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龍門,兩山夾峙,形若門闕,,伊水宛如一條長龍穿門而過,東西兩山峭壁上大大小小的洞窟數(shù)不清,,群雕神佛,蔚然大觀,。
擂臺設(shè)在大盧舍那像龕腳下,,主佛盧舍那以其光明堂皇的姿態(tài)微笑俯視著鼎沸人群。他們這些人有的心心念念圖個名利,,有的圖至高無上的武學地位,,也有的只圖個痛快快活。
擂臺下口號鏗鏘,、喊打喊殺,,但擂臺上的戰(zhàn)況卻并不見有多如膠似漆。這屆武林大會,,各門各派少了些針鋒相對,,掌門人相互之間頻頻暗遞眼神,眼神含義豐富,,算作勉勵也可,、算作壓制也可,既是告誡對方切勿使壞心眼壞了大事,,也是給對方一股同仇敵愾的寬慰,。無形的殺氣席卷了每一位知情者的心,,他們彼此心知肚明,團結(jié)一致地令這屆武林盛典充斥了帶有緊張氛圍的虛張聲勢,、假打假鬧,。
這些所謂的武林正派,傳承已久,、戒律森嚴,,對武術(shù)的剛正之氣有特殊的心理需求,自然容忍不了有悖常理和自然之法的習武之道,,更別說讓那樣的人來當他們盟主,。他們很默契地在等待,等他們共同的敵人,,等無極峰的人一到,便一網(wǎng)打盡,。
只是,,未時已過,無極峰的人連半個影子都沒見著,,有些耐性不足的人開始焦慮?,F(xiàn)在在擂臺上的兩位似乎也已拖了太久時間,擂臺下不少人開始嗑瓜子閑聊了,。
寒野原打了個哈欠,,昏昏欲睡道:“難為臺上兩位,不溫不火打了一個時辰,?!?p> “公子累了不如去樹下歇歇?!碧諌_很是關(guān)切,,“我們站在這像龕頂上,原是占個居高臨下的位置,,讓什么動靜皆能盡收眼底,,可沒什么遮陽的,曬這許久,,我也乏了,。”
“一齊去坐坐罷,?!敝竦岩幌蛏傺裕偸菐煾负徒忝脗冊鯓诱f她便跟著做,,是個極安分的人,,此刻竟開口表態(tài),,可見是極難忍了。
棠西抵在司辰身上已是睡迷了眼,,站著都能睡著也是她的本事,,她揉了揉眼瞼,瞟了眼擂臺,,若不是司辰抱著,,差點大跌一跤。
秦戰(zhàn)和秦御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竟打打鬧鬧地上了擂臺,。
一個說:“你給我下去!”
另一個回道:“你下去,!”
“是我先說他們打得無趣要上來的,!”
“我先你一步上來的!”
原先在擂臺上比試的兩人干脆停下手,,六神無主地看著秦戰(zhàn)和秦御這兩個極其相像的雙生子邊吵邊鬧,。
“這便是傳說中的分身術(shù)?”寒野原一雙眼似啟未啟,。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是兩個人?!碧奈魇莻€不知何為規(guī)矩,、不懂何為教養(yǎng)的野性子,當下便對著擂臺招手喊道,,“秦哥哥,,上這來玩罷,莫要鬧,,他們等人來呢,!”
秦戰(zhàn)和秦御聽見棠西的聲音,即刻住了手,,欣喜若狂地向她招手,,他們一貫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看看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搶道:“西妹,!你等著哥,看我打贏了搶個武林盟主給你玩兒,!”
起初臺上打斗的兩人一聽見此話全身一震,,兀自把秦戰(zhàn)和秦御當無極峰的人了,爭著要沖鋒陷陣,,說時遲那時快,,兩人雙雙揮劍如萬箭齊發(fā),,齊刺向秦戰(zhàn)和秦御,可兄弟倆的位置早已不見人,,他們繞到那兩人身后,,一人一腳踹飛兩個。
臺下人爭相議論:“你看沒看清是怎么繞去背后的,?”
“好像是直接穿過劍雨,,閃到身后的?!?p> “劍雨如此密集,,躲得躲不及,還能穿過去,?”
“不過是一把劍揮如劍雨,,只要你比劍的速度快,就能辨出其軌跡,,自然能穿過,。”
“所以他們比眼花繚亂的劍雨速度還快,?”
