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摩藩淪陷已經(jīng)有一個月了,,究竟是失道者寡助,,還是其它什么原因,,這彈丸之地不見一只援手,。
大名府已經(jīng)被拆了,,金晃晃的門牌匾已經(jīng)進了鍋爐,,當(dāng)了柴火,。在它不遠的地方建了一棟樓,,樓房的建筑風(fēng)格與正常的居民樓不一樣,,它更像是三棟樓房邊靠邊圍成的,。那棟樓的邊上修了路,直通海邊,,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便能將樓房連路修筑完畢,,可見是花了不少人力。
三角樓房只有兩層樓,,二樓向陽的一間辦公室,,那墻壁上掛著一幅畫,正是唐寅的《函關(guān)雪霽圖》,。這是韓士承的辦公室,,半分鐘前,這里來了一個身材矮小的東瀛人,。
暗紅的書桌前是一襲墨綠色的軍裝,,它不同于這個時代任何一個國家的服飾,至少野田道口沒有見過,,面前的年輕人模樣甚是英俊,,看上去只有二三十歲的樣子,很年輕,寸長的頭發(fā)更是精神,。野田左右尋思這年輕人到底是來自何方,,看膚色,這年輕人絕不可能是西班牙人或是英國人,,但是看穿著打扮,,又不像是宗國人,最起碼,,他沒有辮子,。
雖然是被侵略的那一方,野田道口還是堆起笑臉,,不是因為禮貌,,而是來的這一路上,短短四里路的見聞讓他不得不向眼前的侵略者低頭,。野田臉上的笑容顯得拘謹,,他是幕府的老中,一個年過四旬的人何曾向一個年輕人獻過媚,。他忐忑地說到:“在下野田道口,,來自江戶,不知閣下怎么稱呼,!”
韓士承漫不經(jīng)心地玩弄著手中的掛表,,這是本土的工匠參考了洋夷的鐘表后打造出來的,非常精致,,不論是做工還是精度,,都要比洋夷的高出一籌??戳搜郾砩系臅r間,,他對這個刻度有些不習(xí)慣,畢竟曾經(jīng)叫慣了時辰,,突然改口叫小時,,短時間內(nèi)有點不太容易接受。
韓士承輕蔑地瞥了眼野口,,卻笑道:“先別急著跪,!”隨后指了指他對面的椅子說到:“坐下吧!”
野田糊涂,,對方怎么會認為自己是跪著的,?他看了看自己,回頭看了看門口的守衛(wèi),,不由尷尬地笑了笑,,合著是自己太矮,對方這是在嘲諷自己呢!他也不生氣,,順勢坐到了椅子上,,坐下去片刻,他又覺得不妥,,視野明顯不如方才,,還是站著好。不過,,對方竟然會說日語,,那倒是方便了不少。
“隨便,!”韓士承轉(zhuǎn)動椅子,,面向野田,他屁股下的椅子也著實讓野田好奇,,這椅子竟然還能轉(zhuǎn),。韓士承放下手中的掛表,雙臂撐在桌子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野田,,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上古神兵,鋒利駭人,,他說到:“我很忙!我的助理留給你的時間是十五分鐘,!”
瞧著野田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樣,,韓士承心中頓時覺得好笑,臉上亦是浮起笑意,,方才的嚴肅感蕩然無存,,身體向后傾去,躺在椅背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敲打著桌子,“你還挺帶種的,,敢一個人來,?岸信介一呢?他怎么沒一起來,?”
怎么這事兒還扯上岸信介一了呢,?野田心中疑慮重重,他實在是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但又不敢怠慢,,急忙說到:“岸信大人忙于政務(wù),抽不開身,便由在下前來,,說來,,薩摩也是在下的故土,由在下前來也是最合適的,!”野田皺了下眉,,想了一會兒還是問出了口:“閣下認識岸信大人?”
韓士承沒有回答野田的問題,,卻是笑道:“他現(xiàn)在混得挺不錯么,!你左一個大人,右一個大人的,!”韓士承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變得陰沉,“混得好了,,就忘了自己是誰,,哼!你回去,!讓他滾過來見我,!”
“莫不是二位有什么恩怨?”什么樣的私人恩怨也不至于滅了一方諸侯,,雖然這個諸侯和中央對不上眼,,但這槍躺得總些不明不白,可野田直覺告訴自己,,理由不是這么簡單的,。
“這人欠了我很多錢,我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半年前,,留給我的只有一堆賬單,。”韓士承的臉上慢慢浮起怒色,,“我是個買賣人,,買賣人要講信用,他從我這里拿走不少貨,,可錢卻沒給夠,!欠條要是打完不還,那和茅房的廁紙有什么區(qū)別,?”
野田沉思片刻,,神情不再輕松,他變得焦躁起來,,語氣也變得不再和善,,“岸信手中的糖粒是從你那里來的,?”他隱約地感覺到岸信帶去江戶的邪物和這個年輕人有關(guān)系,要知道日本以前可是沒有這些東西的,。
沒有再稱呼岸信介一作“大人”,,也沒有再說閣下,而是直呼“你”,,語氣的變化告訴韓士承,,眼前人心中的不滿。
糖粒是什么,?看上去潔白無瑕,,其實是一染就上癮的邪物。韓士承心中自然明了,,此刻他的表情和野田完全相反,,不以為意地說到:“對!那可是寶貝,!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銈儜?yīng)該感激我,!登若仙門,,豈是凡間俗士的丹藥可以相比的!”
