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匯合
馬車慢悠悠趕到京城時,,已是嚴冬。白茫茫的畫卷里,,依稀印著幾排濕漉漉的車轍印,,路兩旁幾叢蕊紅的臘梅冒出頭來,幽香里透著冷冽,。
林淵翻身跳下車給烏黑油亮的馬兒喂捧干草,,待它飽了肚,他才搓搓通紅的大手,,彎腰團起個雪球砸在洪川身上,。高興指著身后道:“阿川,你看,,前面便是京城,!”
洪川也探著頭高興得緊,,仿佛看見他魂牽夢繞的妻兒在向他招手,他裹緊裘衣縮著脖子哈哈笑:“北京城果然漂亮得緊,!咱們快快進城,!”
話落,嘴邊幾團裊娜的白汽升騰在肅殺的空氣里,,飄飄忽忽奔向那巍峨宏偉的城池,。皚皚白雪覆蓋下的黛瓦隱約透出一分婉約,高聳入云的歇山屋脊斜斜伸向湛藍的天際,,下墜“叮叮當當”幾個小銅鈴清和雅致,,透著相思。
林淵趕著馬車“嗒嗒”進了城,,繞著縱橫交錯的街道轉(zhuǎn)罷兩圈,,才勒住馬在那永福客棧門前停下,。又側(cè)身解了水囊交給洪川,,自己則鉆進馬車去瞧溫婉。
她正合衣躺在厚被里四仰八叉睡得香甜,,清麗的臉上紅撲撲透著粉,,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那幾縷遮在臉畔的散亂青絲更添一二妖嬈,。此刻她被人打擾,,正皺著眉不耐往被里縮了縮,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皓腕,。
林淵看得喉頭一緊,,俯身輕輕在她額頭親了親,才擁著她給她罩上裘衣外褂,,柔著聲喚她:“婉娘,,醒醒,咱們到了,?!?p> 溫婉暈暈乎乎被他晃醒,只軟塌塌摟著他脖子靠在他肩頭撒嬌,,又將一腳蠻橫塞進他大手里,,眼波似水地喚他:“親親老公,幫人家穿鞋嘛,?!?p> 林淵呼吸一滯,只得一手托著她柔弱無骨的身子,,一手去夠角落里的繡花棉鞋,,忙活半晌折騰出一身汗。
待穿好鞋,,溫婉才笑瞇瞇嘟著嫩唇在他嘴角輕輕落下一吻,,又滿意拍拍他腦袋:“老公最好了!最喜歡阿淵了,!”
林淵被熱汽蒸紅了臉,,平復半晌,才拿出一頂帷帽給她戴上,,沉聲交代她:“不許拿下來,,不許說話,不許人來瘋,。這是京城,,滿地都是貴人?!?p> 溫婉別扭不依,,伸手要摘帷帽,被他“啪”地一下打落,。只得癟著嘴要哭不哭地抱著被子哼哼唧唧打了兩個滾,,才醒了瞌睡一本正經(jīng)地跟在他身后跳下馬車。
“幾位打尖還是住店,?”站在柜上的掌柜低頭對著賬目問得漫不經(jīng)心,。
溫婉上前兩步,輕聲詢問:“您可是朱掌柜,?”
那掌柜這才抬了頭,,肅容應(yīng)道:“正是鄙人。您有何事,?”
溫婉側(cè)頭瞧了瞧身后,,見她男人微微頷首才朱唇輕啟:“江東子弟多才俊?!?p> 那掌柜的將她上下一打量,,慌忙走出來朝幾人拱手:“小的眼拙,不知是您大駕光臨,,主子早恭候您多時,,請隨我來?!?p> 待走到到二樓左側(cè),,那掌柜才一指風月兩間客房彎腰笑道:“這是幾位的房間,一路奔波想必辛苦,,諸位先歇一歇,,待到天黑自有人來接各位,。”
說完笑著朝眾人彎腰再行一禮退了下去,,頃刻間兩個灰衣黑褲的小二便送來熱水熱飯,,還有一盞暖身的桃花釀。
日暮西斜時,,溫婉所在的房間被輕輕扣響,,卻是宋允之站在門口朝她夫妻二人拱手:“事態(tài)緊急,二位這就跟我走,?!?p> 溫婉點頭,拿上包袱跟在林淵身后走了出去,。至于洪川,,早前林淵便與他商量好,讓他在這客棧住上七日,,等事情辦妥了,,他便來接他。若不來接,,也不用去尋,,八成是碧落黃泉,魂歸天外了,。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直到夜涼如水,溫婉才在京郊一處農(nóng)舍看到那瞎眼靜坐的婦人和她的夫君,。
見過禮后,,錢氏淡淡一笑:“我沒有看錯你。當日沒殺了你,,往后便殺你不得了,。”
溫婉垂眸,,長跪不起,。往后的事誰說得清,過好眼下才是正經(jīng),。
朱祁鎮(zhèn)見她跪得歪歪扭扭,,毫無風骨,而她身旁的男人堪堪跪在她左前一寸之地,,將她整個人罩在陰影里不由皺了皺眉,。
“朕聽說你會看人命數(shù)?”他端坐主位,,睥睨二人半晌才冷冷開口,,聲音酷似寒冰,。
溫婉以手觸地,神情恭敬:“不知民婦若知道些命理,,我夫妻二人可能起身,?”
看看,對救命恩人啥態(tài)度,?
錢氏掩唇一笑,這倔骨頭還是不肯吃虧:“起來吧,?!?p> 朱祁鎮(zhèn)被錢氏搶了白也不惱,只不耐煩盯著下首恭敬坐著的溫婉:“現(xiàn)在可以說了,?”
溫婉卻只側(cè)身對錢氏道:“本是天機不可泄露,,但姐姐姐夫不是外人,便是為此要折去些壽元,,妹妹也少不得照實告知一二,。只是奔波了一路,我們夫妻委實嘴干得緊,?!?p> 朱祁鎮(zhèn)一聲冷笑,攀親拿喬的本事夠可以的:“允之,,上茶,。”
坐也坐了,,茶也喝了,,溫婉也知見好就收,佯裝閉目掐算了許久才睜眼忽悠道:“莫道桑榆晚霞天,,長虹作桿又如何,?若得將門錦繡語,沖天香陣透長安,?!?p> 一時間屋內(nèi)幾人皆眉頭緊鎖,垂眸細細思量這四句箴言含意,。獨朱祁鎮(zhèn)扶額思量了片刻,,沉著聲不耐煩問她:“什么意思?你就不能說明白點,!”
溫婉偏頭咳了咳,,不明白就對了!隨便忽悠你個大傻子的,,老娘自己也不明白,。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天意如此,我能跟您說的只有這四句,,福禍都在此間,,您千萬牢記?!闭f完溫婉低頭掀開茶盞吹了兩口,,一副高深莫測模樣。
然,,朱祁鎮(zhèn)卻不是這么好打發(fā)的,。他兩眼微瞇,把玩著腰間衡佩低低威脅道:“你再算算此番外面殺機四伏,,我夫妻二人可能平安進宮,。算得好便罷,算不好朕就剝了你一家的皮,?!?p> 溫婉忽的一笑,如嬌花照水:“您龍氣未散,,自然逢兇化吉,。再說您可不能殺我一家,不然您這買賣可不劃算,?!?p> 朱祁鎮(zhèn)不置可否,眼底殺意如冰雪消融:“哦,,你倒說說如何逢兇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