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柳用力吹響了掛在脖子上的骨哨,,響亮的哨音有些凄厲,,在黑白色的林子里傳開,。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像是天上的鷹隼,,尖銳嘹喨,為了吹出這樣的聲音,,葉白柳的兩腮高高的鼓了起來,。
得益于頭頂?shù)目罩醒┰麄兩俪粤嗽S多的風(fēng)雪,,葉白柳也才能蓄起吹響骨哨的氣,。不過他們頭頂?shù)哪瞧┰谧钃躏L(fēng)雪的同時,好像一并把光亮都擋住了,天色雖然大亮,,林子里卻還是昏沉沉的,,沉的讓人只覺得壓抑。
白日里的風(fēng)雪也大,,從成片樹冠上落下來的雪花已經(jīng)變成了拇指般的大小,。
簌簌的聲音響起,有些急促,。
白色的異獸朝著他們小跑過來,,停在葉白柳的身前,蹭著他的臉頰,。
葉白柳伸出手,笑著揉它的腦袋,。
異獸嘴角殘留有鮮紅的血跡,,點點滴滴,是才捕獵過后的模樣,。
“走了,,回家了?!比~白柳拍了拍它的腦袋說道,,然后就開始往它的背上套著鞍繩,裝著物資,,白色的異獸也出奇的配合,,一動不動,安安靜靜的等在那里,。
這個時候,,其他人早早的就準備好了,有說有笑的閑談,,倒是葉白柳,,成了拖累。
“好了,,”不多時,,葉白柳把頭轉(zhuǎn)了回來,“我們出發(fā)吧,?!?p> 話音落下,斥候們應(yīng)聲的說是,,齊齊的跨上了馬,,跟著葉白柳往南方走去。
林子里的黑色樹木軀干粗大筆直,每一棵樹都離著至少一丈開外的距離,,極少會有灌木攔路,,路勢較平坦,沒有雪山上的崎嶇,,走起來輕松不少,。
隊伍走的不算太亂,葉白柳在最前面認路,,兩個伍長分別走在隊伍的中間和最后,,收束著隊伍。
白凈的雪地被他們犁出了一道長長的溝壑來,,曲曲折折,,像是一條看不見尾的長蛇,一直往南延展,。
風(fēng)雪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看來他們今天的運氣有些差,,沒能遇上個好天,。
“嗚......”
林子里一個聲音一瞬消逝,從隊伍遠方隱隱約約的傳來,,風(fēng)聲在耳邊呼呼作響,,走在最前面的葉白柳有些沒聽真切。
“嗷嗚......”聲音又響了起來,。
葉白柳聽清了,,是狼嚎的聲音,在呼呼作響的冷風(fēng)中,,這一聲還是穿破了密密麻麻的雪花,,清晰的落進他的耳里。
小跑著的異獸也停了下來,,稍稍壓低了頭顱身子,,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呲出了嘴里的尖牙,喉嚨里咕嚕的響了起來,,它也聽見了這聲的狼嚎,。
“停?!比~白柳高舉手臂,,面色嚴肅的喊著。
行進的隊伍一下子齊刷刷的勒住了手里的韁繩停了下來,,亂了隊形,,雪地上的‘長蛇’也被眾多雪盧馬的爪子截斷,。
“老大,怎么了,?”周林靠了上來,,看著呲牙的白冽詫異的問。
白冽是葉白柳身下白色異獸的名字,,除了葉白柳有時會叫它小白崽外,,它還有這個聽上去有些威風(fēng)的名字。
“晦氣,?!备袅艘粫~白柳有些氣惱的嘆了一聲,,扭頭說,,“小心了,有毛蟲擋了路,?!?p> 聽見有毛蟲,周林也吃了一驚,,連忙轉(zhuǎn)身喊著戒備。
毛蟲是他們對著北江里所有異獸的稱呼,,北江的異獸不同與內(nèi)陸的野獸,,更為的兇猛異常。
馬背上的斥候們不敢怠慢,,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連忙從掛在雪盧馬兩側(cè)的袋子里扯出一張不大的弓弩,解開纏在上面的黑色皮帶子,,然后展開靠在弩臂兩側(cè)的弩弓,,拉緊弩弦弩機,然后又從另一個袋子里取出了一個兩只手掌長短的木匣子,,安在了牛弩下面的弩肚子里,。
牛弩屬連弩,是一種機關(guān)弩,,出自七大機關(guān)世家的姜家,。
與普通弓弩不同,比起普通弓弩來,,牛弩多出了一個能裝箭匣的肚子,,弩弦連在特殊的機括上,只需拉動機括就能快速的換弦,。而換箭的時候,,只需要輕輕的拉動機括,上推箭匣,就能快速的換箭,。
但同時,,在用拿方便的優(yōu)勢下,牛弩的威力就要比硬弓弱了很多,,用的箭矢也只有箭桿與箭簇,,沒有箭羽。
“有毛蟲,?”陳深也從后面走了上來,,擔(dān)心的問。
“嗯,,就在前面,,離著我們不遠?!比~白柳點頭,。
“什么毛蟲?”陳深皺眉接著問道,。
葉白柳看向遠方,,神情凝重,“具體不知道,,不過聽聲音,,應(yīng)該是狼?!?p> “狼,,”陳深驚呼道,“狼群,!”
