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吵吵嚷嚷,,正在兀自玩笑,,忽然聽見門外又有一陣細碎的聲響,,抬頭一看,,公孫大娘親自端著一個青玉案,,穿過簾櫳,,獨自一人進得門來,。
公孫大娘一邊將青玉案上的幾個玉碗端到眾人面前,,一邊笑著說道:“這是今日最后一味,,請諸位貴賓享用,。”
幼薇見她又是玉案又是玉碗,,想來必是什么難得一見的珍稀食材,,不料看上去卻只是莼菜與筍切成絲做成的尋常湯羹。
庾遙和溫蒼面面相覷,,也甚是不解,。
溫蒼問道:“敢問公孫大娘,這味湯羹可有什么特別的名堂,?”
公孫大娘笑道:“公子覺得這莼菜與筍絲看起來像什么,?”
溫蒼不解其意,望向庾遙,。
庾遙對公孫大娘道:“難道還有什么啞謎,?”
幼薇心想,好好地吃一頓飯,,為的就是滿足口腹之欲,,再讓心神放松,怎么臨了還猜起謎語來,?
公孫大娘笑著道:“莼菜生長于水中,,一般都只采摘水面下新發(fā)的嫩芽來吃,形狀狹長,,而且微微卷曲,,輕柔如帶。再加上白色的筍絲從中點綴,,我給這碗湯羹起了個名字,,叫做玉帶羹,。”
玉帶,,不就是庾遙隨身佩劍之名嗎,?
庾遙略微驚詫,但仍鎮(zhèn)定地說:“原來公孫大娘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不知我們幾時露了行藏?!?p> 公孫大娘俯身便跪,,口中說道:“奴婢叩見長公主殿下,叩見庾駙馬,?!?p> 幼薇吃了一驚,說道:“你,,你怎么知道,?”
公孫大娘道:“奴婢日前聽聞長公主和庾駙馬身在邢州,機智神勇,,破獲了大案,。而且早前皇上已將長公主假死之事昭告天下,無人不知,。長公主和駙馬爺若要從邢州回京,,必然要經(jīng)過相州。更何況,,奴婢見幾位的風姿,,絕非凡俗常人,于是便斗膽揣測,?!?p> 幼薇道:“公孫大娘小聲些,快快請起,。我們?nèi)缃衲耸俏⒎鲂?,若讓人知道了,恐怕會橫生枝節(jié),?!?p> 公孫大娘起身笑道:“奴婢多謝長公主。難得長公主喜歡奴婢的菜,,長公主若有驅(qū)馳,,奴婢無不從命?!?p> 庾遙道:“公孫大娘心思細膩機警,,不愧是大周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的老板娘,。”
公孫大娘道:“駙馬爺謬贊了,,一個女子拋頭露面在外討生活殊為不易,,若沒有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只怕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p> 庾遙道:“大娘的夫君怎么舍得你一個婦道人家獨自支撐這偌大的酒樓?”
公孫大娘道:“不瞞公主,、駙馬和各位貴人說,,奴婢是個沒福氣的,年少的時候父母做主嫁了個本分老實的書生做相公,,起初也算夫妻恩愛,,可是沒過多久我相公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所幸這下廚的手藝是家傳的,,奴婢這才不致于餓死,。”
溫蒼道:“消失,?竟然遍尋不得嗎,?”
公孫大娘施了個禮,說道:“這位想必一定是玲瓏山莊的溫公子了,?;販毓拥脑挘卧鴽]有找尋過,?只是一直杳無蹤跡,,如今也不知他是死是活?!?p> 庾遙道:“你孤身一人掙下這么大一份家業(yè)可真是不容易,。你夫君失蹤前可為你留下一點血脈?”
公孫大娘失落地搖搖頭,。
幼薇道:“那這么大的酒樓幾十年后豈不是無人為繼,?”
