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這秦?zé)熐卣乒裨谠圃聵侵姓f了一段關(guān)于道門三宗的故事，聽得眾人是如癡如醉,，叫好連連,。不過這真正的壓軸好戲卻并非說書，而是緊隨其后的雙魁拋球,。云月雙魁只一出場就讓所有人心生憐愛,，隨后侍女端過繡球，云月二人各執(zhí)其一,，站在臺子兩邊,，信手一拋，云魁手中繡球正打在了三樓正當(dāng)間的一扇窗戶上,，窗戶未開,，眾人也不知里面坐的是何方神圣。
再看這月魁,，只見她也將手中繡球拋出,，秦?zé)煹氖滞瑫r微微一動。隨后這繡球就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直奔頂樓而去,，不偏不倚地飛進(jìn)了洛晨三人所在的雅間。三人看著這精致的紅紗繡球在地上蹦跶了幾下,，最后慢慢停在桌腳邊,，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呃,，我說,，這是剛剛那個月魁拋出的繡球么？”郭石盯著地上的繡球,，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愣愣地問道。
平楓和洛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鎮(zhèn)住了,，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對面云魁打中的那扇窗戶緩緩開啟，里面正站著一名少年,，身穿一身白衣,，手持折扇，頭戴銀冠,，面如冠玉,，唇若抹朱，只是雙目細(xì)長，眉飛入鬢,，給原本俊朗的臉上平添了一絲陰冷,。
秦?zé)熋碱^微微一皺，旋即笑道：“何公子,，您的雅間被云魁擊中,，請稍安勿躁，奴家即刻安排云魁前往獻(xiàn)舞,?！?p> 此時臺下也對這俊朗的少年議論紛紛：“哎，這人誰??？我怎么沒在云月樓里見過？”
“你連他都不認(rèn)識,，這是咱們江城太守何大人的兒子何千,，你別看他長得溫文爾雅，據(jù)說啊,，這人十分心狠手辣。尤其是對女子,，得了新歡百般恩愛,，一旦時過境遷就殘忍無比，他對這云月雙魁已經(jīng)覬覦許久,，只是這繡球從未打中過他的雅間,，誰知道今天……唉……”
“啊,？這云月樓再大也大不過官家呀,，雙魁從來都是賣藝不賣身，那今天豈不是……”
“行了,，說的好像云月雙魁是你家的一樣,，神仙打架咱們看熱鬧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沒有理會下面的竊竊私語,，這何公子隔空向洛晨三人一拱手,，溫聲說道：“樓上的三位朋友，在下何千,，江城太守何山正是家父,，在下現(xiàn)有一事，想要和三位打個商量,，可好,？”
洛晨三人都不是傻子，何千上來就把自己父親給搬了出來，就是為了讓他們心生恐懼,，順著這個路子想下去,，再加上月魁的繡球在他們這里，這個何公子的目的也就很明顯了,。
“何公子客氣了,，不知您所說的是何事？”裝瘋賣傻這種事,，洛晨簡直就是輕車熟路,，三人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一副極為誠懇熱情的神態(tài)，好像真的不知道何千要干嘛一樣,。
秦?zé)熚⑽⒀诳?，云月雙魁的面紗輕輕地動了動，下面堂中也傳來了幾聲低低的竊笑,。
微微抬手阻止了正要喝罵的隨從,，何千臉上保持著溫和的微笑，走到窗邊,，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洛晨三人：“看著三位面生,，想來并不是老客，在下時常出入這云月樓,，對于云月雙魁也是傾慕已久,，若能聽得月魁作歌，云魁伴舞,，此生足矣,，不知三位能否割愛，將月魁相讓于我,？在下必有重謝,。”
