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表蘇桐的去向,，葉蓁蓁那一頭沖進項目會,，趕在自己開始害怕之前就緊鑼密鼓地上了臺,，面對大家的目光炯炯，牙一咬,，心一橫,，釜底抽薪就開始噴。

　　一開始心還怦怦亂跳,，完了一看下面那些精英分子聽八卦也和普通群眾一樣聽得津津有味,，還有人對她豎大拇指，慢慢心情就平靜了,，有沒有價值另說,，混過去就是王道，就跟蘇桐說的一樣,，以己之長,，攻彼之短，別的不會,，扯淡還不會,！

　　事實證明她的戰(zhàn)術(shù)完全是成功的，她一噴就噴了小二十分鐘,，講完下臺的時候,，會議室里居然響起了笑聲和掌聲，簡直給大家的疲憊工作帶來一股清流,。

　　笑聲,、掌聲都很短暫,，接下來會又開了兩個多小時，成果是密密麻麻一大串的方案修改要點,，眼看大家都餓得奄奄一息,，好不容易苦著臉散了，郭也向葉蓁蓁招招手：“蓁蓁,，跟我來,。”葉蓁蓁嚇一跳：“??？”

　　看看門，忍著肚子里咕咕亂叫,，她沒奈何地跟著郭也去了他的辦公室。

　　跟其他公司大老板不一樣,，郭也的辦公室在一個特別不起眼的角落,，很小、很簡樸,，四壁空空如也,，靠墻放著一張桌子和一個小柜，柜子上堆了一箱子礦泉水,，桌面上擺著很多書和一卷一卷的大白紙,，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郭也走進去坐下,，把桌面上的東西一扒拉,，空出一塊地兒來，動作很瀟灑,，顯然平常就是這么干的,，葉蓁蓁跟進去剛要順手關(guān)門，被他制止了：“開一點兒,?！?p>　　葉蓁蓁不明所以，“哦”了一聲,，留了三分之一,，郭也說：“男性管理層單獨跟女性員工談話，一定要留門,，公司的規(guī)矩你不知道嗎,？”

　　葉蓁蓁很老實：“不知道啊?！毕肓讼?，“這規(guī)矩還挺好的呢,。”

　　郭也微微一笑：“是吧,?！弊聛砜粗霸趺礃?，還適應嗎,？”

　　“適應啊?！?p>　　“是嗎,？說說看，對新工作是怎么看的,?！?p>　　葉蓁蓁認為老爺子跟自己來虛的，于是也打太極拳：“還在學習階段,，不敢隨便說,。”

　　郭也抿了抿嘴：“沒事兒,，就隨便說,。”

　　葉蓁蓁摸了摸鼻子：“那就隨便說了啊,?！?p>　　“可不?！?p>　　“就是,，太閑了?！?p>　　郭也剛好擰開一瓶水在喝,，差點沒噴出來：“太閑了？”

　　這想必是他開公司以來,，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員工抱怨太閑了,，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抱怨過勞死。

　　“怎么會閑呢,？”

　　葉蓁蓁一不做二不休,，直指人心：“郭叔你逗我呢，我不就是進來當閑人的嗎,？您怎么這么驚訝呢,？”

　　郭也把水放下，又好氣又好笑：“什么叫你進來就是當閑人的？”

　　“高姐啊,，她老覺得我救了她一次,，得報答我，直接塞錢給我又不太好對吧,，所以就讓我來您這兒鍍鍍金,，我拗不過她，那就來唄,，實際上公司哪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啊,。”

　　她認為這個說法很有道理：“您說對不對,？”

　　郭也怪有趣地看著她,，他在高級咨詢行業(yè)是行尊，是個人見到他,，真真假假,，表面上都恭敬得很，功成名就的尋求他的認同,，后進的年輕人想得到提點,。

　　他見的人絕大部分也都聰明絕頂，尤其是創(chuàng)世的員工,，個個出身優(yōu)越,、學歷耀眼,，野心勃勃又八面玲瓏,，滴水不漏的。

　　說話能這么實在又直截了當?shù)?，尤其是女生,，真不多?p>　　不過說回來，說話直截了當,，居然能一點不得罪人,，這是天生的本事，學是學不到的,，郭也好像突然有點明白了,，為什么高佳妮會對葉蓁蓁這么上心。