公孫大娘道:“這相州城里的人都說我沒有夫妻緣,也沒有子嗣運,,卻偏偏有財運,。人生在世,也難以求全,。好在酒樓里還有幾個聽話的徒弟,,算是可造之材,他日便將這產(chǎn)業(yè)傳給他們就罷了,?!?p> 眾人本來吃得暢快,,豈料聽聞了公孫大娘的身世,彼此對望之間已是難掩心酸,。
庾遙不自覺地看了幼薇一眼,。其實他并不是看幼薇,而是看了一眼永安的臉龐,。
當年永安的兄弟姐妹盡遭屠戮,,導致先帝登基之后竟然沒有任何正統(tǒng)的繼承人。
可是先帝心懷寬廣,,并不以血脈為執(zhí)念,,只是一心栽培賢能出眾的義子,也就是當今皇上,。也是因此才保得大周江山穩(wěn)固,。
幼薇打破平靜說道:“我們休息一晚上,,明日便要離開相州,,啟程回京。還想勞煩公孫大娘為我們再做幾道菜送行,?!?p> 公孫大娘道:“能為公主效勞是奴婢的福氣?!?p> 庾遙笑道:“今日這頓餐食,,便是價格不菲,我還要先看看付不付得起,?!?p> 公孫大娘道:“駙馬爺說笑了。今日小店已然是蓬蓽生輝,,哪里還能要錢,?”
幼薇道:“不收錢可是萬萬使不得。若是執(zhí)意不收,,那我們也不好開口再勞煩大娘了,。”
公孫大娘笑道:“奴婢不是不好財帛之人,,只是想問庾駙馬求一件難得的東西,,比錢財更要貴重百倍?!?p> 庾遙道:“公孫大娘請講,。”
公孫大娘道:“那便是駙馬爺?shù)哪珜??!?p> 庾遙笑道:“這有何難,?只是如今護送公主入京甚是緊要,不好露出蹤跡,。若是不巧被人看了去恐怕會橫生枝節(jié),,不過,大娘請放心,,待我們回到汴京,,我一定立即親自裝裱,再差人送到春日宴,?!?p> 公孫大娘道:“有駙馬爺這句話,奴婢便沒什么不放心的了,?!?p> 庾遙道:“明日晨起,我們來此吃過早飯再啟程,,勞煩大娘為我們準備,。只是,因為山高水遠,,舟車勞頓,,大娘務必要替我們備足了肉食?!?p> 幼薇心里已經(jīng)是感激涕零,,不知道永安長公主是哪里淘澄出來這么一個寶藏一樣的閨中密友,心細如發(fā),、體貼入微,。
公孫大娘道:“奴婢知道了,必不致讓長公主,、駙馬爺和溫公子失望,。”
眾人又與公孫大娘閑聊了片刻,,酒酣飯飽,,便起身告辭。
公孫大娘未將眾人的身份透漏給其他人,,只是自己恭恭敬敬地將他們幾人送上了車馬,,再目送著車馬漸漸走遠了。
車上,,庾遙道:“方才公孫大娘臨走塞給我一包茯苓餅,,說是給你晚上餓了吃。殊不知你如果餓了也是斷斷不會吃這些的,,說不定還是會自己起床烤肉,?!?p> 幼薇道:“如今咱們舟車勞頓,烤肉可不像從前在御苑那么方便了,?!?p> 庾遙道:“那你要不要吃?這茯苓餅最能養(yǎng)生了,?!?p> 茯苓餅與五香糕一樣,都具有調(diào)理脾胃的功用,。茯苓餅是用蒸過九次的芝麻,、去皮的茯苓、上等的白蜂蜜混勻成團,,再捏成小餅,。五香糕則是用了五種帶香味的中藥入膳,分別是芡實,、人參,、白術、茯苓和砂仁,。
幼薇道:“既然養(yǎng)生,,當然是給他吃了,?!?p> 庾遙惱道:“你就只想著他?我還好端端地坐在你眼前呢,?!?p> 幼薇笑道:“這是我錯了,不該見色忘友,。這樣罷,,你們倆一人一半,誰也不吃虧,,可好,?”
便在閑談玩笑之間,晰兒和朦兒已駕著馬車,,到了“云來客?!钡拈T口。
據(jù)說,,每一座城都有一個云來客棧,,希望客似云來。
庾遙要了三間上房,,幼薇住在中間那間,,他和溫蒼住一間,,守在樓梯口,晰兒和朦兒住一間,,二人輪流值守,,確保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