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著木匣直接出了地市,，李不琢沒回縣學(xué),，在上城找了間人少的客棧,，付了一日房錢。

　　進(jìn)門,，打開木匣,，銅鴉硬梆梆的，沒半點反應(yīng),。

　　“還裝死？”李不琢啪一下合上蓋子,，“關(guān)緊門窗,。”

　　“哎,?！比镞B忙閂上窗，拖來桌椅堵住屋門,，小臉興奮得通紅,。

　　銅鴉知道瞞不住了，就在木匣里撲騰,。

　　木匣子篤篤篤一陣亂動,，李不琢任它鬧騰。

　　過了一會,，木匣里傳出有氣無力的聲音,。

　　“你怎樣才肯放我出去,？”

　　這聲音像是金屬刮擦，十分刺耳難聽,，但從語氣就能聽出,，銅鴉心智不下于人。

　　李不琢四下看了看,，抄起一個銅盆,，緩緩?fù)崎_匣蓋。

　　咻,！

　　銅鴉身化殘影,，撞向窗欞。

　　鐺,！

　　李不琢收起底部呈鳥頭狀凸起的銅盆,，撿起栽倒在地的銅鴉。

　　“會不會打壞了,？”三斤擔(dān)憂地問,。

　　“下回我輕點?！崩畈蛔烈材媚蟛粶?zhǔn)了,。

　　銅鴉聽到還有下回，晃著暈乎乎的腦袋氣急敗壞：“你敢打我,？好,，好，等我……等我……”

　　“嗯,？”李不琢等它繼續(xù)說下去,。

　　銅鴉卻不說話了,，沉默良久才說：“只要你放我走，你花了兩枚金銖,，我還你兩個金錁子,。”

　　“不行,?！?p>　　“你別貪得無厭！”銅鴉跳腳大怒,，突然心中大呼后悔,。

　　剛才它輕易就能拿出兩個金錁子的態(tài)度,，李不琢肯放走它才怪。

　　瞥了一眼邊上盆底毛羽畢現(xiàn)的鴉首凸印,，銅鴉頭暈?zāi)垦,！?p>　　和李不琢目光一對視，嘶了一聲,，雙翅護(hù)住鳥頭,，后縮兩步：“你又沒煉氣，哪來這么大力氣,！”

　　“你連我沒煉氣都知道,？”

　　李不琢打量著銅鴉，把它拿到手中,，撥弄著它的羽毛——要說這是個活物,，偏偏通體青銅，要說是個傀儡,，未免太有靈性了,。

　　銅鴉羞憤欲死：“你敢這樣對我！我,，我可是……”

　　這銅鴉從一開始就對自己的來歷遮遮掩掩,，李不琢故意問：“你是什么？”

　　銅鴉猛地掙脫李不琢的手,，跳到桌上,，小眼睛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突然昂首說：“我乃白澤后裔鴉三通,，上通天文下通地理,，還通人心。不知者不罪,，剛才的無禮我不跟你計較,，但你再來冒犯，我就讓你在幽州找不到立錐之地,。若放我走，那兩個金錁子的承諾仍舊作數(shù),?！?p>　　“你通人心，怎么會落到我手里,?！?p>　　李不琢呵呵一笑，懶得戳破它的謊言,，拿著鴉三通往木匣里塞,，這家伙滿嘴胡扯,，就先關(guān)幾天，關(guān)老實了再說,。

　　鴉三通無力反抗,，忽然瞥見李不琢腰上的永安縣學(xué)號牌，叫道：“你在永安縣學(xué)讀書,？以前沒見過你這號人,。”

　　李不琢動作停下,，狐疑地打量著鴉三通,。

　　鴉三通像是在考慮什么，綠豆小眼閃爍著各種情緒,，懊悔,、不甘、灰心,、希冀……

　　忽然它猛地一掙,，繞著三斤飛了兩圈，停在她肩上,，點頭說：“難得,，難得，小丫頭,，你之前怎么看出我跟那些傀儡死物不一樣的,？”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是銅做的,，那么顯眼,，我就多看了幾眼，講不出什么道理……”

　　三斤被它落在肩上有點不自在,。

　　“沒道理,，沒道理好，沒道理就是有天賦,。你想不想學(xué)機關(guān)術(shù),？”

　　三斤怔了怔，看向李不琢,，李不琢不動聲色打量著鴉三通,，對三斤說：“自己拿主意?！?p>　　三斤試探著點了點頭：“想,。”