“不知道,,”葉白柳搖了搖頭,“拿不準,,不過應(yīng)該不是,,我只聽見了一個聲音?!?p> “老大,,那我們......”陳深找葉白柳拿主意,“是繞過去......還是......”
“不能繞了,,再繞就要迷路了,。”葉白柳沉默了良久,,搖了搖頭,,“宰了它,。”
“老大,,你看那里,,”周林環(huán)顧了四周許久,此時忽地指著遠處的一棵樹說道,,“那好像是我們留下的路標,。”
周林所指的那個地方,,一棵黑樹上橫釘有三根長長的白骨,,人的手臂般大小,呈犄角的形狀,,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這是他們來的時候留下的路標,釘在顯眼的地方,,方便他們回返的時候認路用,。
尖頭所指的地方是南,豎著的白骨所代表的方向是北,。
葉白柳有些生氣,,這可就真的是......有些他娘的了!
惡劣的天已經(jīng)讓斥候們沒什么好心情了,,積壓了不少的火氣,,這個時候偏偏還有毛蟲,而且還正好擋在了讓他們歸路上,。
“留幾個人守在這里,其余的人,,跟著我摸過去,。”葉白柳翻身下地,。
白冽背上的行囊被他又卸下,,一拔腰間的刀,跺著雪,,一步步緩緩地走了,。
看著葉白柳的背影越去越遠,他與周林對視一眼,,回頭對著身后的斥候們點了點頭,。
要說話都在無聲的對視與點頭之中,斥候們心領(lǐng)神會,,照著葉白柳的樣子卸下馬背上的行囊,,拔出了刀,,一步一摸的跟著。
卸去行囊一身輕的雪盧馬也跟著摸了上去,,每一步抬足間,,可以看見它們那探出了指甲的利爪。
雪盧馬,,說是馬,,其實也可以說是狼,利爪長牙,,這不該是馬能用有的武器,。
雪盧馬,又被斥候們稱作狼馬,,早先是這黑森林里的異獸,,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斥候們馴服了它們,,成為了北江斥候們唯一的同伴與坐騎,,于是斥候們行走于這片林子與雪山之間,便不再是難事,。
隨著葉白柳離著先前的狼嚎聲傳來的地方越來越近,,聽見的吼聲也大了起來,此時,,兩道激烈的吼聲又傳進了他的耳朵,。吼聲之烈,儼然是兩只毛蟲正在廝殺,。
葉白柳壓下眉頭,,握著長刀的手更緊了,手套磨得刀柄咯咯作響,。
“吼......”
隔了一層反坡,,憤怒吼叫的聲音已經(jīng)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儼然像是在耳邊炸開,。
葉白柳躲在反坡后面,,悄悄的探頭出去。
果然,,是狼,。
反坡的后面,兩只毛蟲正在相互搏殺,。一頭是棕黃色毛發(fā)的大狼,,另一頭,則是一只獨眼的狐,。
葉白柳不再看了,,心弦稍稍的松了,,還好,是兩只不怎么厲害的異獸,,解決起來,,不會有什么麻煩。
兩只毛蟲的搏殺正處在緊要的當(dāng)口,,誰都沒有退意,,咆哮著,朝著敵人一次又一次的揮出利爪,。
葉白柳對著后面跟上來的人向下壓手,,示意他們先不要輕舉妄動,還不到他們出手的時候,。
斥候們悄悄的靠了過來,,躲在這個反坡后面,也都悄悄的探頭出去張望著后面的情況,。
憤怒的吼聲還在耳邊炸響,,葉白柳卻不急了,他躺在反坡后,,靜靜的等著,。
“不對,”這個時候,,陳深壓低的聲音在他的耳邊說,,“老大,不對,,那頭狼不對,。”
葉白柳被陳深這幾個不對說的有了疑問,,想著是不是自己看漏了什么,。
“怎么了?”他悄聲問道,。
“老大,你看這狼,,是不是眼生的很,。”陳深的聲音壓的很低,。
葉白柳又探頭看了看,,緩緩點頭,“是,,不過怎么了,,這狼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周林沒有插嘴,他先看了看狼,,又看了看陳深,,然后再看了看葉白柳,一臉的疑惑,。
“不對,,不對,不對,?!标惿钣诌B連說了三個不對,然后也反躺在了坡上,,語氣也漸漸變得有力,,“這狼倒是沒什么奇怪的,可它出現(xiàn)在這里就奇怪了,?!?p> “什么意思?”周林忍不住的低聲詢問,。
葉白柳也不解的看著陳深,。
陳深看了看兩人,“這是荒狼,,是草原上的狼,,是絕對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荒狼,?”葉白柳不解的重復(fù)了一聲,他可沒聽說過什么荒狼,。