　　“那你這兩個半月都干了什么,？”

　　葉蓁蓁嘆口氣,，沉痛地說：“開會?！彼龔亩道锩鍪謾C來,，打開看了一眼，“根據(jù)我的記錄,，我這兩個半月,，開了227個會,，最長的六小時，最短的二十分鐘,?！?p>　　“你記這個？”

　　“對,，其中有119個會議我才疏學淺,，完全不知道為什么要開，因為結(jié)尾都會說,，很好我們達成了共識,，那下周再約一個會議來繼續(xù)討論推進事項?！?p>　　她誠懇地看著郭也：“郭叔,，如果我敢當場就掀桌子的話，我覺得我的工資真的不夠賠桌子的,?！?p>　　郭也摸著額頭，笑得眼角皺紋都出來了：“還有呢,？”

　　葉蓁蓁繼續(xù)翻手機：“修了復印機,。”

　　“修復印機,？”

　　“嗯哪,，我以前用過公司這個型號，所以會修,，然后,，我看看，幫人力資源粉刷了一下心理咨詢室,，跟快遞公司壓了一下價格,，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都是雜事,?！?p>　　“粉刷墻壁？欸,，我們啥時候有個心理咨詢室的,。”

　　葉蓁蓁對他發(fā)出友善的嘲笑：“有一兩個月啦,，預約天天滿呢,。”

　　“不錯啊，我們這一行心理壓力確實大,，誰想出這主意來的,？”

　　“Linda姐?！?p>　　Linda是公司人力資源總監(jiān),，本科在耶魯心理學系讀的，有這個想法很對路,。

　　這樣的小事不需要郭也批準,，他不知道也很平常，于是揮揮手：“好吧,，聽起來你確實不是干我們公司這一行的,。”

　　他放緩語氣：“但以我對佳妮的了解,，她不會每天早上六點陪一個閑人游泳,，她對你是真心的，想培養(yǎng)你,?！?p>　　葉蓁蓁一愣，有點不好意思：“哎呀,，那怎么辦,？”她很誠懇，“郭叔你跟她說說別這樣,？我真不是這塊料,。”

　　郭也若有所思：“佳妮不會看錯人的,，她眼睛最厲害,?！毕肫鹆耸裁?，臉色微微一沉，而后站起來,，居高臨下望著葉蓁蓁,，“拋開你之前干什么不管，至少剛才會上對代言人的想法很不錯,，那什么來著,？粉圈？嗯,，那些粉圈的運作細節(jié)特別有價值,。”

　　他繞著狹小的辦公室轉(zhuǎn)圈：“這兩年有一個趨勢，就是我們幫客戶制定的品牌策略越來越難以執(zhí)行到位,，錢花很多,，創(chuàng)意也常得獎，傳播數(shù)據(jù)好看得不得了,，但轉(zhuǎn)化很不理想,，就像是在街上賣藝似的，看的人很多,，沒幾個人真金白銀埋單,。”

　　葉蓁蓁不假思索：“不接地氣唄,?！?p>　　郭也饒有興趣地看著她：“怎么說？”

　　“我老去開會,，你們接的客戶都是大品牌,，所以才有錢請你們吧，他們的東西也都是貴的,，然后你們做品牌傳播,，全都跟熱點，陪年輕人玩,?！?p>　　她兩手一攤：“我男朋友夠能掙錢的了，我們買房子看裝修方案,，都小心翼翼避開那些貴的,，使勁兒觀察性價比，那你想想那些每天刷短視頻,，社交媒體的小孩子,，能有多少錢去給你們貢獻真金白銀啊?！?p>　　她不知不覺模仿了一下蘇桐說正事兒時的口氣：“別被數(shù)據(jù)騙了,，沉默的大多數(shù)，才是消費得起的大多數(shù),?！?p>　　郭也若有所思：“為什么我們那些精研媒體的高級顧問沒有想過這一點呢？”

　　葉蓁蓁聳聳肩,，脫口而出：“何不食肉糜,。”

　　郭也一愣,，隨之哈哈大笑：“說得好,！”

　　他伸手摸過手機,，撥號，開到免提,，葉蓁蓁不明所以,，傻看著他，電話響了一聲就接了起來,，傳來一個挺耳熟的聲音：“郭總,。”

