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二人心思各異,，望著窗外沉沉夜色,，沉默不語,。
半響,，晏鳴復(fù)又轉(zhuǎn)身返回書案前坐了下來,，繼續(xù)道：“也正因如此,，你曾祖父幡然醒悟,，深悔寵女太過,，以致于引來今日事端,。你曾祖父痛定思痛,，已經(jīng)預(yù)料到晏家即將到來的命運，太后進(jìn)宮,，晏家只能與之捆綁,，禍福相依，晏家的將來必定風(fēng)雨不斷,，禍福難料,。”
晏長青心中一動,，想到晏家過往,，忙也返身坐回案前，微傾前身：“父親,，莫非,，晏氏族人回遷故里云州，就是從此時開始的,？”
晏鳴點頭：“是以,，自太后進(jìn)宮后，你曾祖父開始著手處理族中諸事,，一一說服族中長老,，與族老們再三商議畢,，定下了族人回遷故里之大計?！?p> “晏氏在京城立足百年,，枝繁葉茂，單是近支,，就有數(shù)百人,，遠(yuǎn)支的，就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光是從計劃的制定,，到反復(fù)的討論修改，再到實施,，已花費了近三年時間,。”
“計劃制定下來后,，你曾祖父作為一族之長,，再以家族繁殖顯盛，將三族以外的族人進(jìn)行了分宗,。我朝律法,，除非犯謀逆大罪，否則罪不及三族,?！?p> “你曾祖父對女兒雖深寵卻也知之甚深，深憂以太后之性情,，日后必會為家族引來禍?zhǔn)?。是以，為免族人將來受晏家所累,，盡最大可能的保全晏氏族人,，幾乎散盡晏家百年積累的家財，前后數(shù)十次派人返回晏氏故里云州,，秘密買房置地,，購買大量良田祭田，再分階段有計劃的促使族人回遷故里,?！?p> “因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秘密進(jìn)行，故需要迂回緩慢的推進(jìn),，不宜操之過急。從你曾祖父,，再到你祖父,，歷經(jīng)兩代，前后花費近二十年，方才功畢,?！?p> 晏長青靜靜的聽著父親細(xì)說晏家過往，心道：果然,，與我所料無差,，晏家族人回遷故里，果然是因太后而起的,。而曾祖父未及五十,，便辭去禮部尚書一職，也定是與此事有關(guān),。
果然,，只聽得父親又低嘆一聲：“太后進(jìn)宮不過五年，皇帝駕崩,，先帝順理成章的即位,，太后亦以太子妃之尊入主中宮成為皇后。你曾祖父深恐晏家樹大招風(fēng),，又因族人回遷之事所謀巨大,，故辭去了禮部尚書一職。此后十余年,，為族人回遷之事,，殫精竭慮，耗盡心力,?！?p> 晏長青默然：曾祖父作為晏氏一族的族長，心胸格局,，卓然不凡,。雖因?qū)櫯^引出禍?zhǔn)拢心芗皶r止損,，深謀遠(yuǎn)慮,，不惜散盡家財，畢二十年之功做成了晏氏族人回遷故里這一項壯舉,。的確非常人所能為,，著實令后輩感佩。
也許,，這也不能怪曾祖父,，晏家百年來，也許注定了要出一個像太后這樣的人,，這又豈是曾祖父能攔得住的,？這也許就是晏家的命罷,。
“也許，這就是晏家的命罷,！”果然,，聽到父親嘆息：“也許，晏家終將有此一劫,，無論如何也逃不掉,。這大概是晏家必須要面對的命運吧！”
父女相對無言,，沉默片刻,，晏鳴接著道：“你曾祖父故去后，由你祖父接棒,，你祖父牢記你曾祖父遺訓(xùn),，遠(yuǎn)離權(quán)力中心，一直在昭文館當(dāng)值,，暗地里卻一直致力于族人回遷之事,。如此又過了數(shù)年，回遷之事已接近尾聲,，你祖父開始萌生退意,。”
