年,,我還能活到明年嗎?就當是我最后一個愿望吧,?!?p> 修文不敢再說什么。
而話說到這種地步,,中年人也不敢再說什么,。
可是!可是,!可是,!
為了給老爺子治病,不僅存了一輩子準備買房的幾十萬全花光了,,還欠了親朋好友幾十萬,!
現(xiàn)在別說借錢,就是跟人多說幾句話,,人家就擔心你要借錢,,找借口離開!
七八級的,、當年村里唯一的大學生,,一中數(shù)學教研室主任,這個幾十年樹立起來的“成功者”的形象,,就這么徹底給毀了,。
何況,有些事是老爺子能做的,,可就是不肯,。
真是寧死不屈,中年人毫無辦法,。
沉默了很久,,最后還是中年人說話了:“修文,你先去打聽一下參賽的是,,如果能網(wǎng)上報名,,就先把名給報了,錢的事,,我來想辦法,。”
“爸……”修文突然開始緊張起來,,如果錢花了,,冠軍沒拿到,,豈不杯具?,!
不過,,這個家當然是中年人說了算,哪怕事關(guān)修文的一輩子,,都只是爺爺跟父親之間的爭吵,,與修文無關(guān)。
中年人不再吭聲,,本就習慣了服從的修文,,只有點頭的份。
最后,,老者說:“如果小蘭子愿意,,也跟著一起去看看吧?!?p> 第一章,、貴人
與前幾屆不同,今年的第十屆深圳茶博會茶藝大賽報名異?;鸨?,報名處喧鬧了好幾天。
最終,,在離報名截至僅剩半小時時,總算安靜了下來,。
工作人員李姐揉了揉手腕,,感嘆道:“這回終于體驗到,什么叫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p> “可惜,這是奶媽抱孩子,,別人的,。”工作人員老張接了句,。
“你說,,他們這么就不知用手機支付呢,那樣多方便,,也很快,。”小王扭了扭脖子道,。
“老張,,哪里有按摩的,?”李姐問,“我今天得去放松放松,?!?p> “你該問領(lǐng)導呀,我哪知道,?!崩蠌堅捓镉性挘拔夷屈c工資都給兒子上學了,?!?p> “好象又有人來了?!毙⊥跹奂?,遠遠地看見有人過來。
果然,,一對瘦高的青年男女急沖沖朝報名處走了過來,。
女子身著連衣裙,漂亮的瓜子臉上掛滿了汗水,,約170cm的瘦長身高,,手上提了套茶具,背上背了個碩大的背包,,給人一種腰隨時會被壓彎的感覺,。
好在包不重,沒影響她富有青春彈力的步伐急步向前邁進,。
男子的身材細得像麻稈,,雖說有接近190cm的身高,但那張略顯稚嫩的臉龐總讓人覺得還沒長大,。
他手里提著一捆柴火和木炭,,背上也背了個特大且沉重的背包,一身厚厚的牛仔服與深圳11月依然酷熱的天氣格格不入,。
見到報名處還有人,,這兩人才長長的松了口氣。
“在網(wǎng)上報過名嗎,?”小王負責報名登記,,“如果沒有,就要填表,?!?p> “在網(wǎng)上報過了?!蹦凶哟?,“陸修文和歐陽蘭,,江西宜豐的?!?p> 小王很快查到對應(yīng)信息,,確認無誤,老張則查驗了兩人身份證,。
“交錢吧,。”李姐有些麻木地說,。
修文遞給李姐400元,,李姐斜了修文一眼:“3000元/人?!?p> “什么,,3000元/人?”修文嚇了一跳,,“這不是搶錢嗎,?……”
“網(wǎng)上公布的是200元/人呀?”歐陽連忙打斷了修文的話,。
李姐白了一眼歐陽,,懶得開口。
“開始是,,但后來改了,。”小王有些過意不去,,解釋道,,“前天在網(wǎng)上發(fā)了通知?!?p> “不好意思,這兩天我們在火車上,,沒看,。”歐陽解釋,,“為什么,?”
“因為報名的人太多而比賽場地有限,”小王解釋,,“所以想趕走打醬油的”
“往年不這樣嗎,?”歐陽問,“為什么今年人多,?”
