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圓圓,下地方方。生逢斯世,,得遇明王,。“趙生貢今天講的段子又換了,,就是因為他的段子不停地更換,這戲臺前從來都不缺人。
弘晝走了,,鄂爾泰成了這里的常客,,就坐在曾經(jīng)弘晝經(jīng)常坐的位子上,,這里視野好,聽得清,,看得廣,。戲臺戲外都能看得清楚,鄂爾泰看著面前的花生,,昨天他還夸這東西有多香,,可是今天他卻覺得索然無味。他嘴里咀嚼著趙生貢的臺詞“得遇明王“,,哪個時代都不缺明王,,不過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罷了,。
“還是仗著怡親王神機妙算,!“西北大營帳外的士卒紛紛議論昨天晚上的險情,若不是弘曉提前叮囑他們做好準(zhǔn)備,,防止敵人夜里襲營,,這會兒怕是又要倒下不少人。
“是??!是啊,!“帳外傳來附和的聲音,,”若是放在以前,,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你說這整天只知道喊著往前沖的,,換作是我,,我也能行!“
“可不是,!哪像是怡親王運籌帷幄,!“
營帳外的聲音沒有停息,營帳內(nèi)的侍衛(wèi)像是憋不住了,,他提著刀就想沖去看看是哪個不知好歹的在嚼舌根,。
“算了!欒厙,!“傅恒叫住了正向著帳外走去的侍衛(wèi),,他臉上掛滿疲憊和無奈,一雙明眸此時黯淡無神,,“由他們說去吧,!”
欒厙握緊了手里的刀,咬著牙道:“怎么能就這么算了,,今天有人敢嚼舌根,,明天就有人敢騎在咱們脖子上撒尿?!彼觳阶叩礁岛銜盖扒ハ鹿?,急道:“大人,咱們已經(jīng)逃了快三個月了,,您看看外面的士兵哪有個打仗的樣兒,?那個怡親王除了后撤,就是后撤,,他懂什么,,這是戰(zhàn)場,不是京城的戲園子,,他來這里有什么用,?再這么下去,敵人沒被打到,,咱們自己就把自己給拖垮了,!”欒厙別過頭,盯著地面惡狠狠地說到:“不如咱們~”
隔墻有耳,,話不能亂說,,尤其是這里,傅恒抬手堵住了欒厙的嘴,。傅恒明白欒厙想說什么,,苦笑著搖頭,“他不是打仗的料,,我也不是,,我們都不是!但他比我強,,最起碼,,呵呵,外面的人都已經(jīng)排完隊了,,還有什么好爭的,?聽他的,他是帥,,我是將,,他說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誒,!”欒厙嘆了口氣,心中不平地站到了一旁,,一聽到外面人的議論聲,,他心中便是恨得狠,索性拿手指頭堵住耳朵,。
外面的議論聲亦是攻心之術(shù),,傅恒不傻,這個時候若是鬧出點什么,,就是真的傻,,他心中默嘆:“聽天由命吧!”
與西北成對角的浙江卻是個好地方,,不說山清水秀,,但說來這里當(dāng)個官,不撈點錢糧那叫蠢,。朝廷二品大員的俸祿很多么,?想過好日子,那是真的不多,,吃糠喝稀做個樣子就成了,,那是糊弄別人的。
清澈的湖面蕩漾著波紋,,碼頭邊上的畫舫里韓士承擺弄著桌子上的畫卷,,今天這里會來一位貴客。
“韓老板果然是慧眼如炬??!我這里的畫可都是上品?。 按腺u畫的人夸耀自己帶來的畫卷,。
韓士承嗤之以鼻,,什么上等?他不過是懶得去弄些陪襯貨,,隨手一揮對著邊上的賬房吩咐:“給他二十兩銀子,!“
“哦喲!韓老板果然是爽快人,!“賣畫的快速地將銀子收進懷里,,”韓老板以后要是有需要,只管差遣一聲,!“
“行了,!你先回去吧!若是下回有需要,,我還會再找你,,回去吧!“韓士承不耐煩地?fù)]揮手,,今天這條船上算得上名畫的只有一幅,,就是他面前的這一幅,其它都是買來充數(shù)的,。
賣畫的走后沒一會兒功夫,,碼頭上便走來一位衣著光鮮的中年人。他直奔畫舫而來,,這里沒有歌舞,,也沒有評書戲曲,不過是有幾幅墨畫,,幾卷字帖,。平時這里文人儒客眾多,但現(xiàn)在是清晨,,那些個讀書人怕是夜里挑燈太久,,這會兒還在和周公敘舊呢。
中年人直奔畫舫內(nèi),,這里的字畫終于換了,,他從懸掛在門口的第一幅畫開始慢慢地向里走去,每看一副均是搖頭,,畫是換了,,但不精髓,意境太差,沒看頭,。