　　是史一輝,。

　　“從今天開始,，葉蓁蓁來做我的私人助理，你這邊需要交接嗎,？”

　　史一輝明顯沒有回過神來：“?。繘],，沒有,。”

　　“好,，發(fā)郵件給HR那邊備注,，即日生效?！?p>　　電話放下,，一扭頭發(fā)現(xiàn)葉蓁蓁在旁邊苦著臉，郭也覺得有點稀奇：“怎么一臉不高興呢,？”

　　葉蓁蓁勉為其難地咧咧嘴：“高興,，高興?！惫踩滩蛔⌒Γ骸把菁疾恍?，沒看出來高興?！彼酒鹕?，“來，咱們?nèi)コ渣c東西吧,，順便聊聊下一步的工作計劃,?！?p>　　從郭也辦公室走到大門,，要走五六分鐘，這五六分鐘的時間里,，郭也發(fā)現(xiàn)了,，或者說再次發(fā)現(xiàn)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很多人都認識葉蓁蓁。

　　說再次,，是因為剛才葉蓁蓁在會議室上臺講想法的時候,，郭也就感覺到了，他手下那幫千刁萬惡的中高層,，居然對這個姑娘的態(tài)度都不錯,，而且明顯都對她不陌生。

　　現(xiàn)在也是,，倒沒有人大張旗鼓打招呼,，但郭也目光如電，看得到葉蓁蓁一路的互動,，跟這個眨眨眼,，跟那個小幅度揮揮手，笑一下,，甚至做個鬼臉,。

　　全是小動作，但在人際交往里,，小動作往往是真的,，而那些滿面春風，以禮相待,，則是場面上的,。

　　創(chuàng)世有一百五十多個員工，夠資格坐獨立辦公室的不超過五個,，其他都散坐在大大小小分出隔間的公共區(qū)域里,，不同的人分屬不同部門或項目組，某甲和某已彼此之間的座位相鄰只有十米遠,，但完全可能各自從入職到離職,，都還是不知道對方叫什么名字。

　　郭也對團隊建設(shè),、企業(yè)文化之類的東西沒興趣,，公司創(chuàng)立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任何集體出游之類的項目,，激勵機制簡單粗暴,，就是升職、加薪,、發(fā)錢,。效果也不錯。

　　金錢是冷冰冰的,，真正的商業(yè)世界猶如科幻小說中的白銀未來,，也是冷冰冰的,，成王敗寇。

　　郭也一直信奉這一點,，也就從不需要員工之間親如一家,。We are family這種氛圍，是無可奈何的補償措施,，主要是為了補償公司掙不到足夠的錢這個大問題,。

　　對郭也來說，這算得上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一個人在自己公司里,，貨真價實受人歡迎,。

　　他裝作沒注意，和葉蓁蓁并肩走出了大門,，下電梯,，在電梯里突然問：“你認識技術(shù)支持部的Sam嗎？”

　　葉蓁蓁漫不經(jīng)心：“認識啊,。他是攀巖高手,，每年都出國攀巖，前幾個月剛?cè)チ嗣绹鴥?yōu)山美地,，拿了業(yè)余速度賽第十一名,，我看過視頻，哇咧,，那是輕功啊,。”

　　郭也很喜歡她說話這個調(diào)調(diào),，叫人心情愉快,，“那人力資源部的林麗麗呢？”

　　“更熟了,，麗麗人特別好,，我不懂的都會去問她，不過她最近挺不好過的,?！?p>　　“怎么呢？”

　　“她有個特別親的姑姑得了尿毒癥,，估計沒多久了,，這段時間她天天穿過半個BJ城去看她姑姑，很辛苦,?！?p>　　郭也看葉蓁蓁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葉蓁蓁覺得這話問得奇怪：“我們聊天啊,?！?p>　　郭也失笑：“是啊,?！?p>　　電梯到了,，他擋住門讓葉蓁蓁先出去，而后跟在后面給高佳妮發(fā)短信：“你有注意到葉蓁蓁是天生的話題開啟者和心靈開啟者嗎,？”

　　高佳妮很快回信息：“我只注意到她天生就討人喜歡,。”

　　郭也回了一句：“難得,?！倍笫掌鹆耸謾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