洛晨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臉上卻不露一點(diǎn)痕跡，說道：“哦,？重謝,？愿聞其詳？”
何千以為洛晨被打動了,，心中得意,，信口說道：“在我看來，月魁一曲怎么也值黃金百兩,，我給朋友翻一番,，二百兩,，如何？”
“嘶——”
此言一出,，大廳里頓時傳來一陣抽冷氣的聲音,，即使是在江城這樣的富庶之地，一個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花個二兩黃金都算是頂天了,，這何公子一出手就是二百兩黃金,，簡直不要太闊綽。秦?zé)熾S意地掃了一眼自信滿滿的何公子,，又看了一眼洛晨,，心下暗笑，要不是洛晨這小子鄉(xiāng)試奪魁,，完全不懼這太守少爺,，自己還少不得得幫他一把，不過眼下,，只要看好戲就行了,。
果然，洛晨聞言,，先是做出了一副被錢砸暈的表情,，隨后才說道：“不愧是太守公子，果然是財大氣粗……”
在威國,，官員可以有私產(chǎn),，甚至可以經(jīng)商，所以某個地方的大官也基本都是腰纏萬貫,，富得流油，更別說何千的父親還是江城太守,，區(qū)區(qū)二百兩簡直就是九牛一毛,。何公子見洛晨這般姿態(tài)，喜得心花怒放,，今天晚上云月雙魁自己是要定了,。
只是何千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綻放，洛晨的臉卻已經(jīng)先一步冷了下來：“不過何公子,，我勸你看看清楚,，這是云月樓，我能進(jìn)得了這雅間,，會缺你那區(qū)區(qū)二百兩黃金,？在你眼里月魁一曲金百兩，可在我這里佳人清歌無價錢,！”
“好,！”
若是在別處,，洛晨說這樣的話估計會被當(dāng)做浪蕩公子，可是在云月樓中,，此話一出卻引得眾人紛紛拍手叫好,。何千臉色一僵，細(xì)長的雙眼里發(fā)出一陣寒光,，一名身穿夜行衣,，臉上刺字的長發(fā)女子倏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冷清的眼神里飽含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此時一名下人走進(jìn)雅間,，趴在何千的耳朵上說了幾句，何千臉色微微一變,，隨后又慢慢恢復(fù)正常,，抬手示意女子退下，向著洛晨一抱拳：“誤會誤會,，原來是咱們江城的鄉(xiāng)試狀元洛晨洛公子和探花平公子,，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洛公子不愿,，在下也不會強(qiáng)人所難,。秦掌柜，勞煩開一壇你們這年份最長的女兒心送給洛公子,，算是我敬洛公子獨(dú)占鰲頭,，為江城增光?！?p> 秦?zé)熚⑽⒁恍?，欠身行禮，何千又對著洛晨抱了抱拳,，隨后緩緩轉(zhuǎn)過身去,。黑衣女子上前，抬手將窗戶關(guān)閉,，那深如寒潭的殺意也漸漸消散,。
云月樓中的歌妓訓(xùn)練有素，此時不用吩咐便自行登臺,，臺下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了過去,。不消多久，云月樓就再次歌舞升平,，處處春光,。
洛晨隨手關(guān)上了雅間的窗戶，三人回到席間坐下,，平楓把杯里剩下的酒喝光,，看著洛晨郭石說道：“江城之前就有傳說,，這個何公子口蜜腹劍，雖然看上去風(fēng)度翩翩,，實(shí)則心狠手辣,，今日一見，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郭石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錯,，要不是你們兩個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探花，今天咱們非得吃不了兜著走,，而且那個后來出現(xiàn)的黑衣女子應(yīng)該也不簡單,，臉上刺字，這得是干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