“快得多,?!?p> 真正的功夫切磋似乎現(xiàn)在才開始,,不斷有人雞飛蛋打地涌上臺挑戰(zhàn)秦戰(zhàn)和秦御,但都沒能碰著他們分毫,,因為無人快過他們的速度,。如果追不上對手,沒法預料對手會出現(xiàn)在哪,,還要如何進攻呢,?兄弟倆疾如千錘空手拳、炫猶百花無影腳,,追不上他們的人只有被攻擊地暈頭轉(zhuǎn)向,。
酉時初刻,日頭盤在山尖上,,大家都在等武林盟主一聲令下,,捉住臺上這兩個無極峰派來的人,眾人蠢蠢欲動,,不曉得還在等什么,!”
峨眉掌門正與周盟主對話,障惡師太道:“腿法和拳法快,、新鮮,,有點像少林,、崆峒、昆侖......步法也妙,,像是逍遙派,,我竟看不出他們的門道路數(shù),雖招式詭異,,起合間自有凜然正氣,,不像是無極峰的人?!?p> “定是偷學的,。”周瑜緩緩道,,目光追至他一直留意著的庭司辰身上,,沒想到這次,司辰報以微笑回敬了他,。
司辰看了眼天色,,覺得是時候了,他認為梅無極不見得是真想要武林盟主這個位子,,可也猜不出個究竟,,不管怎樣,事情總有水落石出那一刻,。司辰已然立于擂臺之上了,,攔在正吹胡子瞪眼就要沖上前殺人的崆峒掌門面前,對著一團亂象道:“兩位師兄,,玩夠了便下去吧,。”
秦戰(zhàn)和秦御在百忙之中眨巴眨巴眼睛,,欣喜道:“師弟,!你也來了,快快,,咱們一起,,多熱鬧!”
“你們再不走,,當心我告訴秦姨,。”
秦戰(zhàn)和秦御聽到他們母親大人的姓氏,,即刻飛離擂臺,,抱頭鼠竄,好像他們的娘正在后頭拿把菜刀追似的,緊忙躲棠西身邊去了,。想那秦憐心原也是位知書識禮的小家碧玉,,生生讓倆不讓人省心的兒子磨成個漫山跳腳的潑辣母親。
棠西順手牽過身側(cè)竹笛,,鄭重道:“秦姨的交代我是萬萬不敢忘,,這不!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哈,,喏,!這位姑娘芳名竹笛,臺上能起舞弄樂受萬人瞻仰,,下了臺能把持家務燒一桌子好菜,,又生得極美,且好好看看,,可中二君意否,?”
這時周瑜已穿過眾人矚目,踱上了擂臺,,面對司辰站著,。他抬了抬手,那些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豪杰們立即識趣,,自動跳下擂臺,。
由古至今,武林大會舉辦過一屆又一屆,,還從未出現(xiàn)眼前這樣的情勢,,無數(shù)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擂臺變成個飛禽走獸的屠宰場,不管什么人都是說上就上,、說走便走,,也太隨意,、太不成體統(tǒng)了,,簡直是把中原武林的臉面踩在地下蹂躪。
周瑜不說二話,,旋開扇柄,,扇面上一片空白,向著司辰的脖子抹割過去,,司辰翻身后仰,,五尺外的大旗桿子在他瞳孔斷裂。
“誒,!咱們盟主怎么還親自出手,,這小子夠能耐、能吃住一招嘛?”
“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盟主武功蓋世,,一指頭便能對付了這玩意兒,根本不在話下,!你們瞧,,那小子就顧著躲,躲都躲不及,,半招也拿不出手,,背上背的那是什么?一根破木棍,!哈哈哈哈,!”
心隨意動,見招拆招,,司辰險拆了幾十招后,,眾人又開始唏噓了,周盟主怎么就還沒收拾了他,!
障惡師太暗想:方才聽他們對話,,剛剛那兩位應與這位師出同門,身法卻大有差異,,前者輕巧幻變?nèi)珈`鶴,,無聲無息,后者如疾風掃落葉,,銳不可當,。同門師兄弟怎習成完全不同的武功,眼前這位年紀輕輕的小伙子,,行云流水地拆了周盟主這么多致命招,,不簡單。不過,,周盟主不問此人來歷便急于出手,,難不成私下認識他?”
周瑜步步緊逼,,招招狠厲,,一面白扇鸞飛鳳舞,司辰腳不沾地,,活像在刀尖舔血,,險象環(huán)生,到酣處時,,臺下鴉雀無聲,,好些人憋了口大氣不敢喘出來,。周瑜低聲呵斥:“還不拔劍!”
