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苦酒可溫,長夜易冷
我在赫連雪對面坐了下來,,她居然眼睛都沒眨一下,,還頗為客氣道:“不知深夜會有訪客,,妾身未備多余薄酒,,失禮,?!?p> 她連問都沒問一句,,絲毫不關(guān)心我的身份和目的,,客套了這么一句又自顧自地飲酒,眼睛瞟向我斜后方,。我當然知道身后無人,,落座之前也確定周圍沒有暗衛(wèi)之類的保鏢,她眼里無神像是想著什么心事,。當我再次開口,,她收回目光,臉上依舊淡淡,。
“雙兒,,是你嗎?”我還是叫出了這個名字,。
照面前,,我想象了多個可能的重逢方式和場景,卻未料到結(jié)果居然出乎意料的輕而易舉,,相比我的驚訝,,她的反應(yīng)卻有些茫然:“雙兒?”
那神情不似裝出來的,,她柳眉緊鎖,,應(yīng)該是努力回憶自己是否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口中也不自覺緩緩而出:“妾身,,不記得認識這么個人,,公子莫不是,尋人尋錯了地方,?”
她說話不急不徐,,一句話說完,又托著腮補上一句:“我記性不好,,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公子怕是要失望了?!?p> 這一次,,她的眼睛是注視著我,上下眼瞼處紅色眼影顯得眼圈紅的委屈,,像是哭過一場,。我放緩語氣,,極有耐心地問她:“望姑娘恕在下失禮,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們可能遇到這種無賴情境,,大家閨秀會嗔怒一句“無禮”,膽大的指著鼻子罵聲“登徒子”,,赫連雪看著我,,仍是托著腮,認真回答提問,,不見一絲惱怒之色:“他們說我叫赫連雪,過去是西夏海川州教坊的舞姬,?!?p> 我掏出那根發(fā)釵,她眼神卻無波瀾,,就著我的手看上兩眼:“這東西妾身從未見過呢,。”她說話的時候我暗暗打量,,近處看她面色更顯不健康的白,,似有不足之癥。
她正要將酒倒入口中,,被我伸手截過,,用掌心內(nèi)力加熱后遞給她:“暑溫挾濕,大鸞雖為中原,,可盛京居北,,夜間仍有寒氣,飲冷酒五臟可要受害,?!?p> 赫連雪黑漆漆的眼睛終于看向我的臉,神情依舊迷惑,,聲音卻能聽的出來是想和我多聊兩句:“公子可真體貼,,他們說大鸞男子溫文和煦,我們西夏人也只有妾之夫婿能與其相較,?!?p> “王子說,我是他從未見過的最特別的姑娘,,他喜歡吻著我的鬢角,,像撫摸孩子一樣撫摸我的頭發(fā)——”我感覺這姑娘的思維有些跳脫,她的答非所問令我哭笑不得,。
我此行的目的當然不是來打聽王子同妻妾閨房之樂的私密話題,,趕緊打斷她回歸正題:“你記得自己從哪來嗎,?我的意思是,你的家鄉(xiāng)在哪里,?”
赫連雪想了想,,茫然搖頭,“我生了一場病,,醒來就不記得之前發(fā)生過的事,,只記得自己是生在海川州,父母是郡縣做布料生意的小商人,,家道中落,,他們拋下我再未回來?!彼袷窍M麖奈疫@里得到答案,,“莫非公子與我是舊識?”我苦笑著搖頭,。我差一點就確定雙兒當初被土匪劫走很可能幸運的逃了出去,,中途受傷導(dǎo)致失憶,幾經(jīng)輾轉(zhuǎn)到了西夏,,化名赫連雪,,這些條理順著思路理下去似乎可以說的通??墒呛者B雪能說出自己出生地和父母,,這說明她還是有著碎片記憶的,這又該如何解釋,?