洛晨站起身來,，走到郭石旁邊坐下：“胖子，這個何公子心機(jī)最深的還不是這里,，而是咱們?nèi)嗣髅鞫荚诖白永?，可是他卻只說我和平楓，對你只字未提,，我想他并不是不認(rèn)識你,，而是有意為之，就是想讓咱們?nèi)瞬荒?，他好有機(jī)可乘,。”
郭石聞言,，嘿嘿一笑,，沒有說話。平楓白了他一眼,，隨即說道：“洛晨,，他留這么一手有什么用呢，咱們過段時間就會參加殿試,，加官進(jìn)爵，就憑他還想害咱們不成,？”
洛晨舉起酒杯和郭石碰了一下,，這才說道：“話是不錯，但這也證明他已經(jīng)恨上咱們了,，一有機(jī)會就會蹦出來咬一口,，所以才會不急這一時，而是選擇慢慢布局,，有千日抓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還好我已經(jīng)吩咐過阿慶，將你們的家人都接到我家府上,，此時應(yīng)該早就到了,，你們也不必太過牽掛?！?p> 郭石和平楓聽了洛晨的話,，覺得有理，心中感激的同時,，也不由得多了一份警惕,，畢竟二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好不容易魚躍龍門,，可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岔子,。
洛晨話音剛落，雅間的門就被輕輕叩響,，隨后一個清亮婉轉(zhuǎn)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三位公子,，奴家云月樓月魁，特來獻(xiàn)歌,?！?p> 三人相視一笑，洛晨打開木門,，只見一身淡藍(lán)衣裙的月魁正站在門外,，身后跟著一個婢女，婢女懷中抱著一個精致的青瓷酒壇,，雖未開封,，已覺酒香陣陣，想來就是何公子送的女兒心,。
洛晨側(cè)過身擺了一個請的姿勢,，月魁輕輕點(diǎn)頭，飄然而入,，身后婢女將酒壇擺在洛晨的小案上,，隨后向三人行禮，方才慢慢退出屋外,，留下月魁一人翩然立在雅間中央,。洛晨三人看著近在咫尺的佳人，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點(diǎn)什么了,。
半晌,，月魁見洛晨三人都沉默不言，輕抬素手,，慢捋青絲,，緩緩走到洛晨案前,，熟練地把那壇女兒心打開，一陣清淡誘人的酒香頓時在雅間里四散開來,。月魁端起酒壇,，先給洛晨滿上一杯，隨后是平楓郭石二人,，最后才是自己,。斟酒畢，月魁慢開檀口,，柔聲道：“奴家恭賀洛公子高中,，恭賀三位金榜題名?！?p> 言罷,，月魁也不看洛晨幾人什么反應(yīng)，微微掀起面紗,，抬頭一飲而盡,。
洛晨三人自然不會被一個女子比下去，紛紛舉杯,。月魁敬酒畢,，又復(fù)為三人斟酒，這才問道：“奴家雖才疏學(xué)淺,，但也習(xí)得幾只小曲,，略可一聽，以做消遣,，不知三位想聽些什么,？”
洛晨微微一笑，看向平楓郭石,，見他二人也沒什么主意,，便說道：“我們初到云月樓，也不知有什么曲可選,，月魁姑娘就選你最拿手的唱一段如何,？”
“公子客氣了，直呼我小月便是,，既如此,，那奴家便唱一曲《慶韶華》，可好,？”
洛晨點(diǎn)了點(diǎn)頭，青樓歌曲,，總免不了別離相思,，才子佳人這些俗套,，也就聽個旋律韻腳罷了，不必當(dāng)真,。
月魁捕捉到洛晨眼底閃過的不以為然,，心下生出一陣不忿，翩然轉(zhuǎn)身,，取下壁上古箏,，就這么席地而坐。十六弦動,，五音輪轉(zhuǎn),，其韻如空谷幽蘭，靜而不寂,，又如深山清泉,，冽而不寒，三人正聽得入迷,，琴音忽轉(zhuǎn),，如盤走珠，似有若無,，月魁檀口輕張,，婉轉(zhuǎn)歌曰：