“寶貝,?”野田直搖頭,,這算是哪門子的寶貝,他瞧見過長期食用糖粒的人是個什么下場,,盡管他在江戶多次提議清掃販賣糖粒的人,,可是效果甚微,他憤怒地說到:“這是害人的東西,,你們也拿它當(dāng)寶貝?”
“當(dāng)然了,!”韓士承輕笑著搖頭,,“能賣出好價錢的自然是寶貝?!泵腿婚g,,韓士承身體前傾,臉上表情兇狠,,“怎么,,你不這么認為?”
“當(dāng)然,!”野田心中吶喊,,他還沒說得出口,,便被窗臺上的鳥雀聲打斷了。
那鳥雀嘰嘰喳喳地叫不停,,韓士承頓時皺了皺眉頭,,不假思索地拉開抽屜,從里面掏出一把短槍,,對準(zhǔn)窗臺處就是一槍,,他的槍法很準(zhǔn),像是練過的,,一槍命中,,那不知名的鳥中槍后從窗臺跌落,隱約可以聽見鳥兒落地撞擊地面的聲音,。
野田沒去看窗臺,,而是雙目緊盯韓士承手中的短槍,那把槍的造型和現(xiàn)代的左輪手槍很像,,槍管很短,,適合近距離射擊。野田知道火槍,,但是他沒有見過韓士承手中的槍,。來大樓的一路上,野田見識了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也見識了在夢中也無法預(yù)見的火炮,。他心中既是憤怒,又是膽怯,,更是好奇,,這個年輕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韓士承抬起拇指扣動擊錘,,那槍上的轉(zhuǎn)輪竟也跟著轉(zhuǎn)動,,他把槍口對準(zhǔn)野田的方向,表情乖戾,,而那野田更是大氣不敢喘,,站立在原地絲毫不敢動,瞧著野田額頭滲出的汗水,,韓士承扣動了扳機,,清脆的“啪”聲響起,擊錘回位,。
野田還是站在遠處,,不過片刻后,雙腿一軟,,趴在地上,,現(xiàn)在天已進涼,,但他身上的衣服卻已經(jīng)濕透了,僅僅是方才短暫的一秒,,他已經(jīng)被嚇得魂不附體,。
韓士承倒在椅子上,張狂地笑了,,他捂著肚子,,方才的畫面笑得他肚子抽得疼。
許久,,韓士承不笑了,,野田也扶著桌子站起來,擦了擦額頭的汗,,也不管背后門口衛(wèi)兵的嘲笑,,扶著桌前的椅子坐下。
“跟你開玩笑呢,!”韓士承面帶戲謔地看著野田,,熟練地拉開抽屜,從里面取出六顆子彈,,隨后退出寄存在彈巢中的彈殼,,給槍裝滿子彈,在野田還沒從剛剛的驚恐中緩過來的時候,,再次將槍口對準(zhǔn)了他,,扣下扳機,不過卻沒有聲音,。
野田已經(jīng)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他的神情變得有些呆滯,他沒上過戰(zhàn)場,,沒聞過血腥味,,更沒被人用刀尖對著,更何況是火槍,。
韓士承滿意地收起槍,,兩手擺了擺,說到:“小玩意兒,,馬氏重機槍的過度簡化版,沒什么大用,,打打鳥兒還行,。”
話落,,他不再嬉笑,,英俊的臉龐變得嚴肅,,“債,連本帶利,,你們差我太多,,不如這樣,我取個折中的法子,,你們把現(xiàn)在腳下的這片土地租給我,,租期一百年,你回去把話帶給德川吉宗,,讓他考慮考慮,,是我繼續(xù)北上,還是連那幾塊地一起租給我,?!?p> “幾塊?”野田眼皮直跳,,對方直呼大將軍的名諱,,顯然是沒有把德川放在眼里,薩摩藩的戰(zhàn)力在外樣大名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對方卻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就把這里完全占領(lǐng)了,,但一想到外面的大炮和剛剛的火槍。也就不覺得奇怪了,,他深呼了口氣,,“不知道另外幾塊地是哪里?”
“你先回去傳話,,若是德川他不同意的話,,說什么都是放屁。還有,,岸信的吃貨量比以前少了,,難不成是翻臉不認人了,不打算繼續(xù)做這買賣了是么,?兩件事,,你回去商量完了,再給我答復(fù),,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F(xiàn)在,時間剛剛好,,十五分鐘,,你可以回去了!”韓士承看了眼桌子上的表,,說話絲毫不留情面,,態(tài)度強硬,,這不是在和對方商量,更像是在命令對方,。
野田扶著椅子的手把慢慢站起來,,他覺得今天來這里是自取其辱,在這外族人面前丟盡了大和名族的臉,,他神情懊惱,,撫著額頭向門口走去,半道上,,卻又覺得自己夠蠢,,連對方來自哪里都沒問,于是轉(zhuǎn)過身,,對著韓士承聞到:“不知道閣下是來自何處,?英國?還是西班牙,?”
野田的問題倒是把韓士承給問住了,,來自哪個國家,韓士承對著窗外愣了半晌,,突然間皺起眉頭,,對著野田揮揮手,“休要啰嗦,,你記著,,我只在這里等你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