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帶著鐘萬里要回京城復命,，臨別前凌楚瑜心里有些擔憂,，叮囑道：“六郎，當年事情復雜萬千,，牽扯甚多,，鐘萬里就先別交給刑部，我擔心……”
言下之意是留在天波楊府,，再暗中查訪,，防止走漏風聲，波及性命,。
楊景也覺得此事非同一般,，沉思道：“放心，天波楊府定會保全他性命,?！闭f罷揚長而去，凌楚瑜輕嘆一聲,，也策馬離開,。
進了應天府，凌紗兒迎面奔來,，見凌楚瑜面容疲累,，衣衫破損，顯然是經歷一場惡戰(zhàn),，驚呼道：“哥,，你沒事吧！”旋即仔細打量,，“哪里受傷了,，嚴不嚴重？”
凌楚瑜微笑道：“好妹子，我沒事,?！?p> 凌紗兒半信半疑道：“真的？”凌楚瑜摸了摸凌紗兒的頭,，道：“我還能騙你,。”
凌紗兒松口氣,，看了看凌楚瑜身后,，問道：“那賊人呢？還有那個六郎呢,？”
凌楚瑜道：“六郎押著鐘萬里回京城復命去了,。”
凌紗兒道：“那鐘萬里竟能逃脫天牢,？哥,，你叫那個六郎看緊些才好，不然又跑出來害你,?！?p> 她心系凌楚瑜安危，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不知鐘萬里能逃出天牢，是有外人相助,，道：“這次他可再也逃不出來了,。還有，今天的事,，一個字也別往外說,。”
凌紗兒知道凌楚瑜此舉必定有他的道理,，雖不知期間發(fā)生何事,，但她心思細膩，從凌楚瑜言語中覺得不妥,，也不再糾纏,，乖乖隨著凌楚瑜回東方家。
一場激戰(zhàn),，生死留在一念之間,，凌楚瑜不堪疲憊，倒頭就睡,。約莫兩個時辰,，醒來后卻精神百倍,，不禁詫異，若是以前,，必定要調息半日才能恢復元氣,。
“難道是爹傳的內功心法？”
凌楚瑜不解,，近日自己在研習內功,，略有小成，不然今日對戰(zhàn)仇東時必敗無疑,。
他急忙盤膝而坐,，運行真氣，果然恢復如初,?！半y道這心法能在夢中自行調息？”凌楚瑜大喜,，繼續(xù)閉目調息,。
“凌家鏢局”以槍法聞名于世，卻少有人知,，凌家的“正陽真氣”內功的厲害。
“正陽功”脫胎于“玄火功”,，顧名思義,，主練身體手三陽、足三陽六經脈,，真氣剛猛充盈,，溫和正氣。因為主練人體陽脈,，故而女子不宜修煉,。
凌家人以走鏢為生，少與人單打獨斗,，久而久之,，難免重招式而輕內功，幾代下來,，“玄火功”大成者少之又少,。
到了凌柏川這代，鏢局家底深厚,，走鏢無人敢劫,，加上凌柏川少時喜歡游歷江湖，深知內功修為的重要,，才耐心潛心修煉,，繼而影響凌楚瑜,，不然凌楚瑜也不能年紀輕輕躋身少年俠客榜。
幾經調息后,，凌楚瑜經脈漸漸灼熱發(fā)痛,，真氣無法繼續(xù)順暢運轉，只好作罷,。停下后才發(fā)覺身上已經大汗淋漓,。
“真如爹所言，我修為這一生都無法精進,?！?p> 凌楚瑜不禁失落，體內經脈被仇東時的“吸功大法”損傷,，難以恢復,，修為只停留在受傷前。
方才他想繼續(xù)修煉,，才一小會,，身體水分就流失小半，若自己強行運轉,，說不定反被自己的“正陽真氣”蒸干體內水分,，脫水而亡。
凌楚瑜把案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身子頓時舒暢,，又叫下人打了熱水，沐浴更衣,，這才出了門,，赴與火鳳凰的約。
城北一處的小酒坊,，兩間瓦房連在一起,，門口掛著黑布幡，上書“酒”字,，寥寥草草,，毫不起眼。
里面十來張桌子,，大半已經有人,，都是寫尋常老百姓，凌楚瑜出門前也特意換了一身尋常衣服,，不至于在這個小酒館格外顯眼,。