“因為蔣小姐說要嫁給今年的冠軍呀,?!毙⊥跽f著看了眼修文。
“如今的皇帝也不姓蔣呀,!”修文正糾結(jié)于報名費,,也不知蔣小姐是誰,順口就來了這么一句,。
“……”小王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笑著說,,“蔣小姐是留美碩士,,人既漂亮又有氣質(zhì)。并且她爸是協(xié)會副會長,,上海華庭的老板,,她是唯一合法繼承人?!?p> “別聽她胡說,,人家蔣小姐可是跟趙會長的公子訂了婚?!崩罱忝Υ驍嘈⊥醯脑?。
“其實主要原因是明年3月協(xié)會改選,為提撥新人,,協(xié)會決定今年的前三名可以直接當選下一屆的常務(wù)理事,。”老張認真解釋,。
“常務(wù)理事是干什么的,?”歐陽沒心沒肺地問了句。
老張見兩人什么都不懂,,估計也不會有什么背景,,不再解釋。
“一個常務(wù)理事那么多人搶,,有意思嗎,?!”修文只是想表達對報名費的不滿,。
“是沒意思,,”李姐也知道這兩人沒什么來頭,“趕緊交錢吧,?!?p> 其實,修文一聽到要交錢就放下包開始翻,但翻了很久只翻出2500元,。
扭頭看歐陽,,她手里只有2800元,。
“如果都交了,,咱們吃什么,住哪,?”歐陽用宜豐話小聲說,這種方言兩連隔壁縣的人都難聽懂,。
“反正你們也是來打醬油的,,不如回去吧?”李姐見此有些不屑,,“要不,,明年再來,?”
“修文哥,要不,,我不參加了,?”歐陽遲疑了一下說。
“小蘭子,,咱們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放棄?!毙尬膿u搖頭,,然后有些為難地問李姐:“能不能遲點,明天行嗎,?”
“不行,,今晚財務(wù)要結(jié)賬的?!崩罱慊卮鸬煤芨纱?,因為收報名費的目的就是要減人,。
“要不,你跟你爸說一聲,,微信轉(zhuǎn)帳很快的,,轉(zhuǎn)完就到。”小王在一旁提醒,,修文漲紅了臉沒說話,。
“我聽說今年的冠軍獎金有一萬元,”歐陽提議,,“等修文哥拿到冠軍,,再多交100元作利息,行嗎,?”
歐陽對修文有信心,,但其他人顯然沒有。
歐陽想了想,,補充說:“修文哥很厲害的,,陸爺爺都說他是百年不遇的天才?!?p>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的吧,?”李姐嘲諷道,“我本還想讓你們晚一點交,,但如果是這樣,,那還是回去吧?!?p> “這倒是,,想拿前三都很難?!毙⊥蹼m然來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前三基本被三位會長的公子,、千金們包攬了。
“什么意思,,難道冠軍都是內(nèi)定的,?”修文雖然聽過這種傳聞,但他有些不信邪,,“憑什么我就不能拿冠軍,?”
“錯,不是不能,,而是你拿不到,。”李姐有些火了,,一臉不屑地說,,“往屆冠軍都是留美碩士、博士,你個高中生算什么,?還有,,你連報名費都交不起,幾萬元一斤的茶葉你見過嗎,?怎么拿,?!”
“不是這樣的,,修文哥家原來生活挺好的,,只是今年陸爺爺?shù)昧税┌Y,花了很多錢才這樣,?!睔W陽連忙解釋。
“那又怎樣,?幾十萬元一斤的茶葉你見過嗎,?喝過幾兩?”李姐瞥了眼表格上的地址欄,,“江西宜豐,,地圖上有嗎?全國各地送進中南海的茶你知道長啥模樣嗎,?”
“你……”修文沒被人如此羞辱過,,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什么你,!”李姐并不打算留什么情面,。
“小陸,小王說得對,,你還是趕緊跟家里聯(lián)系一下吧,,不然真來不及了?!崩蠌堅緵]在意,,現(xiàn)在被李姐再次提起,江西的,,姓陸,,這才表情有些異樣。
不過,,他很快搖了搖頭,,但也不希望李姐繼續(xù)侮辱修文。
“修文哥,,要不,,我明年再參加,?”只有歐陽知道,修文跟家里聯(lián)系也沒用,。因為他家也拿不出錢來。
修文一時沒了主意,,顯然,,他必須參加!
“你傻呀,,萬一他真得了冠軍怎么辦,?”小王不知那根神經(jīng)短路了,“蔣家或許在全國不算什么,,但上海華庭在茶葉行業(yè)內(nèi)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公司,。”
歐陽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疑惑地看著小王,。
“小王你腦子進水了?趙蔣兩家訂婚儀式花了幾百萬,,那枚婚戒至少一,、兩百萬,蔣大千金這么可能看上這窮小子,!”李姐依然是滿臉不屑,,“好了,時間到,,你也不用猶豫了,,明年再來吧?!?p> 李姐說著提起包要走,。
修文原本就穿得多了,現(xiàn)在更是急得滿頭大汗,,眼淚都要出來了,。
要知道,這些錢是他媽媽賣了唯一的一件陪嫁首飾湊齊的,,如果現(xiàn)在回去,,他對自己都無法交代。
修文的臉色由紅變紫,,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最終他下決心,突然給李姐跪了下來:“大姐,,我求求你了,,給我一次機會吧,。”
李姐顯然沒想到修文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yīng),,嚇得連忙閃身躲開,。
修文繼續(xù)解釋:“我的茶藝是爺爺教的,但他得了癌癥,,因沒錢了,,只好放棄治療,已沒幾個月了,。爺爺最后的愿望就是讓我參加一次比賽并拿冠……拿一個好名次,。”
修文泣不成聲,,停頓了一下才繼續(xù)說:“如果我連名都沒報上,,爺爺真的會死不瞑目的。要不,,我給您磕頭行不行,?”