“荒狼,,是內(nèi)陸種,是在夏國與西戈國交接的鄲及努爾草原上才有的狼,,其最大的特點就是它們那僅次于馬的耐力,,這也是它們能單獨捕獵草原上的野馬的原因。是草原上令西戈人極為頭疼的東西,?!标惿罱忉屩f。
“你能確定嗎,?”沉默了一會,,葉白柳接著問。
“確定,?!标惿詈V定的點頭,。
“是又怎么了,又不是鐵打的,,一匣子下去,,照樣射它幾個窟窿?!敝芰痔Я颂种泄?,倒是無所謂的說。
聽陳深這么一說,,葉白柳皺起了眉頭,,他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了有些不尋常的地方,可具體是什么他又有些說不上來,。
“那是......人,?”有人詫異的說了一聲。
反坡的后面,。
荒狼與獨眼狐正糾纏在一起,。
它們撞在一起后又快速的分開。在每一次的插肩而過中都沒有放過出手的機會,,想要用利齒咬斷對手的脖子,。可是每一次雙方都在險之又險的情況下閃過,,或者用爪子打開了對方的腦袋,。
伴隨著低沉的吼叫聲,兩頭毛蟲又發(fā)起了一次沖鋒,。它們各占一邊,,嘶吼著相互沖去。
荒狼攻勢急轉(zhuǎn),,高高躍起,,想要從更遠更高的地方對獨眼狐發(fā)起凌厲的撲擊。它的毛發(fā)已經(jīng)全被積雪打濕,,一身的黃毛結(jié)成一股股的,,模樣狼狽。
奔跑中的獨眼狐似乎是沒有想到對手能跳上那樣的高度,,它額頭的唯一一只眼睛大睜著,,似乎是吃驚。
可就在荒狼將要以泰山壓頂?shù)耐莩氀酆鼡湎氯サ臅r候,。有些呆愣模樣的獨眼狐卻瞇起了它的那只大眼,,嘴角拉長,,頗具人性的笑,。
獨眼狐忽地消失不見了,,在荒狼將要撲倒它的時候,一個猛子竟然扎進了雪地里,。
“小心下面,。”有人在大喊,。
荒狼也是立刻明白了過來,,再一次的躍起想要離開這里,可有些晚了,,利爪從雪地里伸了出來,,眼看就要落在它的身上,這時,,一道身影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里竄了出來,,搶先一頭撞在了騰在空中的荒狼身上,將它撞飛了出去,,脫離了險境,。
這個憑空出現(xiàn)的身影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預(yù)料,獨眼狐也不例外,,從雪地里跳出來的它笑容收斂,,不甘的低低怒吼了起來。
撞向荒狼的身影站了起來,,低罵著,,“狡猾的畜生,要不是雇主要抓活的,,老子早就兩刀剝了你的皮了,。”
那是個魁梧的漢子,,他穿著厚實的絨衣,,腰間挎著一柄大刀?;睦且舱玖似饋?,與漢子立在一處。
荒狼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漢子,,竟也頗具人性的點了下頭,。
“韓三元,把它逼到老三那里去,?!睗h子大喊,只是誰也不看,一雙眼睛鎖死了獨眼的狐貍,。
“嘭,。”
另一個聲音炸了出來,,那是弓弦的爆鳴聲,。
在漢子看著的地方,三支羽箭從天上砸下,,飛向了獨眼狐所在的地方,。
空氣被磨白了的箭鏃撕裂,尖銳的聲音中透著寒心的冷,。
獨眼狐雖然聽不懂漢子在說什么,,但它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了這股破風(fēng)聲,第一時間離開了原地,,躲了過去,,又是惱怒的嘶吼。
羽箭落空,,齊根埋進了積雪里,。
“這畜生不光狡猾,沒想到還這么靈活,?!币粋€人從羽箭飛出的樹上跳了下來。
“別廢話,,一起上,。”魁梧的漢子拔出了腰間的大刀,。
漢子的刀有些不同尋常,,刀柄很長,即使雙手握住都還要剩下一截,,刀身更是前寬后窄,。
那個從天而降的身影就是漢子口中的韓三元,先前的那三箭就是他從樹上射下來的,。
韓三元點頭,,又從背后的箭簍里抽出了三支羽箭搭在了弓弦上。
“嘭,?!?p> 拉成滿月的弓弦被松開了,發(fā)出清脆的嘯聲,,三支羽箭脫弦而出,,速度之快,,威勢之隆,完全不遜色于先前那從高而落得勢頭,。
那怪先前那三箭那么有序,,原來是他齊齊的平射出去的。
漢子與荒狼對視了一眼,,也一起得沖向了那只獨眼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