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光蒲知道他是在打趣自己,，有些不自在地?fù)狭藫喜弊?，“這情況，我也屬實(shí)沒料到……那您是怎么跟東廠交代的??？,！”

　　“自然是先找一具尸體搪塞過去了，大驚小怪……”

　　賀晏清皺著眉從嘴里挑出了一根刺,，便舍了那盤鱸魚,，轉(zhuǎn)而去夾冬筍。

　　游光蒲這下總算是安了些心,。

　　她走時跟蔡中平留過一封密信,，如果蔡中平發(fā)現(xiàn)那具尸體不是她，便會猜到她被賀晏清救下,，計(jì)劃一切順利,。

　　現(xiàn)下她已經(jīng)成功利用“李氏滅門案”，暫時留在了錦衣衛(wèi)的地盤,，接下來,，就是取得這位賀指揮使的信任了……

　　思及此，游光蒲便坐到了賀晏清對面,，腆著臉說道：

　　“嘿嘿賀大人,，您看，我們這馬車也擠了,，床也上了……也算是性命之交了吧,？”

　　一提到這個，賀晏清筷子一頓,，臉明顯黑了下來,。

　　偏偏游光蒲還毫無察覺，繼續(xù)說著：“所以您會保我吧,？我這三天保證待在您房里,，一步不出，您說話可要算話,！”

　　“……”

　　聽完游光蒲的肺腑之言,，賀晏清嘴角扯出一個冷淡的笑。

　　他右手撂筷,，左手同時卸下身側(cè)繡春刀,，“啪”一聲擱到了桌子上，不光如此,，整個人也朝游光蒲壓了過去,。

　　“……你在威脅我？”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過于駭人,，尤其在只點(diǎn)著三兩盞燭燈的昏暗房內(nèi),。

　　“小公公還請別忘了,，這是在賀某的府邸，比起擔(dān)心外面,，你更該擔(dān)心擔(dān)心自己的腦袋……會不會先被繡春刀拆下來,。”

　　他一雙黑黝黝的眼睛冒著寒光,，像能把人吸進(jìn)去一樣,，嚇得游光蒲的屁股不自覺的往后移了好些，都快虛虛地挨著板凳邊了,。

　　而見她臉色慘白,，賀晏清這才重新坐回凳子上，接著往嘴里夾菜,。

　　“明天我會叫四六準(zhǔn)備筆墨,，小公公就好好呆在這，給我把李氏滅門案的里里外外,，一個字一個字的,，全部寫下來，”

　　“若是我明晚沒看到成果……”

　　他用筷子點(diǎn)了點(diǎn)游光蒲的左臂,，“就先把這條胳膊給拆了,，要是后天還沒看到，那就再拆兩條腿,?！?p>　　“三天一過，這條命在不在,？可就要看小公公自己了……”

　　被那筷子尖一點(diǎn),，游光蒲只覺渾身涼颼颼的，血液都停滯了半分,，沒敢再說話,，一時房內(nèi)安靜的只剩下了賀晏清吃飯的聲音。

　　恰在此時,，四六的聲音不輕不重地從門外傳了進(jìn)來：

　　“主子,，韓大人求見，奴婢已將他領(lǐng)至?xí)苛??！?p>　　“……嗯?！?p>　　賀晏清又扒拉了兩口飯，這才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桌上的繡春刀,，出門辦事去了,。

　　屋內(nèi)此刻只剩下了游光蒲一人……

　　她呆坐著,，看那燃燒的蠟燭融化成蠟油，又在滴下時凝固成蠟塊,，好一會兒才逐漸回過神來,，拾起未動的筷子，捧著碗緩慢吃了起來,。

　　燭光亮著,，卻照不進(jìn)游光蒲眼里，只能將她的眼睛照的紅紅的,，帶出一層淺淺的水汽,。

　　她將那條被賀晏清動過兩口的鱸魚，整條夾進(jìn)自己的碗里,，吸了吸鼻子,，低頭吃了起來。

　　邊吃嘴里還邊哼唱著,，從母親那學(xué)來的一首歌謠：

　　“鱸魚美,，雪片肥，游子乍見歡……扁舟岸,，故地水,，只盼早日歸……”