庭司辰揚眉笑了笑,,一拳破風而出,,直向周瑜后胸。周瑜的嘴角掛上一絲釋然的微笑,,像終于等來了久候不至的老友,,他回扇擋架,算準了扇柄絕阻不住這一拳,。
可偏偏就迎上了司辰的拳頭,!不僅擋住了拳力,還直接把對手給撂下臺了......
周瑜有一剎那的迷茫,!明明只是虛晃擋招,,沒用功力啊,!靜靜回想片刻后,,他也就明白了。
臺下烏合之眾只知他們的武林盟主打敗了那小子,,紛紛歡呼雀躍,,叫著:“盟主武功蓋世!盟主戰(zhàn)無不勝,!盟主武功蓋世,!盟主戰(zhàn)無不勝......”
棠西不客氣地踩過幾頂人頭飛奔到司辰身邊,扶他起來,,帶回像龕頂上,。秦御劈頭便罵:“你還是我?guī)煹軉幔e人找你打架打就是,!畏畏縮縮的做什么,!”秦戰(zhàn)接過話頭繼續(xù)罵:“你這么大個人!還怕了他,?跟只牛蠅似的擱那躲來躲去,,煩人!好啊你,!你不好好打,,我去,!”
棠西立馬扯住秦戰(zhàn)衣袖,,嚴肅地搖了搖頭。她早知道,,司辰就不會聽蘇三的話老老實實撐到她來,,他打小便不受管教,最厭惡讓人牽著鼻子走,若他沒找到能讓自己信服的緣由,,庭譽和棠棣都不能夠支配他做任何事情?,F(xiàn)在司辰這樣做,便是他的選擇,,秦戰(zhàn)和秦御此時上臺只會讓場面再度混亂,,沒必要。
司辰受了一掌,,但是那一掌是他自己給自己的,,自然能把握好分寸,并無礙,。他倒是挺想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方才周瑜分明是想讓他贏,為什么呢,?周瑜跟無極峰的人難道是一伙的,?
周瑜也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的人,此刻他面露笑意,,謙遜地抱拳,,謝過臺下觀眾盛譽。
終究還是等來了無極峰的人,。梅無極的紅紗步輦自山峰緩緩降到擂臺上,,蘇三立在轎側(cè),不見月閣上那四名裝在黑衣套子里的抬轎人,。
眾人一片惶急,,四下張望,不敢輕舉妄動,,都在等周瑜示下,,左顧右盼地尋覓有無隱匿在暗處的敵人。
蘇三退下擂臺,。步輦再度自行升到空中,,懸于擂臺上空不高處??磥砻窡o極是不打算從他的轎子里出來了,。
霎時,上空忽喇喇生出七團白氣,,每一團都乘破竹之勢,,從七個方位合圍俯沖攻向周瑜。一人怎能同時從七個方向攻擊呢,?周瑜東躲西藏,,哪知這些白氣竟像他放的屁一般跟著他,,飛天遁地,避無可避,,終于中了一招,,立即身體僵硬躺倒在地。
眾人措手不及,,哪里想得到他們的盟主竟倒地不起,,盟主敗了,誰還夠本事來打敗梅無極,!
那七團白氣回圍在梅無極的紅紗帳外,。
不等臺下人慌了陣腳,人群中冒出一人騰地飛向紅紗步輦背后,,他在空中拋出長劍,,長劍疾如離弦,橫穿步輦而出,,轎內(nèi)人的悶哼聲清晰可辨,,血色四濺。
這一幕發(fā)生得極快,,定是早已籌算好的謀殺,。那懸在半空的步輦驟然摔碎在地,七團圍在帳外的白氣立時“蹭蹭蹭”地沖向眾人,,無數(shù)人受白氣所襲癱倒在地,,身體瞬時僵硬冷卻。
蘇三飛奔到擂臺上,,扛起步輦里摔出來的一位渾身是血,、頭戴青色方巾的中年男子,她站定了,,環(huán)視一番諸人面目,,冷笑了聲,重重拋下幾枚煙霧雷彈,。
“追,!追!殺了他們,!”在各派掌門人號召下,,所有能揮起武器的門派弟子激憤而起,往不同方向劈荊斬棘地奮力追趕著,,盡管誰也不知道敵人在不在前面這個方向......
人群激涌間,,只剩月琴和陶塤還寸步不離地守在楚游園身邊,其他人倒也都在附近,,總也還在這兩山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