　　半個時辰后,，李不琢帶三斤走出客棧,。

　　兩枚金銖買下那只青銅鴉,，本以為是撿漏買到一只完好無損的機關(guān)獸。誰知鴉三通竟自稱不是傀儡,，還會偃師機關(guān)術(shù),。

　　當(dāng)李不琢提起在李府見過的蛛樓，鴉三通嗤之以鼻,。

　　機關(guān)匠分匠人,、巧匠、師匠,、宗匠,、神匠五等，機關(guān)術(shù)分墨師,、偃師兩派：

　　墨師致力讓機關(guān)能做到人力所不能及之事,，所造多為大型機關(guān)。像百鬼馱龍船,，開鑿地市的“遁垢”機關(guān)地龍,，都是墨師的造物。

　　偃師專攻精巧,，認(rèn)為機關(guān)是人的輔助,，所造多為小型機關(guān)，頂尖的偃師機關(guān),，能讓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嫗彈指殺人,。

　　公輸氏是偃師大族，公輸八臂借用墨師理念建造蛛樓,，無非因為在一般人眼中,，墨家機關(guān)更氣派有面子，好做人情,。

　　鴉三通不準(zhǔn)李不琢偷看它教三斤偃師機關(guān)術(shù),，提出要帶三斤獨住，被李不琢拒絕,，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說它教三斤時，李不琢不得打擾,。

　　鴉三通自掏腰包,，不知從哪拿出了幾個銀錁子，讓三斤去買了兩大塊油性光亮的柚木和鏟,、鑿、刨,、尺,、規(guī),、鉆、斧,、鋸,、錘等工具。

　　又買來二錢價格極貴的牽機線,?；氐綄W(xué)舍，把靜室一占,，門一關(guān),，就和三斤在里面不知搗鼓什么去了。

　　李不琢收起偷看的心思,，拿著地市買來的綢緞筆墨,，又找到藏書教習(xí)。

　　藏書教習(xí)卻不收禮,，反而面色一落：“快點拿走,！我在縣學(xué)管理藏書六年，從未收過賄賂,，你想壞我清名,？”

　　李不琢一皺眉，這教習(xí)非但不壓低聲音,，還故意想讓別人聽到似的,，心想：“我和他素不相識，他這樣刁難我,，難道是別人指使的,？”

　　李不琢重重哼了一聲：“好一個清名，你收別人的好處來打壓我,，還敢說清名,！”

　　說到最后李不琢語氣越來越重，更是站了起來,，盯著藏書教習(xí),，拳頭捏得咯咯響。

　　藏書教習(xí)被他突如其來這一下驚得心中一緊,。

　　“你在胡說什么,！這是永安縣學(xué)，你難道還想動手,？”

　　說話時他眼睛不由自主向右躲閃,，李不琢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猛地向前走了一步，聲色俱厲：“我是永安縣學(xué)學(xué)生,，你不讓我取書,，是干擾科舉不讓百家舉賢納才！按律要革除民籍,，流放八千里,！走，跟我去靈官衙,！”

　　李不琢抓住藏書教習(xí)手臂就往外走,，藏書教習(xí)聽李不琢要去靈官衙，如墜冰窟,，連忙想要掙脫,。

　　這藏書教習(xí)勉強算個煉氣士，考了四年童子試都落榜,，家境無力支持他再讀書了,，就在縣學(xué)謀了個看管典籍的差事。這些年練出了氣感,，力氣比普通人大得多,，但手臂被李不琢一抓，像被鐵箍死死箍住,，腳步踉蹌,，大急失聲：“慢著，慢著,，我再看看,，書庫中好像還有一套小道藏的?！?p>　　李不琢乜他一眼,，把他推開。

　　藏書教習(xí)跌坐在地,。

　　李不琢道：“李府給了你多少好處,，你敢做這樣的蠢事？”

　　“你,，你知道,？”藏書教習(xí)睜大眼睛，冷汗直冒,。

　　“果然是他們,。”李不琢嘿然冷笑,。

　　“你在詐我,？”藏書教習(xí)張了張嘴,，咽了口唾沫，手腳并用爬起身,，心虛低下頭去,，“我也是迫不得已……”

　　李不琢大步走到桌邊坐下。

　　“除你之外,，李府還買通了其他人沒有？”

　　“這我真不知道,！”

　　藏書教習(xí)使勁搖頭,，李不琢盯著他的眼睛好一會才移開目光。

　　“把我要的書拿來,，這事不要跟別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