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貓在白紙上畫了一個圓,，“這個是火星,，半徑三千三百八十九公里，大概是地球的一半，赤道長度是兩萬一千三百三十公里,，也是地球的一半,?！?p>　　唐躍點點頭,。

　　老貓接著在這個圓上點了一個小點，“這里是我們昆侖站和鷹號飛船的位置,，位于火星的北半球,，在伊希地撞擊坑平原中（Isidis Planitia），具體的位置是東經(jīng)87度,，北緯12度54分,，靠近赤道，我們的東北邊就是烏托邦大平原（Utopia Planitia）,?！?p>　　“鷹號飛船將在這個位置發(fā)射?！崩县堄霉P尖點了點紙面,。

　　唐躍看著老貓在紙上再畫了一個大圓，把第一個圓套了進去,，“這是聯(lián)合空間站的運行軌道,，近地點380公里，遠地點480公里,，是一個近似于圓形的橢圓軌道,，它的運轉周期是一個小時二十分鐘，也就是說,，聯(lián)合空間站每隔一個多小時從我們頭頂上掠過一次,。”

　　唐躍點頭,。

　　老貓又在大圓邊上的空白處畫了一枚小火箭,，“這個是鷹號飛船,，發(fā)射升空的將是它的上升級……”

　　老貓把火箭的上半部分框了起來，“上升段有兩級火箭,，第一級是兩臺SpaceX的猛禽3C發(fā)動機,，它們的工作時間只有兩百秒，也就是三分鐘多鐘,，在這三分鐘內(nèi)，發(fā)動機必須要把有效載荷艙推入軌道,?！?p>　　老貓從火星上畫了一條弧線，慢慢延伸出來,，表示成升空的鷹號飛船,，然后開始繞著火星飛行。

　　“如果鷹號飛船能成功發(fā)射,，那么在進入軌道之后,，猛禽3C發(fā)動機和主燃料箱都會被拋掉，有效載荷艙開始繞火星飛行,?！崩县埥又f，“我原定的計劃是快速對接方案,，選定合適的發(fā)射窗口,，讓登陸器在合適的時機發(fā)射，與聯(lián)合空間站盡快取得同步……負責調(diào)整軌道的是上升段的二級火箭,，一臺俄制RD-0172發(fā)動機,，很成熟的毛子貨?！?p>　　唐躍很放心,，老貓經(jīng)驗豐富，制定計劃還是非常穩(wěn)妥的,。

　　“但這個計劃現(xiàn)在已經(jīng)作廢了,。”老貓聳肩,。

　　“因為天氣,？”

　　老貓皺著眉頭，“沒錯,，因為這個麻煩的天氣,，我們不能再根據(jù)空間站的位置來選擇發(fā)射時機，而要根據(jù)風速的變化來決定是否發(fā)射,，什么時候風速降下來了就什么時候發(fā)射……但這樣會帶來另一個問題,?！?p>　　“什么問題？”

　　“風速的變化是隨機的,，我們不知道這該死的風暴什么時候能減弱,，所以我們完全無法在發(fā)射前預設鷹號飛船與空間站的交會軌跡，登陸器升空時空間站可能在我們的頭頂上,，也有可能在火星的另一面,。”老貓說,，“因此我們只能采用慢對接的方式,，先把登陸器打上去，然后讓它長時間駐留在軌道上,，走一步看一步,。”

　　“你的意思是先把鷹號飛船打進軌道,，再根據(jù)情況來慢慢調(diào)整唄,？”唐躍語氣很輕松，他歡快地轉椅子,，“這算什么大問題,？飛船都進軌道了，最艱難的那一關已經(jīng)過了,，大不了多繞火星飛兩圈,，反正繞一圈也就一兩個鐘頭，寧肯慢一點,，也要穩(wěn)妥一點,，慢慢地進行機動變軌?！?p>　　老貓沉默了半晌,，它盯著桌上的紙筆，“問題就出在這里,?！?p>　　唐躍一怔。

