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小從醫(yī)院出來,，四月初的晚風(fēng)涼意未退，她心里卻透著暖意,，掏出手機(jī)忙撥通了趙世勛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小小就飽含深情地叫了聲世勛，然后還不等世勛開口,，就獻(xiàn)寶樣地把房子的事說了一遍,，她一個勁地計算著首付款和利息如何如何值當(dāng)，說到最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為何越說越?jīng)]激情,，原因是電話那頭一直沒互動,，她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小小,，”趙世勛勉為其難地開了口,，“這事等我回去再定吧。”

　　“為什么,？”蘇小小驚訝,，之前他們不就因為房子的問題才將婚事耽擱至今嘛，現(xiàn)在峰回路轉(zhuǎn)了,，“世勛,，我剛才可能說得太快了，你還沒聽明白吧,，這是人家特許的優(yōu)惠,，過了這村可真就沒這店了，我想盡快去簽合同,，你手頭不是還有幾萬塊嘛,，加上你的出差的津貼和我的……”

　　“小小——”趙世勛好像一絲倦意地打斷她，“讓我考慮考慮,，……,，我還有事，以后再說,?！?p>　　“好吧，不過我覺得這事宜早不宜遲,?！碧K小小沒想到趙世勛會如此淡定，他的反應(yīng)與她想要的相距甚遠(yuǎn),，就好像他們之間現(xiàn)在所處的距離一樣遙不可及,。

　　蘇小小掛了電話穿過醫(yī)院的廣場慢慢走去車站，這人有些不太對勁,，其實吧也沒什么不對勁,，世勛一貫看不起她那些冒進(jìn)的想法。他本身是個保守的個性,，就連追她也追得毫無激情,，無非就是相邀去吃個飯，相約上個自習(xí),，偶爾逛街拉拉手,。最浪漫的事也不過是看了場學(xué)校大禮堂放的老影片《羅馬假日》。

　　交往一年多,，戀人之間早該發(fā)生的沖動出格的事卻在他們身上一樣沒發(fā)生,。這個不能怪世勛，說起來是小小的責(zé)任,。每每世勛想親近些,，她都能適時地逃避或打壓下去,。并不是說她真那么保守頑固，只是覺得沒有水到渠成的感覺,，或許潛意識里還有一點隱隱的排斥,。

　　長久以來她有一個夢，那個夢里的身軀和世勛有太大的差異,，她記得那份緊緊地相擁，雖然時隔多年,，可她一直固守著那片禁地,。哪怕只是一雙手臂，一個胸膛和沙啞干涸的聲音,，卻真真實實地牽動魂魄,，因為那是人性最脆弱的時刻所表現(xiàn)出的堅定。

　　而讓她想放下頭腦里固守八年的秘密打算徹徹底底接受世勛時,，他就出國了,，就連想作奸犯科都不成。

　　這事的起因是由于她頸上的項鏈忽然遺失了,，她掛了七年,，就如同他陪伴在身邊七年，激勵著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D大,，又以同樣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并入職到一家世界知名的跨國企業(yè)工作，所謂無驚無險,。發(fā)現(xiàn)項鏈丟失后,，小小一度失魂落魄，這是他留給她的唯一的念想,，從此她便徹徹底底失去了和他的聯(lián)系,。不是小小迷信，項鏈消失的那一刻,，她感覺老天爺都想讓她別心存僥幸,，沒有人能活在童話的城堡里，等著一個白馬王子踏遍千山萬水的團(tuán)聚,。

　　經(jīng)過好長一段時間的心理抗?fàn)?，她不得不屈服，等他回國就結(jié)婚吧,，誰都能過,，為什么自己不能過？可不曾想那個先失去熱情的人竟然是趙世勛,。這樣也好,，負(fù)罪感更小些,。

　　楚天成站在醫(yī)院門口，看著在廣場上緩緩而行的小小,，簡單的短外套,，洗白的牛仔褲，本就單薄的背影,，被路燈拉成了纖長的影子,。

　　她如果還活著，是不是也剛好到了這花一般的年齡,？夕夕啊……楚天成痛苦地閉上眼睛,，雖然多年來一直沒了她的消息，但他卻始終不相信她已經(jīng)離世,，直到一年前確實的證據(jù)擺在了眼前,。

　　得知消息的那天，他沉默地站在法克大學(xué)附屬醫(yī)院的休息室,，落地窗外,，晴空萬里，水洗般透藍(lán)的天卻空泛得鋪天蓋地,，一陣一陣的心悸幾乎令他窒息,。第一次他有了一種虛脫般的無力感，難受到了極致原來是干涸無淚的,。他茫然地睜著眼睛,，看著生活的希望好像一把細(xì)細(xì)的沙在歲月中靜靜流逝了……那一年，他根本不敢去想今后的路,，用光了積攢的假期四處游歷,，可換來的決定是回國，因為無論天涯海角,，如影隨行,。既然躲不開，也只好面對,，何況他也不想再辜負(fù)安如,。

　　小時候的零星碎片像火柴劃出小朵小朵的火花搖曳著閃現(xiàn)。那時候住軍區(qū)的大院,，誰家有個動靜,，必然牽動左鄰右舍。簡叔叔家生了個女娃娃,，全院的人都去看望,，他和妹妹跟著媽媽一起去湊熱鬧，那年,，他七歲,。

　　媽媽拼命拉著他的手,，不讓他去碰襁褓中的娃娃。她剛過百天,，烏溜溜的大眼睛占了小半張臉的感覺,，直愣愣地看著他。他聽阿姨說過了百天的寶寶已經(jīng)會認(rèn)人了,，所以不讓生人抱,。他朝她做鬼臉，伸根手指在她眼前晃悠,。哪知道寶寶竟然咧嘴傻笑一聲,，還伸手去抓他的手指，抓住了就不放,，一根一根的小手指綿軟的像蠶蟲，繞緊在他食指上,，濕膩膩的暖,。

　　一屋子的人都笑開了，也不知道是哪家嘴多的大嬸調(diào)侃著說,，‘天成,，給你做媳婦，你抱回家養(yǎng)著去’,。

　　他真伸手去抱,，媽媽忙拉住他，怕他傷了寶貝,。阿姨受了慫恿,，輕輕將寶寶放在他手里一試，沒想到之前那個認(rèn)生的寶寶眼睛盯牢了他的臉,，沒哭沒鬧,，還伸出小手在他衣襟上抓撓。

　　“哎呦,，瞧這兩孩子,，多有緣分?！贝蠹移鸷?。

　　“寶寶喜歡我?！彼艿靡?，“她叫什么名字？”

　　“你叔起的名,，叫簡夕,，說什么‘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p>　　‘只爭朝夕’,，那個年代的軍人都是豪情萬丈的。

　　“夕夕,，”他叫她,，看著她在他纖細(xì)的臂彎里咧開了嘴，哼呀一聲,。所有人也都跟著哄笑,。

　　“天成，是喜歡你妹妹還是這個小妹妹,？”

　　“都喜歡,。”

　　是啊,，我都喜歡,，可惜兩個人都離世了……，快十年了吧,，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悲涼。

　　如果生命里有那么一個人曾讓你對生活充滿渴望,，當(dāng)她離開時,，坍塌得就不只是你對生活的憧憬，甚至是整個精神的支撐,。那種無力感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明白是怎樣的心慌失措,。

　　楚天成恍如隔世般看著已經(jīng)漸行漸遠(yuǎn)的蘇小小，心里竟然有了一絲火光,，搖曳在這些年空空落落的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