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廣大不至于,，不過是知道一些巫蠱的小把戲罷了。話說,，你為什么會想問這個,，遲大人的過往......有什么問題嗎？”鬼蠱娘的笑容漸漸緩和了,，說到后面,，便多了些擔(dān)憂。
張之安嘆了口氣,，道：“并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在聊到過往的時候，遲大人的神情便不似往常一般,，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鬼蠱娘將視線轉(zhuǎn)回到手上的實驗上,，沉默良久,，才道：“我確實能培養(yǎng)出一種蠱蟲，可以窺探記憶......不過,，往事皆是浮云,，為什么一定要看得那么透徹呢,。一個人現(xiàn)在展現(xiàn)出來的，一定會是他想要別人看到的,，不想讓人看到的,，則深埋在記憶中。若是知道了他隱藏的一面,，以后相處反倒是會有影響,，壞了二人感情。這等害人的蠱術(shù),，不到萬不得已,，生死攸關(guān)之時，我是不會使用的,。”
張之安眉頭微凝：“......那前輩,，您可知道,，遲大人最忌諱什么嗎......或者說說她的心性也可以，我總覺得她這種性格實在是太捉摸不定了,，和她說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像她這樣的人，我從沒見過,?！?p> “忌諱？遲大人那樣的性格,，忌諱什么,，當面講清楚了就好了。像遲大人這種從小在江湖里混大的孩子,，最不怕的其實就是矛盾了,，反倒是怕如你這般，說話遮遮掩掩,，處處注意分寸,，寓意不明?！毖粤T,，她又似是緩和氣氛道，“說一句話就需要她用腦子想好久才能想明白意思的人,，才是她最為討厭的,。”說到最后,，她又笑笑,，示意張之安神經(jīng)放松些,。
鬼蠱娘的話在張之安腦海中被切割成了數(shù)份,，一字一句都被她仔仔細細地分析了一遍,。許久，她才輕輕道：“前輩,，我知道了,，您先忙吧，遲大人吩咐我監(jiān)督她明日去城外做練劍的準備,，我就先去讓她了解一下計劃,，再與她商議一下了。告辭,?！毖粤T，她微微頷首,，退出房間,。
話說遲韶，駕馬離開康寧郡府后,，踏入了幾個時辰前方才攻入的燁炎城,。街道兩旁頗為寧靜，就好像幾個時辰前,，反叛軍并未踏破燁炎城門一般,。這種寧靜倒是讓遲韶心靜了下來。她微微調(diào)整了坐姿,，那馬還是緩慢地走著,，她將身一轉(zhuǎn)，身子便斜靠在了馬頭上,。
不過這心一靜,，就難免感慨惆悵，經(jīng)歷的事多了,，一閑下來,，往事就歷歷在目，故人閃現(xiàn)在眼前——有美好的,，亦有讓她煩厭的,。
眼前這一幕，便是在自己十七歲的時候發(fā)生的,。
那時遲韶還未及現(xiàn)在的身高,，一身墨藍色布衣頗為隨意地掛在身上，能遮住尋常路人腳踝的長衫顯然只能將將遮掩住她的雙膝,，衣領(lǐng)沒有捋平整,，邋遢中帶著幾分桀驁不馴,，倒是莫名地襯出了幾分英氣。褲子看起來還算新,，應(yīng)該是這幾日新?lián)Q的,，十分隨意地掖在了靴子里。而在對比之下,，靴上的泥土就顯得扎眼了些,。
那是在一片光線明朗的樹林中，葉子間漏下來縷縷陽光,，時不時晃著二人的眼睛,。遲韶左手握緊短刀刀柄，右手輕輕捂在腹部,，血透過指縫滴在地上,，將泥土染紅。她的兩臂有數(shù)十道傷痕,，那一件長衫也被相應(yīng)劃得七零八落的,，破破爛爛，大概除了想她這樣窮酸的人,，不會有人再接著穿下去了——當然遲韶是知道的,，只要這次任務(wù)完成,，這衣服她也不用穿了,。
與她相隔三丈遠的地方站著一個男人，一身白衣,，看起來頗為文雅,，右手上的折扇張開，垂在身旁,，排口處有淡淡的血痕,，還在向下瀝著血。男人身上也有許多處傷痕,，將那白衣染得血紅,。
那男人再次問道：“我再問你最后一遍，是誰派你來殺我的......”那男人將折扇“唰”地一下合上,，耐著性子道,。
“主人有要求，不能相告,?！睖喩硎莻荚跐B著血,，遲韶顯然是疼痛難忍,，九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著說出來的,。
言罷，遲韶眉頭一凝,，目中的無力頓時退散,，帶著兇狠與殺氣，向那男人沖來,。那男人也是一愣,，隨后本能一般將折扇一下甩開，擋住遲韶飛來的短刀,，身體向一旁閃去,。遲韶雙腳頓時定住，趁著那男人突然游過的一絲松懈的時機,，右手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手腕,。那男人也是被這一下觸到了，急忙騰空一轉(zhuǎn),，右手手腕抽回,，想將遲韶摔倒在地。遲韶見狀,，急忙抽回手,，趁著那男人尚未落地，左手一刀狠狠砍在了他的右肩上,。