店家是三口人，兩老人帶著一小年輕,，老板在招呼客人,，老婦在后廚打酒做菜,，兒子端酒送菜，忙得不亦樂乎,。
凌楚瑜找個一個偏角落的桌子,，點了一壺酒，一碟花生米,，就坐在凳子上靜靜等候,。
酒館里聊天的，大聲劃拳的,，熱鬧無比,，反倒與凌楚瑜的安靜形成對比。
不知不覺,，凌楚瑜已坐了一個多時辰,，夜已經漸漸深了，屋外隱隱傳來隆隆雷聲,。
此刻小酒坊里的客人大半已醉,，聽到外面雷聲，有人說道：“快下雨了,，夜雨好夢,，干了這碗，回家摟著婆娘好睡覺,?！?p> 眾人紛紛浪笑回應，手中酒再走個三五巡,，便陸陸續(xù)續(xù)起身走了,。
“客官,，已經亥時了,。”店小二對凌楚瑜說道,。店小二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生了一副老實人的臉，酒客們都叫他“阿水”,。
阿水今晚見凌楚瑜一人獨坐,，猜想是在等人，可現(xiàn)在雷雨將至,，店內也只剩三三兩兩客人,，也想早些打烊休息，“您是不是在等人,？”
凌楚瑜淡淡回道：“是??！”阿水道：“客官，我看您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外面您聽,，也快下雨了，我看您朋友不會來了,?！?p> “我再等等?！?p> 阿水不好驅趕客人,，店里但凡有一個客人，酒坊就繼續(xù)營業(yè),，只好笑瞇瞇道：“好嘞,，您有什么隨時叫我?！?p> 約莫一刻鐘左右,，屋頂上陸陸續(xù)續(xù)傳來“滴答滴答”的雨聲，聲音越來越大,，隨著一陣響雷,，雨點噼里啪啦傳來。
阿水在門口向外瞧去,，只見暴雨如注,，寒風咧咧，不禁打了個哆嗦,。
“這雨還真大,。”
回頭看看屋里,，燭光搖曳,，此時大堂里空落落，阿水父母上了年紀,，早就回內房休息,，角落處只有凌楚瑜一人還在。
雙手一邊合上門,，一邊心里想：“怪人,，這寒雨天氣，哪還會有人來,？”
但又見凌楚瑜仍舊不慌不忙,，只好侯著。搬起一張長凳坐靠在墻邊,，忙了一天,，睡意朦朧,，很快就打起盹來。
不知多久,，“咯吱,！”門輕輕開了，驚擾了阿水,。
阿水以為是夜風把門吹開,，也不知時辰如何，眼前出現(xiàn)一位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陌生人,，阿水揉了揉眼睛，心里嘀咕,。
“這么晚了,，誰這么有興致出門喝酒?！?p> “客官,，里面請！”雖然心里奇怪,，但是開門做生意,，沒有拒客之理，“屋外風寒雨凍,，進來喝口酒暖和暖和,。”
那人輕聲“嗯”了一聲,，摘下斗笠,，竟是一個美艷的女子。阿水平日里哪里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眼睛直勾勾的,，心里噗咚直跳。
那女子目光掃向店里,，目光很快就停在凌楚瑜身上,。
阿水精靈道：“您是找那位客官,？他等了您一個晚上了,。”女子沒說話,，直徑走了過去,。
“你來了，清兒,?！绷璩ひ娏嘶瘌P凰,，微微一笑。
“住口,，清兒也是你叫的,？”火鳳凰低聲怒道：“我們關系還沒這么親近?！?p> 凌楚瑜道：“不叫你清兒,？那我喚你什么？”
火鳳凰冷冷“哼”了一聲,，坐在凌楚瑜對面,，拿起酒壺便要倒酒。
凌楚瑜急忙阻止,，火鳳凰不悅道：“怎么,？酒也不讓喝？”凌楚瑜笑道：“清兒,，你等一下,。”
然后對著阿水道：“阿水,，勞煩去燙幾壺酒來,，再切些羊肉?！卑⑺畱艘宦?，麻利地跑進廚房忙活起來。
凌楚瑜道：“此時外面寒雨入體,，喝些熱酒驅驅寒氣,。”火鳳凰嘟噥道：“就你名堂多,?！?p> 嘴上不饒人，但語氣顯然緩和不少,。
