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一支長長的隊伍疲憊地行進著,,戰(zhàn)馬時常止步不前,隨后便傳來主人煩躁的喊聲,。頭頂望不見蒼穹,,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深綠壓抑,林中令人幾欲窒息的悶熱浸透棉衣,,汗?jié)n混著新鮮樹汁的味道,,枝間幾片殘破陽光,還有茍延殘喘的蟬,。
前方樹頂陡然晃動起來,,恍惚間似有一聲清亮哀鳴。單身獨騎行于最前列的勞埃德見狀,,向后方比了個手勢,,策馬向那處奔去——雖然這其實也只是讓那匹漂亮的白色小母馬慵懶地小跑起來了而已。掌旗官得令,,一直昏昏欲睡的他勉強抬起頭來,,將旗幟舉高,揮舞兩圈,,再反向揮一圈——這是表示原地休整的信號,。負責(zé)警戒的游騎兵疲憊地開始巡視,來自漫雨城的雇傭弩手七倒八歪地或坐或躺,,將武器隨意地扔在一邊,。
一團黑影搖搖晃晃地落下來,勞埃德伸手接住了它,。鷹的半邊翅膀被枝葉間的尖刺劃傷,,鮮血淋漓,爪子微微抽動著,。他解開鷹爪上系著的卷軸,,展開那張略微泛黃的小紙條,而后將其小心地收在自己的貼身口袋內(nèi),。
他回到隊列,,將鷹交給侍從包扎處理傷口。
布魯斯特將軍見狀,,詢問道:“陛下,,可是簡庭城傳來的信件,?”
“是。我們必須抓緊時間了,?!眲诎5碌皖^擦掉胸甲沾上的鷹血,“況且此處環(huán)境實在太過于惡劣了,。昨夜又有幾個士卒逃跑,?”
“回陛下,一共三人,。當(dāng)然,,都是‘得病’的?!?p> “沉明森林,,一向多毒蟲瘴疾,這也正常,。別忘了我之前的話,。”
“遵命,?!?p> 貳
“……大概就是這樣?!?p> 陰影中的克里琴斯微微頷首,,年輕的聲音圓潤甜膩:“如此甚好。難怪老福勒離開的時候那么心不甘情不愿的,,這根本就是唾手可得的戰(zhàn)功啊,。”
格蘭瑟姆瞇著眼,,昏暗的軍帳讓他感到很不適應(yīng),,這位新任監(jiān)軍的大名,他在皇城時便早有耳聞,,只是若他以為一點小手段就能影響到自己,,未免也太幼稚了。
“沒辦法,,安柏群嶼突發(fā)叛亂,,情勢緊急,圣上除了派他去鎮(zhèn)壓,,已經(jīng)沒有更好的選擇,。況且以令尊的影響力,為您博得這個機會并非難事,。”
“勞埃德也真是昏了頭,居然帶著軍隊沖進沉明森林……這可是一條死路,?!?p> “他或許想從森林南端出來后繞道謝爾菲德山谷北上?!?p> “我們的軍隊早已在那里布下重兵,,又于此處埋伏,局面萬無一失,?!?p> 格蘭瑟姆心底暗自嘆息,表面上仍是恭敬,,“想來您是有十足把握了,。在下尚有些事要處理,先行告退,?!倍螅泐櫜坏每死锴偎故欠駮胁粷M,,徑自走出帳外,。他原本還有許多話想說,見識到霍布恩總督之子的態(tài)度以后,,便覺得還不如自己解決,,這個年輕人和他的父親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前方空地上,,有幾隊長矛兵正在操練,。格蘭瑟姆見他們身著帝國步兵的制式魚鱗甲背心,進退有度,,執(zhí)矛重心穩(wěn)定,,便知這應(yīng)是征戰(zhàn)經(jīng)驗很豐富的老兵了。銀灰色的矛尖刺出,、收回,,帶著破風(fēng)之勢。福勒將軍只身離開,,卻留下了這支精良的軍隊,。事實上,無論誰任監(jiān)軍之位,,或許結(jié)果都大同小異,,但他總有些不好的預(yù)感——話雖如此,克里琴斯又怎是聽得進勸諫的人呢,?罷了,,既然總督認為其能夠擔(dān)起這份責(zé)任,,自己冷眼旁觀便是。
“大人,,又有幾個敵方逃兵請求我們的庇護,。”
格蘭瑟姆凝視著匆匆趕來報信的官員,,感到有些枯燥乏味:“還是和之前一樣嗎,?”
