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先登死士
酒很快就來了,,整整一大甕,,至少二十斤,。
郝仁把三條長幾并在一起,,形成了一張矮腳的方桌,。這就叫“拼桌一醉”,,頗有一番江湖兒女的豪爽之氣,。這剛好也是李蒼玉喜歡的喝酒方式,,擼串灌啤酒還不都是這樣的嗎,?尋常那樣的一人一幾隔著老遠(yuǎn)坐著,,各吃各的各喝各的,文雅是文雅了,,但總有不盡興的感覺,。
康娜姬切來了滿滿兩大盤的清蒸肥雞和烤羊腿,,陸續(xù)又上了幾味果子點心和腌菜??催@份量確實是瞅準(zhǔn)了三人都沒是沒吃晚飯來的,,大有聶食娘的風(fēng)采。
康娜姬倒上了四大碗酒,。
李蒼玉看那陶碗粗獷十足,,一碗差不多就能裝下一整瓶600毫升左右的啤酒。
“我先敬兩位貴客,?!彼似鹜耄竟镜难鲱^就飲,。
李蒼玉和高栝舉著酒碗瞪圓了眼睛,,眼睜睜看著康娜姬把若大的一碗酒喝了個干凈,驚呆了,!……這就是喝水,,也不能這么快吧?
“來,,和我也喝一碗,。”郝仁拿起大甕,,又給康娜姬倒上了,。
“好啊,!”
康娜姬又喝下了一大碗,,臉不紅氣不喘,跟沒事人一樣,。
李蒼玉和高栝呆愣了半晌,,這才舉起碗將那碗酒給喝干了。
酒的味道確實很好,,度數(shù)也不高,。但是這樣的狂飲,讓李蒼玉感覺到肚子脹得厲害,。
康娜姬已經(jīng)放下酒碗,,像個沒事人一樣,跑到廳中跳舞去了,。
她飛速的旋轉(zhuǎn),,結(jié)著鈴鐺的裙角飄飄飛揚,很好看。
“這就是胡旋柘枝舞嗎,?”李蒼玉問道,,從來只在書上見過,今天終于見到了“真人原版”,。
“沒錯,。她就是東市跳得最好的?!焙氯释ψ院赖目戳丝此呐?,舉起酒碗,“來來來,,快滿上,,咱們?nèi)齻€先干一碗!”
這一碗下去,,李蒼玉感覺肚子都快炸了,。高栝也捧著個圓溜溜的肚子叫苦,說看著好肉流口水,,就是吃不下,。
“我和康娜姬每次都是先喝三碗,再開腔說話的,。”郝仁哈哈大笑,,“你們酒量真是不行,,得要多練一練!”
對此李蒼玉不得不服氣,,這點酒精度數(shù)確實不算什么,,就是平常沒有喝慣過,這肚子一下?lián)尾婚_適應(yīng)不了,。
“來,,我?guī)銈兛匆稽c好東西?!焙氯收酒鹕韥?,“走走活動一下,撒泡尿就能繼續(xù)喝了,!”
李蒼玉和高栝都起了身,,跟著他朝一旁走去。
經(jīng)過那兩位奏樂的胡人身邊時,,郝仁親熱的和他們打了招呼,,然后對李蒼玉說道:“他們一家人,都特別仰幕能詩擅賦,,書法出眾的漢兒,。我剛剛看到你的字寫得很漂亮,。如果你愿意在墻壁上題寫詩文留下墨寶,并且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與贊許,,你以后來喝酒大概都不用花錢了,。”
“有這么好的事,?”高栝大喜,,“阿狼哥,你趕緊寫吧,!”
“寫你個頭,,你以為誰都能寫嗎?”李蒼玉笑而罵道,,“東市的酒肆向來臥虎藏龍,。敢在這里留下墨寶的,無不是書法大家或是詩家圣手,。一般人,,誰敢在此丟人現(xiàn)眼?”
