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明月初升,,今夜風輕云淡,,月雖未滿,卻銀輝姣姣,,漫天的星斗在明月的光芒下稍微顯得黯淡,,卻依然將星光伴隨著月華,一起灑向下面的蜿蜒山嶺,。
這是一片從西向東延伸看不到邊際的峰嶺,,這里只是“萬濤丘陵”伸展至指北河以西的一小部分,,而它復雜多變的地貌,密布的熱帶森林已經讓人望而生畏,。
在這片峰嶺的西端,,五個高度相近的丘陵由數(shù)個山峰半抱在中間,被人為的改造成了一座龐大的山寨,。丘陵頂部的林木只余下了少部分,,整理的較平坦的地面上分布著大小不一的許多木質建筑。丘陵之間被密密麻麻的竹木繩索制成的棧道和飛橋串聯(lián)起來,,俯瞰就像是五個大饅頭之間插滿了牙簽,將五個丘陵變成了一個整體,。而進入這里的通道只有一條穿過數(shù)個山峰之間的登山道,,登山道進入山寨的入口處設有一座城樓,樓前開鑿出了深十米,,寬十幾米的壕溝,,下面滿布削尖的木刺,需要靠吊橋通行,。
東北角的丘陵最大,,背依一座狼牙一樣陡立的奇峰,在寬闊平敞的丘陵頂部只有一個建筑,,坐落在一個周長數(shù)百步的白石大坪臺上,,是一座巍然聳立的宏偉宮殿,這宮殿精美細致,,雕梁畫柱,,從殿基石階到殿門花窗,雕刻鏤工一絲不茍,,翹起的層層飛檐上懸掛著各式各樣的風鈴,,輕風拂過,如奏仙樂,。大開的殿門上方懸掛一副玉匾,,卻光亮如鏡,空無一字,。
這座與這個山寨其他建筑完全格格不入的華美宮殿里,,一場盛宴剛剛開始,賓主正落座寒暄,。
殿內的眾人席位,,除了大殿最內側正對殿門,在眾人上首的一席外,,其他人分左右各三排相對排列,,都是一案一墩,,足有三十案,在這寬廣的大殿里卻依然只是占了中間的一小部分,。
魚飛已經換上了一身藍色武士窄袖勁裝,,看著臃腫了好多,因為內里傷口太多,,被包扎了數(shù)層,。他坐在底部雕刻著水濤紋的腰鼓型木墩上,前面是擺放食物酒漿的雙板腿長案,,案面兩端翹起成卷云狀,。案上有盛酒的獸銜環(huán)青銅酒樽,飲酒用的鎏金爵,。
坐在大殿中,,感受著這一切,魚飛有種不真實感,。這他喵的是在一個山大王的寨子里吃晚飯,,還是在參加漢唐格調的皇宮宴會?這環(huán)境,,這用具,,也太高大上了,這是在故意向我們炫富,?還是說這里當強盜的都富成這樣,?也不對!剛才一路過來,,在別的丘陵上也看到些破舊的木屋,,竹舍。
環(huán)顧四周,,魚飛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坐在了左邊的第一排,,在自己左邊只有兩席,坐著鹽商劉棟檣和他那個齙牙夫人何氏,。何氏見到魚飛瞧來,,也不拿正眼對他,斜撇魚飛一眼,,一臉的厭棄,,魚飛一怔,干脆就不往那邊看了,,看多了吃飯都沒胃口,。慶幸的是,右邊坐著優(yōu)雅秀麗的慶夫人,,魚飛發(fā)現(xiàn)不只自己愛看這邊,,有好幾道灼熱的目光也不時投來,,其中就包括鹽商劉棟檣,立時心中偷樂,,看來劉棟檣這個表哥對慶夫人應該是暗中喜歡,,不過也對,慶夫人人美心善,,吃飯時看她多“下飯”啊,,你瞅著何氏一定沒有什么胃口。
魚飛感受到了這個地方與地球古代不同之處,,這里好像不輕視女人,,沒有一些限制女人行為舉止的規(guī)矩,至少北洲應該是這樣,。按理說這種場合,,在古代是不允許女眷參加的,可是看何氏和慶夫人坐在那里,,面色自若,,顯然已經是習以為常,。