“是……”
“那就去請凱恩斯圣靈使幫忙‘處理’掉。我不希望軍中流行瘟疫,?!?p> “要不要向克……不,霍布恩大人通報呢,?”
“監(jiān)軍剛剛接任,,還有許多事情要忙,這種小事就不需要讓他知道了,?!?p> 叁
前方的樹木似乎已經(jīng)很稀薄了,然而直到夜幕降臨,,冰狼星升起,,他們?nèi)匀粵]有走出森林。騎兵帶著幾分興奮高聲宣布著扎營休息的命令,,連腳步也輕快了許多,。奧尼爾松了一口氣,取下背后沉重的弩箭放在石頭上,,吩咐著小隊里的成員準(zhǔn)備生火,。
然而這并不容易,這段路程尤其潮濕,,連地上堆積的落葉都帶著水霧,。火石一次又一次擦響,,火星落到搜集許久的柴堆上,,毫無懸念地熄滅。奧尼爾環(huán)視四周,,并沒有看到哪處亮起火光,,看來其他人幾乎也都失敗了。抱怨聲頓時此起彼伏,,他本來就煩悶著,,聽到這些更是忍不住把又一根濕透的樹枝扔到地上,喊道:“當(dāng)初是你們眼饞比別家多一枚法羅嘉的傭金,,才來替阿托納斯王國賣命,,錢哪里是那么好賺的,?”
“需要幫忙嗎?”
他轉(zhuǎn)頭,,卻見一個身穿帶補丁斗篷的中年女子,,正和善地微笑著。女子凝視著柴堆,,幾番手勢變化,口中念誦咒語,,便見空氣扭曲起來,,一股火焰從她的指尖流瀉而出,散去些許黑煙后便將其點燃,,噼啪作響,。她拍拍手,在盤虬臥龍的樹根上坐下,,道:“你們有食物嗎,?”
還未等奧尼爾開口,其他幾人早已動作迅速地架起鐵鍋,,向里面倒入剛打來的溪水,,并從背包里掏出風(fēng)干肉和面包。他笑著伸出手:“非常感謝,。沒想到您是一位法師,,失禮了?!?p> 女子搖搖頭:“算不上……只是一介未受過正規(guī)訓(xùn)練的鄉(xiāng)野女巫罷了,。叫我塔瑪拉就好?!?p> “群風(fēng)軍團第八中隊十三小隊長,,奧尼爾?!?p> “幸會幸會,,”塔瑪拉整理了一下耳旁亂糟糟的頭發(fā),問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不瞞你說,我身上帶著的口糧昨天就耗盡了,,于是只好來討點東西吃啦,。”
“不用不用,,”奧尼爾忙擺手,,“我們此前正為生火的事焦頭爛額呢,。若不是您以法術(shù)相助,恐怕我們又將度過一個又冷又餓的夜晚了,?!?p> 水燒滾了,,扭結(jié)成一小團的風(fēng)干肉在其中慢慢舒展開來,。熊熊燃燒的火焰還吸引了幾個阿托納斯的士兵前來烤火,,自然,,他們也不是空著手來的——些許酒和藥草加到湯中,,甚或烘烤酥脆的面餅,,以及經(jīng)仔細甄別后采集的野生漿果,,更添別樣風(fēng)味,。醇郁肉香氤氳,,幾分拘謹在共同準(zhǔn)備食材的一片忙亂中也消散為歡聲笑語,,白日里的疲憊、煩悶和失落在有溫暖和光明相伴的夜晚暫時退卻,。
肉其實本就不多,,留給每個人的都是剛剛好的分量,因此一大勺肉湯,,彼此都默契地沒有多盛,。味同嚼蠟的風(fēng)干肉算不上多好吃,只是在軍旅中有一碗熱氣騰騰的食物,,便足以慰藉路途艱苦,。吃這些東西自然用不了多長時間,余下的夜晚里,,他們圍著篝火,,不時有人到周邊拾柴扔入火中,因此即便在這雨后濕冷的晚間森林,,火焰仍燃了很久,。期間還發(fā)生了件頗為滑稽的事:一個王軍士兵接過一個傭兵遞過的什么東西,在口中嚼了幾下后便變了臉色,,開始拼命咳嗽,,漲得滿臉通紅,引得小隊里十?dāng)?shù)名弩手不約而同地發(fā)笑,。
“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