刀鋒刺入劃破血管的聲音傳入遲韶耳里,，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那男人隨之而來的一聲尖叫像是興奮劑一般,，將遲韶心底抑制住的嗜血解放出來,，她又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力氣，可以在全身傷痕數(shù)十道的情況下再與之大戰(zhàn)數(shù)百回,。
男人的怒氣被激起,，一腿趁著遲韶神經(jīng)興奮直直踢在了她的腹部。不過好在那男人在肩頭一刺的情況下用力不大,，遲韶也及時反應(yīng)過來,，右腳向后一蹬，她整個人便撞在了身后的樹上,。樹葉被撞得散落下來,，遲韶站穩(wěn)，品了品嘴中充斥著的血腥味,，絲毫不給對方反應(yīng)的時間,，再一次沖向前。
她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右手，提膝沖著那人的腹部狠狠一頂,。男人一口鮮血吐出,，噴在地上。現(xiàn)在他只感覺頭昏腦漲,，視線完全無法聚焦,，身體像是被人抽離了神經(jīng)一樣，完全不受他的控制,。遲韶將他甩在地上,，手起刀落，刀鋒霎時穿過那人的脖頸,，徹底斷了他的呼吸,。
“好，好,，不愧是遲韶,，動作果然干凈利落，絲毫不拖沓,?！币缓谝氯嗣俺鰜恚粗t韶將那男人的首級一刀砍下來,，不禁拍手贊嘆道,。
“別他媽廢話，懸賞上說的,，賞一萬兩銀子,，你不會后悔吧?！边t韶冷冷道,，將那男人的首級扔給站在她面前兩丈遠的黑衣人,，將那男人的首級拋給他,，順帶著那把被鮮血沾染了的折扇。
“自然是不會,。在下也不過是學(xué)過一年武功,，怎敢與短刀遲韶叫板?！蹦呛谝氯撕茏R趣地從衣中掏出一個包裹,，隔著數(shù)米遠的距離扔給遲韶，結(jié)果那仍在瀝血的首級,，“這是些首飾,，你去典當了，應(yīng)該夠你這幾個月的開銷了?！?p> “哼,，知道就好?！边t韶一手接住那包裹,，里面為數(shù)不多的金銀首飾互相碰撞，清脆的聲音很是悅耳,。遲韶將短刀插回刀鞘,，收起那包裹，見黑衣人就要離開,，最后囑咐了一句：“要是官府的人問起這件事,，別說是老子干的。江湖和官府向來兩不相干,，界限分得明明白白的,，別讓老子摻和到這些破事兒里面?！?p> “約定好了的事情,，在下自然是會遵守的。江湖官場井水不犯河水,，我自有分寸,。”那黑衣人似是有些不耐煩,，看來也是個易煩易怒之人,，甩下了這句話便消失在樹林之中。
遲韶想著,，座下的那匹馬便經(jīng)過了一家酒樓,。酒香將她拉回到現(xiàn)實，她一激靈,，利落地翻身下了馬,，進酒樓買了兩壇濃酒，又翻身上馬,，喝著酒,，一甩馬鞭，迎著寒風(fēng)向客棧駕去,。
宮墻深深,，冬日已然到臨，花草雖有凋零之勢,，卻依然爭奇斗艷,。
“呂先生啊......的確是可惜，那一場大火，燒得確實是冤......”
從太子府上出來,，蘇丞相就基本泡在了皇帝身邊,，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聊了快要兩個時辰了,。直到現(xiàn)在,，蘇丞相才拐彎抹角拐到這往事上，算是與曹縵沾上了一點關(guān)系,。
“聽說呂先生在不惑之年還私下收了一名徒弟,，取名為‘常卿’，在武學(xué)上頗有造詣,，大概也是因為有這方面的天賦吧,，當然，后天的勤奮自然是少不了的,?！碧K丞相輕輕笑道，不禁有些感慨,，“呂先生江湖上的名號果然是不假,，望重自然是德高，這心也是善良得很,?！?p> “是啊，”曹懿嘆了口氣,，“你說這呂先生這么好說話一人,，到底是與何人結(jié)了仇，才會被一把大火把全家都燒光了......唉......真是讓人嘆息......”
蘇丞相索性跟著話題上去：“那時查案,，聽說常卿那孩子兩日前犯了什么錯,，呂先生說著要將他逐出師門。常卿不肯,，就在呂府門前跪著,，跪了整整一天，一句話都沒說,。這事兒好多人都看到了,，都是心疼,，也不知這孩子到底犯了設(shè)么錯,，讓呂先生這么罰。不過后半夜,，呂先生也是心軟了,，叫他進了屋。不料第二天，呂府就被燒了個干凈,。那時矛頭都指向了常卿,，也著手查了那孩子的下落，不過查了好久,，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p> “是啊,，現(xiàn)在剩下的有關(guān)呂先生的東西，大概只有阿皖手上那本贈書了?，F(xiàn)在應(yīng)該躺在他的書柜上吧,，那孩子最喜歡藏書了?！辈苘惨膊唤锌?，想來曹縵也都這么大了，歲月流逝,，他也快要到知命之年了,。
曹懿突然心疼，恍然間慈父之心蔓延到心頭,，突然狠不下心去懲罰曹縵了,。他抬眼看了看蘇丞相，二人不語相視了許久,，曹懿緩緩開口道：“蘇卿,，對于阿皖私通敵軍的事，我有決定了,?！?p> 蘇丞相恭恭敬敬道：“陛下您說?！?p> 曹懿遲疑了片刻,，道：“明日我將發(fā)布詔令，禁足他兩個月,，讓他在府上好好反省一下,。至于罷免儲君之位，就先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