三十席中山寨的人占了大多數(shù),,有男有女,男多女少,,除了彪悍的綠林好漢,,還有幾個更彪悍的綠林雌虎,看樣子都是一些在山寨中“身居要職”的人物,。
魚飛在對面的席位中,,看到了一張熟面孔,向著對方點頭微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那個人是山寨唯一的“名醫(yī)”高郎中,魚飛被賽大頭帶到他的木樓治傷的時候,,不得不撒了一個謊,。對于自己傷勢的快速回復,魚飛都推到了他們口中的“隨波神僧”身上,,使勁吹噓了一下神僧用高深莫測的神功,,如何如何給自己療傷的情景,聽得眾人無限神往,,那個高郎中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受傷的是他自己,。
還有一個熟人是坐在對面前排的,就是黃昏時候見過的“半面蝮蛇”狄盈,。
當魚飛注意到她的時候,,明明她目光也掃過了自己,,卻像是掃在了空氣里,扭頭和坐在她上首的一個花白頭發(fā),,山羊須的老者交談著,,那老者溫和的目光不時的在魚飛身上打量,間或舉爵與狄盈相碰,,似乎在詢問魚飛的情況,。狄盈在酒宴上還是一幅黒巾蒙了雙目以下,即便是喝酒,,也只是撩起黒巾下角淺酌,,不經意露出半截潔白的脖頸。
魚飛原本也給了“半面蝮蛇”狄盈一個點頭微笑,,可對方就沒把自己放在眼里,,魚飛臉上笑容冷成了尬笑,腹誹不止:“這都什么人啊,,我又不欠你錢,,你不理我也就算了,卻還和那個山羊胡子議論我,。要不是在你們的地盤上,,哥能理你才怪了!你又不是美女,,哥只看自己愛看的,。”魚飛的目光不由得又轉向了始終在勾引自己的地方——那個單獨的上首席位,。
那里一片金黃色,,亮的晃人眼,一直挑逗著魚飛來自現(xiàn)代的靈魂,。
一個黃金長案,,一把黃金寶座,案腿上雕龍刻鳳,,案首貼著彩色琉璃,,精美細致。
黃金寶座線條流暢,,在靠背處鑄造著一只盤繞其上的雙頭黃金蟒,,兩個蟒首做為黃金寶座的扶手,蟒蛇的雙眼鑲嵌著金青石,,黑曜石,,一藍一黑,如同活物一樣寒光攝人,。
剛才一進來魚飛就被黃金座椅吸引了眼光,,這會魚飛又盯著黃金寶座狠瞅,。心里真想上去咬它一口,看看它是不是純金的,,可惜這么多人在,,只能想想。
收回目光,,魚飛正要開始對付案上食物,,卻感受到了對面席位一道冷冽的目光,剛才魚飛在欣賞黃金寶座的時候,,就感覺似乎有人在觀察自己,,現(xiàn)在可以確定就是坐在對面第一排,“半面蝮蛇”狄盈左邊的那人,。
一個魁梧彪悍的中年虬髯男人,,一個人在獨斟獨飲,一根兩米長的鉤鐮鐵槍就放在順手的案角,,槍尖和側面的彎刃上沁著暗紅血色,。這人身形雖然不壯碩,可是坐在那里卻有一股說不清的彪悍之氣,,仿佛隨時能暴起傷人,。在魚飛看向他的時候,他向魚飛咧嘴無聲地一笑,,可眼里還是一片冷色,,襯著兩腮的黝黑虬髯,,一口白牙讓魚飛看著心里冷森森的,。
這人的笑肯定不是善意的,魚飛能確定這點,,卻搞不清狀況,。既然搞不清楚,就不瞎琢磨,,這是魚飛的優(yōu)點,,于是不再看他,低頭和面前的食物交流,。
魚飛今天搏命半日,,又流了那么多血,早就饑腸轆轆了,,這個時候他下手如風,,嘴上不停,雖然來之前已經吃了一肚子車隊自帶的干糧,,可他這時又餓了,。
現(xiàn)在擺在案上的不過是些涼菜糕點水果,,可也比那些能長久保存的干糧好吃多了,相比起貴子房小鎮(zhèn)那頓全魚餐,,起碼現(xiàn)在種類豐富了許多,,最關鍵的是——
免費的!不吃白不吃,!