“無奈當(dāng)時身為皇后的太后已漸握權(quán)柄,，皇后無子,，仍能將當(dāng)時的太后逼得退居福壽宮。值此重要關(guān)頭,，她自是容不得你祖父退,。幾番博弈，你祖父以不出任戶部尚書為交換條件,，受命做了當(dāng)時皇后一直所扶持的五皇子的老師,，也就是當(dāng)今的天子?！?p> “你祖父之所以不愿出任那戶部尚書,，也是想避開權(quán)力，以免成為太后手中之刃,，替太后斂財,。況且戶部尚書之職過于舉足輕重，實在太過顯眼,，更易招來禍?zhǔn)?。?p> “而選擇做一個不受寵的皇子的老師,，一是不引人注目,，二是向皇帝,，以及各方勢力，釋放一個信號,，晏家無心權(quán)勢，更無意卷入皇儲之爭,?！?p> 說到這里，晏鳴將身子輕靠在椅背上,，雙手扶著扶手,，微微仰首，目光凝在屋頂?shù)陌党恋哪骋惶幘镁貌粍?，再不言語,。
原來，祖父的帝師之位,，竟是晏家與太后兩方博弈的結(jié)果,。晏長青暗道：祖父一直尊亡父遺命，不沾權(quán)力,。當(dāng)年他老人家也并未料到,，那五皇子年幼，母家不顯,，雖有太后暗中扶持,，但前面那幾個哥哥均已成年，個個有才干,，且母家顯赫,，任何一人，都能把他給比下去,。
但當(dāng)時,，又有誰能料到，最后,，竟是這位最年幼最不顯山不露水的五皇子奪得那把龍椅呢,。太后固然不簡單，但那五皇子年紀(jì)尚少,，卻已懂得藏拙,，更是深諳韜光養(yǎng)晦之道，其心機之深,，可見一斑,。
思及此，晏長青心中不免又對當(dāng)年的聲名不顯五皇子,，如今卻高居武德殿龍椅之上的承帝又多了幾分忌憚,。
而現(xiàn)如今形勢的發(fā)展,，卻不同以往，曾祖父,、祖父原本因太后之故,，極力避開權(quán)力中心，極盡低調(diào),，以免因太過顯眼,，招致禍端。
但到了父親,，晏家卻一改過往低調(diào)的作風(fēng),，尤其父親，自高中探花后,，一路集權(quán),，打擊政敵，終位列當(dāng)朝二相之一,，位極人臣,。這當(dāng)中的反轉(zhuǎn)，定然與承帝的繼位息息相關(guān)吧,。
也許,，由于承帝得了皇位，朝廷局勢發(fā)生重大變化,，各方勢力重新洗牌,。作為一手扶持其上位的太后，而且祖父又作為承帝的老師,，晏家在朝局中地位,，便變得舉重若輕起來了。
想到這里,，晏長青不禁問道：“父親,，您的入朝，到手握權(quán)柄,，再到左相之位,，是太后所迫，還是形勢所迫,，抑或兩者兼而有之,？”
晏鳴淡淡的瞄了女兒一眼，這一眼,，竟令得晏長青頭皮發(fā)麻,，有種想要逃遁的感覺。晏長青縮了縮脖子，連忙對父親露出甜甜的笑容,。
晏鳴已經(jīng)對女兒的膽大妄為見怪不怪了,。起身去關(guān)上窗子，復(fù)又轉(zhuǎn)身返回書案前,，邊埋首整理案上的信函物件,，邊道：“想知道，等為父忙過這兩天,。這樣吧,，三日后戌時，你繼續(xù)過來書房替為父研墨,，為父自會告知你?！?p> 晏長青幫父親整理案前物事的手一頓,，神色一窒，無語的望著父親,。
晏鳴見女兒神色,，又有些好笑之意，又看看一側(cè)沙漏,，遂喚書僮入內(nèi),，對女兒道：“夜已深了，我讓人送你回去歇著吧,，深更露重,，要小心走路?！?p> “是,，父親?！标涕L青收拾好神色,，恭敬行禮：“父親也早些歇著吧，不要在書房呆得太晚,?！?p> 遂系上披風(fēng)，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