不一會,，熱酒和熟羊肉上來了，酒是陳年女兒紅,，燙過之后更加溫潤入喉,。羊肉是薄片的小山羊，鮮美又沒膻味,。
“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么,？”
凌楚瑜笑道：“這家小店我也是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我想會比較符合你的口味?！?p> 火鳳凰道：“只怕全城的酒樓酒坊你都喝了一個遍吧,。”
凌楚瑜道：“知我者,，清兒也,。”
火鳳凰嘟囔道：“少貧嘴,?！边B喝了幾碗，可能是因為溫酒的緣故,，臉漸漸微紅,，更加明艷動人。
“你跟我這個朝廷要犯在一起,，不怕被連累,？”
凌楚瑜道：“是仇東時暴露了你的行蹤吧?！?p> 火鳳凰怔了怔,，道：“你又怎么知道？”
凌楚瑜道：“清兒與我,，從來不會遲到,，而今天你整整晚一個時辰，我猜想清兒一定是不方便來此,?！?p> 火鳳凰道：“那你又怎知是跟仇東時有關？”
凌楚瑜笑道：“這個更加簡單,，只有他見過你,，不是他又是誰？”
火鳳凰冷冷道：“真是卑鄙,，我跟他的仇,，不共戴天?！?p> 說罷舉杯一飲,，酒從嘴角流過潔白的脖子，更添一份冷艷,。
凌楚瑜輕聲道：“清兒還在怪我,？”火鳳凰道：“你是你，我是我,，我們沒有瓜葛,，別自作多情,。你跟那個妖女之間的事,，關我何事,。”
凌楚瑜道：“我只是不想把你牽扯進來,?！被瘌P凰道：“別別別，都說了,，我跟姓仇的恩怨,，是我的事，沒有牽扯一說,?！?p> “但畢竟也是因我而起……”
火鳳凰冷眼道：“你還知道因你而起？當年若不是我,，你能活命,？為了救你，我失去了我的愛鷹,，我的伙伴,，可到頭來，你卻因為放不下那賤人跟你的私情,，你對得起我嗎,？”說罷將手中的被子重重扣在桌子上，發(fā)出沉重的聲音,。
阿水被這一聲嚇了一跳,，料想兩人估計發(fā)生矛盾，女子雖美,，但似乎不好惹,，生怕砸了店里東西，急忙上去道：“客官,，是不是小店酒菜不合您胃口,？”
火鳳凰正氣頭上，加上喝了點酒,，慍色道：“滾,！”把阿水嚇了一跳。
凌楚瑜連忙賠笑道：“阿水,，沒事,，你先去休息，有什么我再叫你,?！?p> 阿水被火鳳凰氣勢嚇得睡意全無，急忙道：“是，不打擾二位,，有事叫我,。”腳下生風,，急沖沖地走了,。
阿水走后，凌楚瑜道：“清兒,，仇東時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我絕對不會放過他,。但今天的情形你也知道,，我們沒有能力攔住他，更別說殺了他,?！?p> “不，我們絕對有能力殺了他們,?！被瘌P凰斬釘截鐵道：“我?guī)У娜耍由夏愫湍銉蓚€朋友,，不是沒可能,。”
凌楚瑜道：“那兩人不是我朋友,，一個心懷鬼胎,，一個萍水相逢，他們怎么可能會盡心盡力幫我,？”
火鳳凰道：“如果你讓他們幫忙,，也就不是你了?！?p> “我知道,，你是怕我涉險，怕連累我,，但是,，不易，你這樣為別人考慮,，處處在意別人,，是不是活得太累了？”
凌楚瑜悲切道：“這事本就因我而起,，還連累了你,，就應該由我來給你一個交代,。”
火鳳凰冷冷道：“交代,？這就是你的交代,。你把我當什么，一個陌生人,？我是無能為力,，需要一個蓋世英雄救我于水生火熱,？”
凌楚瑜道：“清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火鳳凰呵斥道：“你說,！”
二人陷入沉思，凌楚瑜眉頭緊鎖,，慢慢地喝酒,，火鳳凰則一杯接一杯，凌楚瑜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
