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被關(guān)進(jìn)了死牢,玄機被關(guān)在萬清宮的寢殿里,,生死難知,,不得相見。
死牢,,死者的故鄉(xiāng),,生者的地域。這里還有一個名字,,叫“無人生還”,。
十七受了鞭刑,,浸了鹽水的皮鞭一鞭鞭落在她的身上,頓時皮開肉綻,,每一鞭都帶起一片皮肉,,血液濺起落在墻壁上,很快凝成了暗紅色,。身后早已變成血墻,,身上早已是血肉模糊,她卻始終不發(fā)一言,。
第巴叫人帶了玄機來看十七奄奄一息的模樣,,“給你時間好好想想,如果你承認(rèn)所有罪行,,我就放她一條活路,。”
她強忍著痛苦,,堅定地對他搖搖頭,,拼命打起精神對他說,“我沒事,?!?p> 什么叫撕心裂肺,玄機此刻便是嘗到了比它痛苦百倍千倍的痛苦,。眼淚一顆顆落在地上,,不是流,是帶著命運重量的沉重的下墜,。
“十七你認(rèn)罪吧,,我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p> 她弱弱倚在他懷里,他輕輕地抱著他,,他想,,就這么死了也好……
在他耳邊低聲說,“你記不記得當(dāng)年你賽馬輸給我……還欠我一件事……”
十七說到這,,喘息了很久,,才繼續(xù)說下一句話。
“我不許你認(rèn)罪……”
時間到了,,十七還要繼續(xù)受刑,,玄機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
他記得對視的最后一秒,,十七突然勾起嘴角,,笑眼彎彎,,恍惚中又回到那年桃花樹下春心萌動的那一刻。
她用唇語對他說可三個字,,
——你放心,。
笑容轉(zhuǎn)瞬即逝,仿佛用盡全力,,他突然覺得心中血流成河,,蒼涼無比。
十七漸漸消失在玄機的眼里,,只聽身后傳來人聲:“你招是不招,?”
隨后便是刑具和皮肉與骨骼接觸發(fā)出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玄機腦子里全是十七最后的笑容,。
七天七夜的各自煎熬,七天七夜的兩相折磨,。
他熬過了這一關(guān),,接過圣旨,雙目亮了起來,。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深,他跪倒在佛前,,重重磕頭真摯堅定地請愿:“違背上師之命實在有愧,,弟子深知紅塵萬丈,,萬劫不復(fù),,但一生癡心已付,無路可退,,恭請上師收回以前所受沙彌戒,,讓弟子還俗?!?p> 沒有人會同意他離開,,西洲的蕓蕓眾生需要他,一土一木需要他,。
縱然他有橫刀向死的決心,,驚濤回瀾的氣勢,卻終究敵不過宿命與現(xiàn)實的重重枷鎖,。
既是聽信因果,,當(dāng)知人生緣起緣滅,來來去去,,分分合合,,不可強求,。
“十七姑娘希望你不要再記掛她,度過這一劫,,歸順佛門,,你才有更廣闊的天地,從此西洲的天空,,任你翱翔,。”
他渾身顫抖,,最終忍住眼淚,,“我不信?!钡诎蛶チ怂览?,十七曾待過的那間牢房。
里面光線昏暗,,寒氣侵骨,,四面墻上都是干涸的斑斑血跡。
“你很幸運,,十七姑娘受盡酷刑也不曾負(fù)你,。所以你也更要明白,你們只能天涯別處各自安好,,相守就只有死路一條,。”
最后第巴遞給了玄機一個木盒,,木盒中是一朵枯萎的桃花,。
玄機一愣,雙眼瞬間空洞,,仿佛被掏空了靈魂,,隨后放聲大笑,笑聲響徹整個死牢,,笑得玄機眼淚大滴大滴落下,,消失在布滿血跡的土地里,砸在玄機的早已零落成碎片的心上,。
玄機最后對第巴說:“讓我最后送她一程,,從此我便心無它念,一心向佛,?!?p> 第巴思量片刻,“好?!?p> 十七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的爹爹,,他仿佛心力交瘁,頭發(fā)和眉毛全白了,,面容也憔悴不堪,,眼里全是血絲,一夜之間仿佛老了二十歲,,一點也不像記憶里正值壯年威風(fēng)凌凌的將軍,。
她曾經(jīng)那么驕傲的父親看到她醒來,竟流下了男兒淚,,“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爹爹在這,?!保哐蹨I突然像打開了閘門,,止不住的從眼角流下,。
她爹為了她,不顧艱險,,自請成為入西洲探查的使者,。彼時死罪的她脈搏細(xì)微,只剩下最后一口氣,,她爹棄了高官厚祿,,并寫下手書,保證她和玄機死生不復(fù)相見,,才換回她一條命,。
她不怪他爹擅自為她做了決定。自她決定去西洲找玄機起,,她就明白結(jié)局難遂人愿,,但她也不后悔,,她把相聚的每時每刻都視若珍寶,,就算她愚昧癡情,她為愛情盡了全力,,毫無保留,,她問心無愧。
就像當(dāng)初她問玄機憑什么舍命救她,,他回答,,因為他愿意。
我沒有負(fù)你,這是她在死牢失去意識前腦海里最后的念頭,。
就像是冥冥中注定要還欠他的債,,債還清了,便都成了過去,,便再沒有要相見的理由,。
這次她要為她爹好好活著。
“人言落日是天涯,,
望極天涯不見家,。
已恨碧山相阻隔,
碧山還被暮云遮,?!?p> 當(dāng)初年少未離家時學(xué)過的詩,當(dāng)初她不懂,,只覺得詩人是作繭自縛,,想家就回家啊,哪里有這么麻煩,。如今想來,,心境大不如從前,離家數(shù)年再念,,是字字誅心,。
突然好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