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樂人散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立在那里,,一身龍女裝扮的她,。進也不是,退也不行,,妙華只有僵立著,,不知所措。正在此時,,聽到有人稟報:“清河王殿下至,。”
琵琶聲如珠如玉般驟然響起,,正是前奏,。她旋轉著身子,踏著裊娜的舞步,,已然來到了空地中央,。
周遭是尚未結成冰的水,因為落雪的緣故,,隱隱有霧氣彌漫,,倒像是刻意營造的仙境幻地一般。身姿曼妙的女子穿著天竺的夸張衣飾在翩翩起舞,,因為是獨舞,,她纖纖楚楚的形象,便是所有人目光的匯聚點,。這就是一路疾馳而來的拓跋逸看到的景象,,那個跳舞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蓮奴,。
蓮奴生得美麗,,不舞時,,皎潔無垢,一舞時,,嫵媚如妖,。
他也注意到,所有人都被舞姿觸動,,甚至沒有人關心驟然出現在洛陽的自己,。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跳舞時的魅力,那個月夜,,她的每一個節(jié)奏都踏在了自己的心上,,刻在他記憶的最深之處。那一晚,,她不過穿著尋常的衣物,,不似今天,仿佛一個來自于佛國的精靈,。
崇文帝的目光,,從她入場便沒有挪到其他地方,,只是癡癡看著,,看著她旋轉的身姿,看著被她高高揚起的飄帶,,看著她發(fā)髻上閃著光華的金步搖……
那個目光……拓跋逸覺得血液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遍體生寒,不可自抑,。遲了,,一切都遲了……他不顧危險,冒著風雪,,一刻不停的趕回了洛陽,,竟然還是遲了一步。若不是這該死的大雪,,他或許回來的更快一些,,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她用傾城的舞姿,奪走了圣上的魂魄,。事到如今,,他能做的,只有冒死一搏,!
待到樂聲停止,,舞蹈結束,所有人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漫天的雪又下了起來,,她立在那里,,像是從山林中走出來的花精狐魅。若說起她的樣子,,很多人不免與圣上身邊那兩個目瞪口呆的女子比較,,能像左昭儀樣貌的人不少,但是能像其神韻的卻是寥寥,,這個女郎宛如她再生一般,。
“抬起頭來?!背缥牡鄣穆曇舸蚱屏舜藭r的安靜,,大家這才紛紛了然,這個女郎又是一個林貴嬪,,是有心之人特地送到圣上眼前的,。
妙華冷得顫抖,悄悄攥著手,,不安地抬起了頭,。近距離看,圣上似乎蒼老了許多,,但是五官的堅毅勇武仍能窺見年輕時的意氣風發(fā),。大魏子民都聽過他的英雄事跡,亦佩服他鐵血勇敢,,蕩平天下的氣度,。妙華見過痛哭流涕的他,見過方才安閑慵懶的他,,卻不敢直視現在這樣目光如炬的他,。她閃躲著,下意識的去尋找她的璧郎,,越急越找尋不到,。她想起了那個夢,夢中她亦是丟了他,。
一瞬間,,崇文帝以為左昭儀又回來了。踉踉蹌蹌地站起,,慢慢走到了妙華的面前,,柔聲去喚左昭儀的小字:“蕓娘……你回來了?”那一剎那,,他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眼淚已經模糊了眼睛,一世英雄流血都不流淚,,卻失控似的,,淚流滿面,。
那年初見蕓娘,也是這樣的年紀,,同樣明亮的眼睛,。洛陽的人都認為他是蠻夷,懼怕他,,而她的眼睛卻只有好奇,。他喜歡這樣的眼睛,喜歡那個突然出現在生命中的女郎,。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時,,再去看眼前的女郎,她的懼怕和不解不像是裝出來的,。驟然清醒,,她不是她,這個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再像也不是!
“圣上,!”拓跋逸再也控制不住,,存在著魚死網破的心思,出言道,。然而只是一個眼神,,冰涼入骨的眼神,圣上阻止了他接下來的所有語言,。
“多大年紀了?”他無視別人,,出言相問,。
“十三……不……十四?!彼忧踊卮?。
十三……十三年前!這個數字挑戰(zhàn)著他敏感的神經,,圣上瞇著眼睛,,仿佛要從她的臉上再尋找出什么東西似的,又是許久,,圣上又問:“姓什么,?誰家女子?”
“是……姓沈……”妙華更加害怕了,,話都說不利索,。
“回圣上,,她是臣的女兒?!鄙蛟贫Y臉色鐵青,,忙走過來跪下,為女兒解圍,。今日之事他絲毫不知情,,若是知道,他又怎么會讓女兒出現在圣上面前呢,!然而,,方才她看到了女兒頭上戴著步搖,一切便都明了了,。始作俑者正是他的夫人,,這支步搖一直放在沈府中,曾是蕊娘的舊物,。
不知為什么,,這句話說完,圣上的臉色竟然全都變了,。他退后幾步,,指著妙華道:“怪不得……怪不得……這般像她……”
雷霆之怒來得驟然,沒有人知道片刻之中發(fā)生了何事,,唯有幾個知道十三年前舊事的宮人隱隱猜到了什么,,卻嚇得發(fā)抖,什么都不敢說,。
“傳朕旨意,,沈氏欲以妖女迷惑君心,其心可誅,。投入獄中,,細細查問主使后,再做處置,!”此言一出,,近身羽林便已上前,將父女二人捉拿下去,。
變故來得驟然,,賀婁氏腿都嚇軟了,癱坐在原地,。她對于舊事知道的甚少,,沈云禮一直不肯提及,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攀龍附鳳之舉怎么會演變成如今的局面,。曇靜法師什么都知道,,但是當妙華出現時,,已然來不及了。十三年前,,正是那件事傳得沸沸揚揚之時,,那件事直接導致了沈云彥的死,如今連妙華也要被牽連進去嗎,?拓跋逸愣在了當場,,看到妙華被帶了出去,恨不得沖上去阻止,,然而下一刻,,圣上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去,直直倒在了雪地中,。
尖叫聲,,呼救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局面一時有些失控,。只有一人是清醒理智的,他緊了緊身上的玄色大氅,,握了握妻子的手,,淡淡吩咐:“這里太冷,你回府去吧,,告訴子展,,好好守衛(wèi)京師,莫要生出亂子,!”
齊徽容沒有多留,,冷眸微微一掃亂局,神色漠然,,臨走時丟了一句話:“那樣美的女郎,,真是可惜了!”說完,,頭也不回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