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紅酥手
我拍拍手里的瓜子殼往樓下望去,,原本還有些喧鬧的一樓大堂霎時安靜了下來,,萬春樓明面上的東家紅夫人正站在臺子中央,四周圍的客人皆是被她身后桌子上的東西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碧色的瓷壇明明被泥封著,,可是那香味兒似有魔力,,引的最前排公子少爺吸著鼻子探首去聞,人人臉上盡是陶醉的模樣,。
紅夫人抬手用帕子掩了掩唇邊的笑意:“今年萬春樓除了‘錦繡’還拿出了壓箱底的好貨,。還是老規(guī)矩,本次的競價方式是,,最終拍得‘錦繡’的最高價就是它的底價,。”
下面一陣倒吸冷氣聲,。
誰都知道往年錦繡的價格可是百兩黃金往上數(shù),,而能來的起萬春樓的向來都出手闊綽,非富即貴已是公開的秘密,,紅夫人的一番話算是吊起了這群有錢人的胃口,,這不就有人嚷嚷:“敢問紅老板,那神秘佳釀能貴得過依依姑娘一晚?”立刻引來一片哄笑,。
紅夫人眉眼彎彎,,自動屏蔽問話的不正經(jīng):“釀酒人需是絕色處子用七七四十九日親手釀造,取天山峰頂雪水為源,,再置于極寒之地的天然溫泉中發(fā)酵,,這位爺您可聽說過?”
滿場又是一片嘩然,,一時竟無人作答,。
方才出言不遜的公子哥此時落得個無趣,怏怏而坐,。就聽二樓包廂有一個聲音傳出:“紅酥手,。”
這聲音出自我隔壁,,似春風(fēng)吹皺一池春水格外動聽,,透過厚重紗帳我能看見他線條流暢的側(cè)臉,弧度正好的下巴,。
我瞅了一眼手邊盛滿冰塊的玉缽內(nèi)的墨色瓷瓶,,可不正是那‘只聞其名’的紅酥手。
樓下即刻熱鬧了起來,,眾位大小有錢的主紛紛競價,,那些所謂的豪門貴胄此時豪爽的很,花的時候如大風(fēng)刮過般輕易,,平日里施舍乞丐可是艱難如便秘,。這世道,美酒和美人兒一樣,,都是彰顯財富的道具,。
我原以為隔壁那兩位也會興致勃勃參與其中,卻不想某人憑空扔了顆炸雷后,,居然又淡定地品起茶來,,倒是與他同飲的同伴一聲驚呼:“那不是——”
我端起杯子,忽覺茶水索然無味,,打了個響指,,方才門口為我斟茶的小丫頭走了進來:“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我壓低著嗓音稍稍又提高了聲音:“幫我將這兩杯酒送去隔壁,?!闭f著,取出那黑色瓷瓶拍掉泥封倒出兩杯,,看著小蘭用托盤小心翼翼端了過去,。
那兩人即刻轉(zhuǎn)身看向我的方向,,分明又看不清我的樣貌,只得抬手作揖,。凌瀾清潤得嗓音很有辨識度:“公子與我們素不相識卻要贈酒與在下,,當真是受寵若驚?!?p> 我看著他細長的脖頸往上是稍尖的下巴,托著腮道:“濁酒一杯,,當贈有緣人,。且在下平生難得主動獻媚,只因公子生的好看啊,,當真世無雙,。”
凌瀾身邊的人聞言差點沒坐住,,我聽見隔壁的椅子腿嘎吱一聲,。想來膽敢公然調(diào)戲他家主子的登徒子我若稱第二,沒人敢做第一,。
雖說大鸞向來多元開放,,況且從先帝以來象姑館發(fā)展之盛,不少門閥貴族好男風(fēng)也不是什么秘密,。對方憋了許久,,從牙縫擠出來四個字:“膽大妄為?!?p> 紗帳映出對面的影子,,當事人執(zhí)起酒杯付之一笑:“在下,也這么認為,?!?p> 隨即仰頭一抿,當即贊嘆出聲:“好酒,!”我沖著他們的方向遙遙舉杯,,將瓷瓶里剩下的酒倒入口中,拱手行禮,。小蘭見狀立刻替我掀開門簾,,抬腳下樓時,聽到他嗓音帶著些許涼?。骸懊谰剖⒔痖?,不識人間苦?!?p> 我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追隨我而來,,只想著方才起身時不甚分明的看到他腰間掛著的物件,,瑩潤如酥,一看就是塊上品美玉,。一般人對于自己的東西該是頗有印象,,怪不得我覺得眼熟。
凌瀾,,我們來日方長,。
終有一人以二兩黃金拍得只此一壇的錦繡,紅酥手的競拍還在往上喊價,,而同樣是唯一一瓶的紅酥手方才已經(jīng)被我和凌瀾三人盡數(shù)進了腹中,,紅姨的這生意該怎么進行下去——我正想到這兒,就聽凌瀾喊價道:“五百兩”,。
我腳下沒停,,直到能看見二樓包廂的窗口正好瞧見他投來的目光,沖他眨眨眼,,做了一個口型:“多謝公子,。”
他不以為意,,眼中含著一絲笑意,,身邊那人已然氣得跳腳。我再轉(zhuǎn)過身時,,臉上原本的戲謔收了個干凈,,對隨我下樓的小蘭說道:“經(jīng)此一面,他能忘了我也難,?!币贿B五日,凌瀾和他的小伙伴日日準時出現(xiàn)在萬春樓,,有可能是微服私訪,,體察民間疾苦。
小蘭每每點卯似的和我匯報那兩位的動向,,總要眉目含羞帶怯得一番形容太子爺姿容多俊俏,,不僅不擺架子,還會打賞她銀兩,。
“那兩位公子一般會坐到亥時,,白衣的那位好像很喜歡看如玉姑娘跳舞,有幾次都是看完那段才離開的,?!?p> 那二人該是包下了原來坐的包廂,不見他們換過,,偶爾聽說點了姑娘進去也僅僅是聽曲,,且禮貌有加,,久而久之,便成了那些難得受到此等尊重的姑娘們拿來閑聊的話題,。
我正換下夜行衣,,一邊處理著胳膊上的傷口,肩膀還未來得及搭上衣服,,就聽身后的氣流聲非比尋常,。
桌上的茶冒著熱氣,只見榻上坐著的那人向我伸出一只手,,那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好看,。
我走到他三步之遙跪了下去:“主上?!?p> 低醇嗓音輕笑,我抬起頭看到那眼神幽深如潭,,盡管面皮又換了個模樣,,卻還是能一眼認出他。
只聽他說道:“與他打過照面了,?他可否認得出你,?”
我將身子壓得更低:“回主上,并未,?!?p> “很好,”他盡管笑著,,聲音卻絲毫不見喜悅,,“你應(yīng)該能猜到,酒里放了東西,,也應(yīng)知道他喝下去的那一刻,,也代表你再無回頭路,你可會怨我,?”修長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力道不算大卻迫使我不得不直視那雙深眸。
“依依不敢,,只愿主上遵守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