“不易?！被瘌P凰緩緩道：“你還記得我們當初是怎么認識的嗎,？”
凌楚瑜笑道：“怎會不記得，當時我押鏢路過你山下,，卻被你的手下攔住了,。”
火鳳凰道：“當時我剛接手山寨,，我年紀小,，雖有幾個叔伯支持，但終究不能服眾,。當時聽聞我山寨高手敗在一個鏢師上,，為了樹立威望，我不得不親自出手,?！?p> 凌楚瑜笑道：“難怪，當時我就奇怪,，為什么會派一個小丫頭過來,。”
火鳳凰不滿道：“小丫頭又怎么了,，我武功不差,，又得父親真?zhèn)?，連寨中的叔伯都說，我將來前途不可限量,?！?p> 凌楚瑜道：“清兒，我話還沒說完咧,。確實,，剛開始我并沒有放在心里，以為是哪家小姑娘任性跑過來找事,，一交手才明白,，清兒你真不能小看?！?p> 火鳳凰用左手拖著頭,，右手拿著筷子，一邊比劃一邊道：“我下山來,，見你是個毛頭小子,，以為隨便幾招就打發(fā)了?！?p> 凌楚瑜“哈哈”笑道：“看來我和清兒你真是心有靈犀,。”
火鳳凰白了他一眼,，道：“當初我自詡那招‘旭日晴雪’可以將你擊敗咧,，你是怎么看出破綻的？”
凌楚瑜想了想,，道：“不瞞清兒,，我已經忘了?！?p> 火鳳凰以為凌楚瑜這是看輕自己,，正想發(fā)怒，卻聽凌楚瑜道：“武功招式,，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不是一板一眼。招隨心發(fā),，如果你現(xiàn)在再使出來,，我應對的招式絕對不一樣?！?p> 忽然間,，火鳳凰手中的筷子倏忽而來，直撲面門,，正是那招“旭日晴雪”,，所謂雪后天晴,，萬物復蘇，這一招如春風拂面,，絲毫沒有殺意,，讓人不知覺就中招。
凌楚瑜不慌不忙,，右手的筷子斜出,，剛一接上，就覺不妙,，火鳳凰這招看似柔和,，實則綿密不盡，即是初晴,，旭日和風,，陣陣而來,，招式又怎可能斷,。
凌楚瑜雖知火鳳凰武功大有精進，但真正交手起來,，才知底細,。凌楚瑜不敢托大，一招失了先機,，手腕微轉,，生出一股黏勁，將火鳳凰招式帶走,。
可火鳳凰招式綿密不絕,，豈能輕易移開，凌楚瑜三指微動,，筷子立刻微張,，將火鳳凰的筷子穩(wěn)穩(wěn)夾住，招式驟停,。
火鳳凰大驚,，本以為還多些變化迷惑，沒想到手中筷子竟被凌楚瑜制止,，不悅道：“不算,，我這是一支，你是一雙,，二打一不公平,。”
凌楚瑜哭笑不得,，松開筷子,，也只留一根,，道：“再來?！?p> 火鳳凰深吸一口氣,，手中筷子如劍，又是一招“旭日晴雪”,，威力不遜于之前的一招,。
凌楚瑜手執(zhí)一支筷子，忽然加快速度,，招式如穿花引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任你劍勢再強勁,，都如逆風飛鳥，迎難而上,。
火鳳凰屏住呼吸,，凌楚瑜這一招看似逆流而上，實則利用劍勢間隙,，順勢而上,，反倒快了許多?；瘌P凰這招核心是“綿密不盡”,，若招式生疏，難以綿密,，內力不強,，何來不盡。
火鳳凰自信招式和內力都比之前更加精湛,，卻沒想到招式中一絲絲的破綻,，還是被凌楚瑜抓住。
正想變招,，凌楚瑜的筷子已經輕輕點在自己的肩頭,，驚訝之余只聽凌楚瑜輕聲道：“得罪了，清兒,?！?p> 火鳳凰此刻啞口無言，收回筷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同樣的一招,，三年后凌楚瑜還是一招就破，怎可不氣,，拿起酒杯仰頭便飲,。
凌楚瑜低笑不語,，自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