“臥虎藏龍,?哈哈,,說得好!來來,,我領(lǐng)你們看一下,。”郝仁來了精神,,將兄弟倆領(lǐng)到一處墻壁邊,,指著那墻上的字得意洋洋的道,“看,,寫的什么,?”
李蒼玉一看,還真是吃了一驚,!
“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fēng)。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郝仁已經(jīng)念出了聲來,哈哈的大笑道,,“想不到吧,?這里竟然還有李太白留下的詩文墨寶!”
李蒼玉驚嘆的點點頭,“確實驚喜,!”
郝仁問道:“你很喜歡詩賦,?”
“還算可以?!崩钌n玉點點頭,。
“你書法不錯,又愛詩賦,,年紀(jì)輕輕就當(dāng)上了大掌柜,。”郝仁說道,,“那你還跑到金吾衛(wèi)募兵處問長問短,,為什么?”
李蒼玉微微一怔還沒說話,,高栝不假思索道:“我哥肯定是想去金吾衛(wèi)當(dāng)將軍了,!”
李蒼玉這回沒有教訓(xùn)高栝,卻是樂了,。不就是出來尋開心的么,,酒肆里面無非就是醉話連篇,哪有那么多顧忌,!
“當(dāng)將軍,?”郝仁一笑,對李蒼玉道:“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并非良家子,,連兵都不能當(dāng)?”
“我哥就快成為良家子了,!”高栝很自豪的樣子,“他一定會當(dāng)上將軍的,!”
“真的,?”郝仁挺驚訝的樣子。
李蒼玉笑了笑算是默認(rèn)了,,不想當(dāng)將軍的小兵不是一個好掌柜,!
“由賤入良可不容易,你挺有能耐嘛,!”郝仁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得要慶祝,!——來來來,,再飲三大碗!”
李蒼玉和高栝頓時怕了,“還是再走兩圈再喝吧,!”
郝仁哈哈大笑,。
與李蒼玉等人的座位相鄰的屏風(fēng)內(nèi),一個黑臉長髯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容貌頗為俊朗的黃臉短須男子,,正舉杯對飲喝下了一杯三勒漿。
“果然好酒,?!焙谀樐凶拥溃岸甲o(hù)回到長安已有多時,,未來可有打算,?”
黃臉男子微微一笑,笑容之中仿佛有一絲苦澀,,“正在聽候發(fā)落,。”
黑臉男子表情微微一變,,小聲道:“都護(hù)凱旋,,盛揚國威。發(fā)落,,這將從何說起,?”
“有人彈劾,說我在軍中貪墨了大量的戰(zhàn)利品,?!秉S臉男子輕笑一聲,“也罷,,求之不得,。總好過功高震主,,不得善終,!”
說罷,黃臉男子猛飲下一滿杯的酒,。
黑臉男子也默默的陪他喝下了一杯,。
“你又是怎么回事?”黃臉男子問道,,“好好的節(jié)度副使當(dāng)著,,是為大唐的一面國門。怎么突然就托病辭官,,不做了,?”
“都護(hù)見諒,,此事不宜在此細(xì)說?!焙谀樐凶幽檬种噶酥竿饷?,岔開話題,“外面的兩個小子,,就是那天在念奴齋打架的少年郎,。”
“會出手劍的那兩個,?”
“對,!”
黃臉男子頓時來了精神,“我得出去看看,!”
“不著急,。”黑臉男子攔了他一下,,神秘一笑,,“我今天約了都護(hù)來此,,一為飲酒敘舊,,其二,也正是要親自觀察一下這兩個奇異的小子,?!?p> “確實奇異,。”黃臉男子道,,“至從王將軍離開朔方軍,,他麾下的神秘精銳先登死士,就和出手劍一同消散,,幾乎全沒了綜影,。沒想到時隔多年,,長安冒出這兩位能使出手劍的少年?!?p> 黑臉男子則道:“這出手劍雖說傳自東漢馬超,,但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頗多遺失,,傳至我朝則是零散不堪難于成形,。好在有尉遲敬德、秦叔寶和薛仁貴這些蓋世虎將,,先后將出手劍加以完善和改良。尤其到了近年,,我大唐三絕之一的裴旻大將軍,出力最多,。他是王將軍的好友。正是王將軍出面請他鼎力相助,,這才有了出手劍的重放光彩!”