　　“機動變軌是要消耗推進劑的,?！崩县埖吐曊f。

　　“我知道,?！?p>　　老貓?zhí)痤^來，那張貓臉被燈光照亮，看上去毫無表情,。

　　“但是我們的推進劑剩余情況可能……不太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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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貓和唐躍湊在一起,，老貓下筆如飛,，正在飛快地計算，滿紙都是密密麻麻的復雜數(shù)字和公式,，唐躍盡管看不明白,，但也緊張地站在邊上等結果，他知道這些冰冷數(shù)字的背后可能關乎生死,。

　　“根據(jù)空氣動力學,，飛行器在低軌運行時所受到的空氣阻力為D=1/2Cρv∧2，C是阻力系數(shù),，ρ為大氣密度,，S是有效迎風面積……”

　　“那么大氣阻力只引起沿軌道切線方向的負加速度,，方程為f=-1/2mCSρv∧2,，由攝動方程可得dr/dt=2vfr∧2/μ……利用泰勒級數(shù)展開……”

　　“假設初始運行軌道半徑為R1，交會對接時,，將軌道半徑降至R2,，其中R1大于R2，對應的大氣密度為ρ1與ρ2,，交會對接完成之后,，再利用霍曼轉移將軌道提高到……δ=√（μ/r）(1-√(2r/R1+R2)+√(u/r)[(1-√2r/R1+R2)-1]……”

　　老貓的計算速度越來越快，各種希臘字母和高階方程堆了一層又一層,，這些方程和算式它其實在腦子里已經(jīng)過了上百遍,，寫出來只是為了給唐躍看。

　　“草稿紙,?！崩县堫^都不抬。

　　唐躍手中端著一疊白紙,，立馬把草稿紙遞過去,。

　　“草稿紙！”

　　唐躍遞紙,。

　　“草稿紙草稿紙草稿紙草稿紙草稿紙,！”

　　寫滿了計算過程的稿紙很快就堆滿了桌面，老貓的手速最后快到唐躍都看不清了,，那雙貓眼死死地盯著紙面,，從火星到風暴到鷹號飛船到聯(lián)合空間站所有的參數(shù)在老貓腦中構成算式，它的電腦正在以每秒億萬次的速度進行計算，模擬登陸器發(fā)射后的軌跡,，然后通過手中的筆輸出到紙面上,。

　　唐躍站在邊上，心情忐忑,，像是個正在等待高考成績的學生,。

　　他在心底祈禱能有個好結果，但唐躍自己也清楚物理和數(shù)學是這個世界上最堅不可摧的東西,，只要初始參數(shù)給定了,，那么結果就定死了，從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無論其計算過程有多曲折,，無論你算多少遍。

　　就在他手中的白紙還剩下最后三張時,，老貓停筆了,，唰唰的落筆聲停了下來，漫長得如行云瀑布般的龐大算式像快刀斬麻般驟然終結,，最后只在草稿紙的末端留下一個簡潔冰冷的數(shù)字,。

　　老貓把紙豎起來給唐躍看。

　　2.15547,。

　　“兩次,。”老貓緩緩說,，“假設鷹號飛船升空時,，聯(lián)合空間站在火星的另一面，那么RD-0172發(fā)動機的推進劑最多只夠登陸器變軌兩次,?！?p>　　唐躍的大腦僵住了，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個數(shù)字意味著什么,。

　　“也就是說,，鷹號飛船與聯(lián)合空間站最多只能嘗試交會兩次，如果兩次都失敗了,，那么登陸器就會失去所有動力,，再也無法與空間站對接?！崩县埌炎詈蟮碾y題給唐躍點明了,，它扭過頭來看著唐躍的眼睛，那雙貓瞳眼神懾人,。

　　“而外頭的沙暴讓我們根本無法與空間站保持聯(lián)絡,，也沒法監(jiān)控鷹號飛船的實時狀態(tài)，更沒法對登陸器和麥冬進行導引……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