眼見得修文真要給自己磕頭,李姐也嚇得連忙說:“別……你別這樣,,你先起來……你起來再說,。”
所有人都傻眼了,,報名處一片寂靜,。
還是老張反應(yīng)快,立刻過去要扶修文起來,。
如果不是工資卡被老婆掌管,,老張真的很想幫修文一把。
而修文的一番解釋,,也只有老張聽出了不一樣含義,。
按老張的理解,修文的茶藝是家傳的,,而且是由爺爺而非父親傳的,,這奇怪的隔代相傳,只有老張知道是為什么,。
“喲,,這是怎么啦?男人不好這樣的,?!币晃簧聿拿鐥l、長相甜美,、膚色如雪的女子走了過來,,而那輕柔的吳儂軟語更是對任何男人都具有絕對的殺傷力,。
見老張并沒有拽起修文,她沒任何猶豫就過去幫忙拉修文,。
當那雙雪白的手掌剛要接觸到修文那略顯骯臟的牛仔服時,,修文抬頭的瞬間,看到一張潔白無暇的臉,。
“超級女神,!”修文心中驚嘆,連忙自己起身避開,,怕自己的衣服臟了對方的手。
如果此時地上有條縫,,修文會毫不猶豫地鉆進去,。
女子并未在意,只是扭頭看著李姐,。
“蔣小姐怎么來了,,快請坐?!崩罱慵泵Π徇^自己的椅子讓給了這位蔣家千金大小姐,,然后大致解釋了一下。
蔣小姐很震驚,,微微仰頭看著這位陽光帥氣的大男孩,,沒想到居然會為區(qū)區(qū)3000元報名費下跪求情,還想給人磕頭,。
不過再看看修文身邊那略顯零亂的柴火和被翻得亂七八糟的背包,,心中又有一絲詫異。
但當她感受到來自歐陽警惕的目光時,,蔣小姐決定用戲謔的口吻來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說:“真是一錢憋死英雄漢。如果這位美眉不介意,,我來扮演一回觀音菩薩如何,?”
此時的修文幾近絕望,聽到有人要扮演觀音菩薩,,自是喜出望外,!
他完全沒有理會文婷的口吻,連忙說:“如果您能借錢給我們,,那您就真是我們的觀音菩薩了,,不是扮演?!?p> 蔣小姐掏出手機,,加了修文的微信,,當即轉(zhuǎn)給修文六千元錢。
“大恩不言謝,。我叫陸修文,,請問您貴姓?等有錢了立刻還您,?!毙尬母屑ぬ榱愕卣f。
“我叫蔣文婷,,錢不急,,等你拿到冠軍獎再還吧?!蔽逆猛嫘φf,,接著扭頭看歐陽,“對了,,這位美眉叫什么,?看你們這么年輕,應(yīng)該還沒結(jié)婚吧,?”
“他是我……師兄,。”歐陽有些臉紅,,沒好意思說修文是她的未婚夫,。
文婷說:“那就好,如果他真得了冠軍,,你可不能成為我的情敵哦,。”
歐陽瞬間就后悔了,,剛才應(yīng)該告訴文婷,,修文是自己的未婚夫。
有心要翻臉,,但人家剛借給修文六千元錢,,人窮志短,這臉無論如何也無法翻,。
其他人也傻了,,不明白文婷為何要證實她要嫁給冠軍的傳聞。
要知道,,李姐傳播消息的速度等同光速,。
見修文在給李姐轉(zhuǎn)賬,文婷蹲下身,,順手撿起一根柴火聞了聞,,然后開始幫著規(guī)整那堆有些散亂的柴火和木炭,。
修文見了連忙說別動,那會弄臟您的手和衣服,。
文婷這才起身拿濕紙巾擦了擦手,,待修文交完錢,拍了拍修文的肩膀:“小哥哥,,加油,!我看好你哦?!?p> 說完,,扔下一幫傻眼了的人,走了,。
待文婷走遠,,大家似乎才醒過來。
小王對歐陽眨了眨眼睛道:“看見了嗎,?”
歐陽沒反應(yīng)過來:“是挺漂亮的?!?p> 小王說:“哪是哪呀,,我是說她的戒子戴在中指上,并且不是趙公子送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