“我也聽說,,出手劍雖是沿用舊名,卻早已不是當(dāng)年模樣,?!秉S臉男子悠然長嘆了一聲,,“想想真是令人唏噓啊,!王將軍,出手劍,;朔方軍,,先登死士……唉,!”
“事已至此,,喟嘆也是無用?!焙谀樐凶訅旱吐曇簦f道,,“我一直都在猜想,那兩位少年是否和當(dāng)年消散的,,先登死士有關(guān)?”
“怪不得,,你對那兩個少年興趣這么濃厚?!秉S臉男子好奇的道,“莫非你是想要通過這兩位少年,,找回當(dāng)年的那些人?”
“或可一試呢,?”
“這個……或許真的,可以一試,!”
半夜里,,酒肆的客人有一半都回了客房休息,。
李蒼玉等人跑廁所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奇跡般的喝完了那一整大甕酒,。
然后,新的一大甕又搬上來了,。
李蒼玉已經(jīng)感覺有些飄了,看來今天真得大醉一場不可——也罷,,人生得意須盡歡,勿使金樽空對月,。那就狠狠的大醉一場!
堂中的兩位胡人大叔歇息片刻用了一些酒食,,將先前彈膩了的箜篌和琵琶放到一邊,拿起了一樣新樂器,。他們說這是我們新學(xué)的胡琴,今日拿來獻(xiàn)丑,,希望客人不要見怪。
李蒼玉一見到那個“胡琴”眼睛就亮了,,“二胡?,!”
他心中頓時浮出現(xiàn)一位白花蒼蒼的老人,坐在葡萄藤的園子里,,閉著眼睛忘情的拉著那一把老舊的蟒皮二胡。老人的身邊還有一個小孫兒,,調(diào)皮的擺弄著另一把二胡,硬是把老人拉出的憂傷曲調(diào)整成了滑稽的模樣,。
老人去世已有十年,。他的孫兒也有了十年沒有再摸二胡,。
再見二胡,千年之外,。
李蒼玉的心里,滿滿的都是回憶和感慨,。
“你們叫它二胡?……我聽說那是剛剛從契丹傳入不久的胡琴,,所以一般都叫他契丹琴,中原會奏的人可不多,。”郝仁好奇的問道,,“你會演奏,?”
“會?。 倍嗪攘藥妆终谂d頭上,,李蒼玉拋去了平日里的矜持,一口就承認(rèn)了,。
兩位胡人大叔立刻站起身來,熱情洋溢的邀請李蒼玉演奏一曲,,好讓他們膜拜學(xué)習(xí),。
那就來吧,,今天高興!
李蒼玉興致勃勃的抱著一面二胡坐了下來,。心中一回想,多年未經(jīng)操練,,至今還能清晰記住的曲子還真是不多了。與此刻自己的心境最為相符的,,也就只有這一曲《戰(zhàn)馬奔騰》了!
“音樂是人類共同的語言,。樂由境起,,境由心生。音樂要想要打動別人,,首先要從內(nèi)心深處最先打動自己?!边@是老爺子曾經(jīng)的教誨。
李蒼玉閉目,,瞑神,開始幻想曲中的意境,。
這一閉眼,酒勁就無可抑制的拼命上涌起來,。
恍惚之間,李蒼玉感覺自己真的已經(jīng)置身于一片刀光劍影血火河山的大戰(zhàn)場,。熱血的男兒騎著怒意的戰(zhàn)馬揮舞著煞雪的大刀,悍然無懼的沖向了宛如洪流滔滔的敵群之中,!
不成功,則成仁,!
心動,,意動,,身動,手動,。
《戰(zhàn)馬奔騰》,,從二胡的弦絲之間,,宛如驚洪奔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