　　終有一日，她會查明所有的真相,，帶著父母的期愿,，乘勝而歸。

　　……

　　等賀晏清打理完一切回來,，便發(fā)現(xiàn)燭燈熄了幾盞,，游光蒲已經(jīng)窩在軟榻上睡著了。

　　窗前的月光透進(jìn)來,，淺淺的照在她皺成一張的小臉上,，將她本就蒼白的皮膚映照的更加不染纖塵，如玉般瑩瑩發(fā)光,。

　　發(fā)絲柔順地垂在臉側(cè),，倒顯得多了一絲溫軟。

　　賀晏清不自覺地放輕腳步,，立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愈看眉頭愈緊。

　　……憑借這等容顏,，和敢同他交易的膽識,，來他錦衣衛(wèi)估計(jì)早就出人頭地了，怎么會想著去宮中做宦官的,？

　　而且還是一個和楊萬里有過同窗之誼的人,，他真的甘心嗎,？

　　總覺得不對……就算是家道中落，日后也難保東山再起,，何至于放棄大施拳腳的機(jī)會,，入宮成為宦官？

　　……難道說,，他不惜一切代價,，就是為了進(jìn)入東廠？他想干什么,？

　　賀晏清盯著軟塌上的人,，眼里滿是探究之意。

　　到底是因?yàn)槭裁?，讓他甘愿寄在他賀晏清籬下,，任由他差遣，連讀書人的傲骨都可以不要,？

　　是楊萬里,，蔡中平？還是——“李氏滅門案”,？,！

　　賀晏清緩步退到床榻邊坐下，黑暗逐步將他籠罩,，只留一雙映著火光的眼睛,，在夜色里涌動。

　　良久,，他伸出手,，從貼身的衣物里摸出了一條青色的帕子。

　　他將帕子輕折幾道,，系在眼上擋光,，合衣而眠。

　　燭光在空中搖晃片刻,，便隨著蠟油一同跌落,，臨了照亮了那手帕的一角，上面繡著的一尾緋紅小魚,。

　　……

　　再次醒來時,，游光蒲發(fā)現(xiàn)身上多了一床薄褥子。

　　她揉著眼睛往身后看去,，就見相隔四米的床榻上,，又是空無一人，賀晏清照例上朝去了。

　　她起身的動靜不大,，但外面的四六還是敏銳的聽到了,，很快便敲門走了進(jìn)來。

　　“阿菩,，這是大人要我給你裝備的筆墨紙硯?！?p>　　“……阿菩,？”

　　她莫不是聽錯了吧？這不是那晚賀晏清臨時喊出的名字嗎,？

　　“這名字多好聽?。　?p>　　四六微微一笑,，將東西擱到臺面上,，“大人都跟我說了，你在南風(fēng)館的名字太俗了,，他給你改了新的,，你以后就能叫阿菩了?！?p>　　游光蒲：“……”

　　呵呵,，那她還真是謝謝他了……

　　四六：“大人把你贖回來，你以后就在這住下了,，有什么事情都能找我,。”

　　看來她南風(fēng)館小倌的身份,，從此算是徹底坐實(shí)了,。

　　游光蒲謝過四六，坐回了桌前,，一邊磨著墨,，一邊思考她該寫些什么。

　　……她不想被卸去一條胳膊,，但又不想現(xiàn)在就將內(nèi)情全盤托出,，畢竟面對賀晏清這種陰晴不定的人，誰知道他什么時候就會翻臉不認(rèn)人呢,？

　　游光蒲是思來想去,，前思后想，最后終于提筆在紙上落下了幾個字——李氏滅門案全部人員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