整個一圈轉(zhuǎn)下來也就一盞茶的功夫,,那中年人沒相中任何一幅畫,來得急去得也急,,他心中念叨:“還是半個月后再來吧,!“
“大人請留步,!“
中年人剛走出畫舫,,身后就傳來聲音,只是他眉頭一皺,,問道:“你認(rèn)得我,?“
“呵呵!“韓士承搓搓手笑了笑,,”不同于那些讀書人,,大人總是清晨而至,日升而辭,。但逢初一十五畫舫換字畫之時,,大人便是準(zhǔn)時到訪,時間長了,,小人好奇,,也就認(rèn)識了!“
“若是沒別的事情,,本官就先告辭了,!“盧光植點點頭,準(zhǔn)備離開,。
“大人請留步,!“韓士承再次喊住盧光植,他側(cè)過身面向里面,,”大人進畫舫沒有一盞茶的時間,,想來這外面掛著的粗鄙之物沒有能入大人眼的。昨日小人有幸得到了一幅珍品,,聽人說那是唐寅的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人眼拙,,大人可否賞臉移步,,品鑒一二,也幫小人瞧瞧這幅畫到底是真的,,還是他人吹噓的贗品,!“
“大人!這幅畫可是真的出自唐寅之手?“韓士承彎著腰候在盧光植的邊上,,這位新任的巡撫盯著桌子上的《函關(guān)雪霽圖》已經(jīng)有好一會兒了,,韓士承心中竊喜,只要是個人,,他總有點癖好,,投其所好有多難?
“是真跡,,錯不了?。 氨R光植點頭稱贊,,經(jīng)過他手的古玩字畫不在少數(shù),,他不會看走眼,輕輕地?fù)崦嬀?,愛不釋手,,他小心地彈去卷腳的細(xì)微塵土。
韓士承挺直了身子,,抬手笑道:“小人瞧著大人應(yīng)是喜歡這幅畫,,要不大人您就收下,也不過是些許黑字墨畫罷了,!”
“收下,?些許?”盧光植依舊彎著腰,,不過卻是斜過頭盯著韓士承看了眼,,不置可否地說到:“你可知道這東西有多珍貴?能看到一卷已經(jīng)是福氣了,,收下,?怕不是在說笑吧!”
“豈是玩笑,!”韓士承笑著恭維道:“大人可是畫舫的??停煌谀切┮髟娮髻x,,每日里只知道對著世俗呻吟的人,。大人是個懂畫的人,對小人這畫舫里的畫來說,,您就是伯樂,!再說了,這么珍貴的東西落在小人手里那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大人您博學(xué)廣聞,,這樣的寶貝只有在大人的手里那才能發(fā)揚光大啊!小人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寶刀贈英雄,,與其讓那些個憤世嫉俗的斯文人把這幅畫給弄臟了,不如大人您把它留著,!”
“嘿嘿,!”盧光植笑著瞇起眼,伸出手指對著韓士承點了點,,他是打心里喜歡這幅畫,,探在畫卷上的手就沒有縮回來過,“可本官要是收下了,,那便是坐實了受賄的罪名,!”他臉上浮起懼意,九門提督鄂善是個什么樣的下場,?即便背后有太傅大人那又如何,依舊逃不過三尺白綾,。
“什么叫受賄,?大人就不能交個朋友?大人就只能做個孤家寡人,?”韓士承義憤填膺,,他對受賄這個詞很是鄙夷,“都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整出來的幺蛾子,?!彼钢雷由系漠嬀恚按笕税倜χ谐槌隹漳芘阈∪藝Z嗑到現(xiàn)在,,這是情誼,,小人贈上一幅畫,亦是情誼,。甭管外面人怎么說,,那不過是瞧不起小人一介商賈的身份罷了。小人過得比他們差嗎,?不差,,他們那是嫉妒!”
“呵呵,!照你的意思,,本官要是不收,那也是瞧不上你這商賈了,?”
“朋友的小小心意,,不求旁的!”韓士承的話很誠懇,他今天真的只是送畫,,別的什么都沒提,。
“呵呵!我盧某也是爽快人,,今天光植交你這個朋友,!誒呀!”盧光植再次將目光聚集在唐寅的畫卷上,,舍不得移開眼,。
韓士承慢悠悠地端起茶杯細(xì)品,玩味地笑了笑,,不急,,您慢慢看!也不枉我花了整整五百兩銀子買下這畫舫,!
“你這核桃能吃么,?”弘晝肚子餓的咕咕叫,一路的干糧他吃怕了,,就想弄口白米飯,,很不巧的他瞄上了身旁嚴(yán)祌手指間不停轉(zhuǎn)動的兩個核桃。
“這個可不能吃,,也就是拿來玩的,!”嚴(yán)祌將手里如同紅玉般的核桃遞弘晝,“別說您稀奇,,就是洋夷看了也覺得好玩,。這東西也分三六九等,最次的賣給他們也要十兩銀子,!”