朗月空窗晚風(fēng)清，寂案火獨(dú)明,，
殘筆舊墨纖塵厚,，古韻今誰聽？
疏風(fēng)舞,，冷雨細(xì),，又初晴，
行人只道風(fēng)光好,，總認(rèn)無情作有情,。
歌起兩轉(zhuǎn)，酒過三旬,，月魁才按住琴弦,，緩緩收了音，一雙妙目看向洛晨,。洛晨心下苦笑,，這月魁雖為風(fēng)塵女子，心思倒也玲瓏,，自己不過是起了個念頭,，就被她察覺了，還一直記到現(xiàn)在。想到這,，洛晨拿起酒壇,，親手倒了一杯酒，遞給月魁,，說道：
“方才是在下武斷了,，不想在云月樓中也能聽到這般天籟之音，無論是旋律還是辭藻皆屬上乘,，還暗含諷喻,，真是讓人耳目一新，在下佩服,?！?p> 聽了洛晨的話，月魁的眼神才柔和下來,，隨后才把古箏放在一旁,，款款起身?？删驮诖藭r,，一個巴掌大小的信封從月魁的袖子里掉了出來——正是鄉(xiāng)試放榜所用的信封。平楓郭石見狀大驚,，只有洛晨無甚反應(yīng),，慢慢彎下腰撿起信封，遞給月魁,。
“洛晨,，你你你……這這……這到底怎么回事？”平楓愣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
“小月姑娘，你剛進(jìn)來的時候我就覺得你的身形有些熟悉,，而且你雖偽裝了聲音,，但終歸還是改不了多少，如今這信封也掉了出來,，你也就不必隱瞞了吧,，藍(lán)心?！甭宄孔呋刈蛔?，對著一動不動的月魁做了個請的手勢。
“藍(lán)心,？她是藍(lán)心,？”郭石的嘴巴張得都能放下一個鵝蛋了，誰能想到潤雨學(xué)宮云紙院的一名女學(xué)生，本次鄉(xiāng)試的榜眼,，居然還是江城最大青樓中的花魁,？
月魁看了三人一眼，知道此時隱瞞也無用,，遂慢慢走到旁邊坐下，摘下面紗,，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正是藍(lán)心,。洛晨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么,，拿過剛剛她用的杯子,，為她倒上了一杯酒：“今天這件事，純屬巧合,，等會你照常離開,，我們?nèi)酥皇莵淼皆圃聵呛攘吮疲行乙娮R了月魁的天籟之音,，再無其他,。”
說罷,，洛晨看了郭石一眼,，郭石眼睛瞪大，忙不迭地點(diǎn)頭,。平楓看看藍(lán)心,，又看看洛晨，猛地把手里的酒喝干：“放心,，我平楓讀圣賢書,，明是非理，只要你沒有真的墮落于風(fēng)塵,，我就絕不會多說半句,。”
藍(lán)心聽罷,，半晌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拉起自己的袖子，只見她潔白的藕臂上,，一顆鮮紅的朱砂猶如一滴鮮血點(diǎn)綴其上,。平楓見狀，反倒松了口氣,，藍(lán)心放下袖子,，淡然說道：
“我自幼無父無母，從外地流浪至此，差點(diǎn)餓死街頭,，是秦?zé)熃憬闶樟袅宋?，教我唱歌彈琴，潤雨學(xué)宮的花銷也都是秦?zé)熃憬闾嫖页袚?dān)的,，至于在這里做花魁,，乃是我心甘情愿報答于她，秦?zé)熃憬銖奈从邪敕直破??！?p> 洛晨心下明白，舉起酒杯：“藍(lán)心,，你我雖不相識,，但在同一學(xué)宮里寒窗苦讀，也是緣分,，更何況你白天研學(xué),，晚上……晚上唱曲，這樣還能拿下榜眼之位,，我洛晨佩服,，這杯酒，就敬你巾幗不讓須眉,！”
這次連平楓都沒有猶豫,，四個酒杯碰在一起，藍(lán)心難得露出一絲笑容：“多謝,，這杯酒,，藍(lán)心終生不忘！”四人相視一笑,，直喝到而二更天藍(lán)心才戴好面紗,，從雅間中離開，洛晨三人也帶著幾分醉意沉沉睡去,，這正是“騰龍初飛月鳳舞,，仙凡大道始于今?！本烤共恢@幾人后來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