黃金寶座上空蕩蕩的,,還沒有人落座,下方眾席位已經坐滿,,都是綠林中人,,也不多禮,或一人靜坐,,或相互交談,,或在已經上了涼食酒水的案上取食酒菜,舉杯互敬,。
一聲鐘磬響起,,眾人停止交談,紛紛看向一處,。
一人從殿側屏風后轉出,,大步走到上首的席位坐下,舉起了黃金案上的鎏金爵,,粗豪的聲音笑著道:“今日有眾多客人來到青蟒寨,,與我寨來說是少有之事,除了前次官兵來剿,,這還是第一次,,在座的有熟客,也有稀客,,布某人今日十分高興,,酒水一杯,聊表敬意,?!?p> 這人身高體胖,穿白色絲袍,,膚色是北洲之人少見的白皙如脂,,原本這樣白的膚色加上圓乎乎的胖臉,是很和氣討喜的,,可是被臉上的幾道刀疤破壞,,變成了一副又兇又癡肥樣子。他頭上戴著一頂金燦燦,仿佛筆筒一樣的束發(fā)金冠,,橫插著金簪,,還在冠頂之上鑲了一顆碩大雪白的珍珠,將整張臉映的越發(fā)白了,。
眾人也舉杯回敬,,魚飛見山寨的最高領導向大家敬酒,于是他也舉酒杯站起,,卻見眾人都坐著回敬,,才驚覺自己又按著原本世界的禮節(jié)做事,搞了個尷尬,,趕緊坐了回去,,可是已經吸引了眾人注意。
布大寨主看了過來,,哈哈一笑道:“聽聞有一位少年英雄勇斗殘害村民的狗官賊兵,,還得到了隨波神僧的賞識,欲要待其江湖歷練后收為弟子,,承其衣缽,,定是你了。今日未曾接到神僧圣駕,,卻有其記名弟子來到青蟒寨,,可見我這鄙陋山寨也入得了世外高人的耳眼?!?p> 魚飛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笑著應和:“布寨主好,,我叫魚飛,,青蟒寨和布大寨主的威名,我……久仰久仰,,來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那叫一個見面更勝聞名,,真是大開眼界了,?!?p> 魚飛心里已經明白了,你給我臉上貼金,,也是給你臉上貼金,,只要臉皮夠厚,互相吹捧誰不會??!地球現(xiàn)代人的臉皮之厚,節(jié)操之薄,,堪稱曠古爍今,,這點小事就是毛毛雨,,哥配合一下你也不吃虧,至少還賺了一頓免費大餐,。
抬手把紫紅色的爵中酒一飲而盡,,魚飛砸了咂嘴,是果酒的味道,,和葡萄酒差不多,,度數(shù)應該不低,看來這個世界的釀酒技術不會差地球多少,。不過這種度數(shù)的果酒,,對魚飛這種能把啤酒當水喝的人來說,真是不夠看的,。
布大寨主胖臉上一副滿意的笑容,,飲了爵中酒,說道:“不錯,,不錯,,魚小哥談吐率真,聰慧豪爽,,不愧是神僧看中之人,。”
眾人也盡數(shù)飲了爵中酒,,宴席正式開始,,綠林中人不拘言行,杯酒互往,,喧笑熱鬧起來,。
山寨嘍啰侍女魚貫而入,將各色菜肴陸續(xù)奉上,。魚飛正要大快朵頤,,背后被細小的東西擲中,低頭一看,,是一粒果核,,轉身向后,看到了一張嬉笑的臉,。
正對著魚飛,,坐在次一排的賽大頭笑著向魚飛邀功道:“坐在賓客首排心情如何?飛哥,,我可是在幾位寨主面前大大夸了你一番,。”
“原來是你搞的鬼啊,我就說我魚大俠的名頭還沒有名揚江湖,,怎么會如此受歡迎,!”
魚飛說著還擠了擠眼,兩人相視一陣怪笑,。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射來了兩道不善的目光,,魚飛尋著看去,那里有兩席,,分別坐著一胖一瘦兩個少年,,矮胖的十三四歲,高瘦的十六七歲,,是劉棟檣的兩個兒子在盯著魚飛看,,見到魚飛瞧過來,兩人目光中明明是十足的羨慕嫉妒恨,,可是臉上卻又裝出一副極度不屑的表情,。
兩人的心情魚飛能猜到,從不知道在哪里的海外小島上來的打漁窮小子,,交了狗屎運碰巧遇到了神僧,,竟被不明真相的人尊為上賓,混到了賓客的第一排與兩人的父母同等待遇,,還和山寨的人廝混的那么熟,,而自己兩個財貌雙全的“富二代”卻被安排到了角落里,這口氣怎么能平,。
人還是要相互理解包容才好,,這個道理魚飛“很懂”,所以,,他斟滿一爵酒,,非常友好地向著遠處的兩兄弟舉爵相敬,滿臉笑容地示意我們來個“哥倆好,,一口悶”,,沒等哥倆明白來自現(xiàn)代的敬酒方式,魚飛仰脖子一口喝完,,然后把酒爵倒過來,,在手里晃了晃,顯示哥已經喝完了,,到你們了,。
魚飛和賽大頭剛才的一陣怪笑,引來了劉棟檣夫婦和慶夫人的注視,,現(xiàn)在的這一番舉動也讓大家看在眼里。兩兄弟見長輩都在看著,只好黑著臉也拿起案上的酒,,喝了一杯,,然后低下頭發(fā)狠的吃著案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