“一斤,?”弘晝狐疑,這核桃賣得真貴,。他對玉石翡翠還有些研究,,至于核桃,那在他的印象里就是用來吃的,。他對著太陽仔細(xì)觀察著手里一模一樣的兩顆核桃,,怎么長得跟玉石一樣呢?
“什么一斤???是一個!嘿嘿,!”嚴(yán)祌像是個老狐貍般地壞笑,,“最上等的,,一千六百兩白銀一個!不帶還價的,!”
“這么貴,?”弘晝驚呼,他是不知道后世的文玩核桃動輒上萬元,,“就這價,,那洋夷也買?”
“買??!不貴啊,!”嚴(yán)祌神情坦然,,絲毫沒有宰客的樣子,“您是不知道把玩這核桃的奧妙,,就單說這把玩的手法吧,,它就不下于五種:揉、捻,、盤,、擼、搓,,每一種玩法都有奇特之處。就說這‘揉’,,講究揉而無聲,,兩個核桃雖在手中來回旋轉(zhuǎn),但是用力不能過大,,這核桃之間也不能相互碰撞,!如此可以刺激手部的穴位,以達(dá)到血液循環(huán),、強身健體的功效,!就連當(dāng)今龍椅上的那位都對此物頗為推崇:‘掌上旋日月,時光欲倒流,。周身氣血涌,,何年是白頭?‘嘿嘿,!”
且不說嚴(yán)祌說的是不是真的,,光這手里盤轉(zhuǎn)的架勢就是有錢人的身份,這特么活脫脫的員外,,說白了就是裝逼,。
“洋夷買的多么,?比糖粒還多?”弘晝好奇這個東西的行情如何,。
“那是趕不上糖粒,,糖粒是供不應(yīng)求,現(xiàn)在我連著開了三個作坊都趕不上工期的,。但文玩這東西可是勢頭正緊,,用洋夷的話來說那叫藝術(shù),只要是藝術(shù),,它就值錢,!”嚴(yán)祌對商機的敏感度要比弘晝高得多。
弘晝不由地豎起大拇指,,“你是行家,,我是比不上你!”他抬起身眺望著緬甸的方向,,再有兩天的路程就到大理了,。弘晝轉(zhuǎn)過頭詢問嚴(yán)祌:“你估摸著,到明年年底,,咱們和洋夷的交易金額能達(dá)到多少,?”
“總的么?”嚴(yán)祌低頭想了會兒,,認(rèn)真地說到:“按照目前的狀態(tài)繼續(xù)保持下去的話,,兩年大概能有兩千八百萬兩!”
“臥槽,!”弘晝?nèi)滩蛔”舜挚?,他根本沒有想到能賺這么多錢,這可是大清一年的收成,,“怎么會這么多,?”弘晝懷疑自己聽錯了。
“多,?”嚴(yán)祌疑惑,,“不多啊,!又不用上稅,,全是自己的,咱們十三個掌事的家當(dāng)加在一起就差不多有這么多了,。您想?。〗z綢,、棉緞,、瓷器,、茶葉、文玩字畫,,還有糖粒,,另外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加在一起。當(dāng)然,,主要是糖粒太賺,,嘿嘿!”
弘晝沒細(xì)算過這些賬,,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后世的科技上,,雖然心潮澎湃,但他說話依舊不咸不淡,,“別忘了咱們要什么,?銅礦、鐵礦這些在日后都是了不得的消耗品,?!?p> “您放心!”嚴(yán)祌點頭應(yīng)承,,“這些天陶舸和盧勇建他們也沒耽擱,,只要浙江的地圈下來,就能馬上開始建造船廠,?!?p> 弘晝呼出口氣,終于要開始了,,他回頭望向西北方向,。嚴(yán)祌瞧見了,憾道:“王爺別擔(dān)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況且~”嚴(yán)祌緩了一會兒繼續(xù)說到:“況且,,道不同不相為謀,!”
弘晝回過頭笑著拍了拍嚴(yán)祌的肩膀,“你說得對,,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他抬頭望向前方,,他的路在前面,,“休息得差不多了,咱們該走了,!”
一路風(fēng)塵,,從江寧到云南,,不是弘晝趕得匆忙,而是他們整個一伙人都是匆忙,。江寧城外破敗木屋的大門再次被打開,,陶舸認(rèn)真地研讀著手里的書稿,汗水從他額頭慢慢滴落下來,,他渾然不覺,,一個下午眼睛都不曾眨過,只聽他嘴里念叨:“牛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