或許是我本就猜錯了,,她們僅僅是長的相似罷了,就像凌瀾和陵南,,細看容貌氣質(zhì)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沒有陰謀沒有穿越,只是巧合,,一切都是只我想多了,。
赫連雪有些同情我,不忍道:“公子要找的人是不是同我長的相像,,所以認錯,?他們說緣份未斷,自會有再相見的時候,?!?p> 她的眉眼比十年前的雙兒成熟的不是一分半分,五官靈動而嬌嬈,有種渾然天成的媚態(tài),,卻不艷俗,,年紀看上去與我穿越前的年齡不相上下,說話時稍微收斂起自身的冷意,,會有種慵懶的美感,,和跳舞時那種熱情與力量截然不同。真是個矛盾體,。
從驛館出來,,我沒有著急回去,獨自坐在萬春樓后門常翻的院墻上吹涼風,。吹風使人精神,,我冷靜分析前后線索,此番再見青云,,雖說他做事遮遮掩掩說話有所保留,,一定是有不能告訴我的理由,可我相信,,在雙兒的事情上他是絕不會欺瞞我。居禹關(guān)百里,,中間隔了個回紇小國,,連著的就是西夏的地界。如果像青云所言,,雙兒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居禹山,,這個地點難免會讓我聯(lián)想到她很有可能會流落到了西夏。
我想起青云此行就混在西夏使團的隊伍中,,當務(wù)之急,,必須找機會見上一面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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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個毛病,,我是一到晚上就思維活躍,,做事情效率相對較高,壞處是過分活躍容易胡思亂想,。在我還是女演員楚依依的時候,,醫(yī)生告訴那叫睡前焦慮癥,同時因作息習慣也可被稱作是“夜型人”,。
經(jīng)紀人對于“夜型人”這個說法非常贊同,,工作的原因拍夜間戲很平常,很多時候都會熬通宵,,助理陪得兩眼通紅我卻精力充沛,,回家睡覺我也習慣拉著厚厚的窗簾,不喜歡曬太陽,經(jīng)紀人就打趣我是不是夜貓子變的,。
這毛病應(yīng)該是深入靈魂,,以至于重新?lián)Q了活法習慣都從未改變。我蹲在墻頭思考人生,,忽見一道黑影從另一側(cè)墻頭一躍而下,,我哎喲心道:采花居然采到我眼皮子底下了。躡手躡腳跟上了前方的黑影,。
那人輕車熟路翻進了萬春樓,,又一點都不陌生摸上了二樓,我與他保持一段距離,,就是想看看這賊子究竟打的是何人的主意,。見他走的還是萬春樓客人并不知曉的員工通道,不由給他豎起大拇指,,瞧瞧人家這職業(yè)素養(yǎng),,甭管劫財還是劫色是提前踩好點,做足了功課,。
要說賊人一路躡手躡腳,,警惕性非常高,棋逢對手,,有兩次我差點就被他發(fā)現(xiàn),。誰曾想人家上了五樓,大搖大擺直奔我的房門口,。
我心里一樂,,你可是自己撞我手里的。立刻握掌成拳,,打算趁他開門時一擊偷襲,。
五樓只有我與紅姨的房間,平時很少有人上來走動,,因此裝的小柱琉璃燈不多,。我把自己藏在陰影里,見他堂而皇之推開了我的房門,,與此同時我的拳頭也揮了出去,。
對方反應(yīng)敏捷,俯身躲過之際我也撲進屋內(nèi),,一勾腳合上房門,。凌厲的掌風沖著我的臉就劈了過來,擦過臉上的黑巾,,我彎腰躲過,,伸腳直取他下盤。剛過兩招發(fā)現(xiàn)不對,這招式不要太熟悉,,然而踢出去的腿是來不及收回來,,只能縱叉下劈從他身下滑過,臉上的巾子也被對方順勢揭掉,。
“韶光,?”熟悉的聲音從對方口中發(fā)出,他一扯面巾疑惑道,,“你進自己的房間怎么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