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
天光初露。
曉來風(fēng)急,。
冷雨到半夜時分就已停了,,但到現(xiàn)在地上的雨痕還未徹干,。
長街凄冷,枯黃帶綠的葉子在光潔如洗的青石板上翻翻卷卷,,瞧著讓人心中憑白添出幾分蕭索,。
秋意如愁,愁煞人也,。
“叮、叮,、?!?p> 清脆且富有節(jié)奏的脆響不知何時在長街一角響起,傳出老遠(yuǎn),。
街上起個大早的小販起初還未察覺,,但等聞聲瞧去,,才是為之一愕,發(fā)愣,,然后又目露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像是遇到什么猝不及防的事。
原來,,就見本是名氣不弱的“回春堂”老藥鋪,,現(xiàn)在不知什么時候摘了招牌,人去無蹤,,不光如此,,這才多大點功夫,藥鋪子居然成了個鐵匠鋪,,隔著老遠(yuǎn)都能看見門里頭飄出來的紅紅碳火,。
只是事不關(guān)己,一個個也只能心中嘆著以后瞧病恐怕要去別處了,。
這也有好奇的,,走近了一瞅,里面空空蕩蕩,,就見架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鐵爐子,,旁邊還挖出了個水池用作淬煉之用,再有,,就是一塊塊堆散在地的鐵石,,和一些不知名的稀缺石頭,顏色五花八門,。
鐵爐旁,,一個赤著上身的人正不停的錘煉著錘下燒紅的鐵塊,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精煉著,,反反復(fù)復(fù),折了又折,。
木門并未大開,,只是開了半扇,還是半開半掩,,像是只為了散去屋里的碳火氣味,,并沒有開門迎客的打算。
小販就瞅了一眼便臉色發(fā)白的縮回了腦袋,,他卻是瞥見那背影身上無數(shù)觸目驚心的傷疤,,忙逃命似的離了此處,生怕里頭的兇人趕出來要了他的命。
“回春堂挪到東街去了,,診病去那頭吧,!”
再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小販一個踉蹌,,好懸差點沒摔個狗啃泥,。
“呼!”
吐出一口濁氣,,燕狂行的胸膛被火光映的黝紅,,滾燙的汗珠自毛孔中滲出,沿著血肉還未淌下一段距離便被這身子的余溫蒸發(fā)一空,。
錘下的鐵塊在一次次的捶打下不停變小,,一片片雜質(zhì)紛紛脫落,反反復(fù)復(fù)足足有個五六十次,,見鐵塊再無雜質(zhì)脫落,,他這才又夾進了碳爐中,順勢把那些個五顏六色的奇石異鐵丟了進去,,這一次,,只等到所有融作鐵水,混為一體,,方將其倒出來,,等鐵水漸漸冷卻凝固,又是一陣驟雨般的捶打,。
來來回回,,往往復(fù)復(fù),也不知道捶打了多少次,,燕狂行這才肯將融好的鐵水倒入早就刻好的刀模里,。
他神情顯得很悠閑,也很簡單,,仿佛“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事與他無關(guān),,就像是個平頭老百姓,又好像江湖各路幫會傳開的“金風(fēng)細(xì)雨樓”四爺不是他,。
四爺,,這個稱呼,卻是各路豪杰給他起的名號,,只因雖有名,,卻無功,也就是個簡簡單單的名字,。
京城里叫“四爺”的可不少,,但現(xiàn)在,,他這四爺一出,,其他人可就不敢這么叫了,。
與他不同,王小石,,白愁飛兩人則是留在了那四座樓里,,他們都是“副樓主”,要做的事可不少,,既然坐上了這個位子,,又怎會光有名而無功,否則時間一長,,就算蘇夢枕不說,,底下的弟兄也會心生不服,功不成,,自然名不順,。
而他,也無法例外,,但他要做的和白愁飛他們不同,,不必耗費時間去看那些各方勢力的資料,還有“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勢力分布,,以及京城里糾結(jié)的勢力關(guān)系,,不必為了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費心勞力,東奔西走,。
他要做的只有一個,,蘇夢枕也只讓他做一個。
養(yǎng)傷,,殺狄,。
養(yǎng)傷自然是養(yǎng)內(nèi)傷,調(diào)養(yǎng)身體,,殺狄,,殺的便是“六分半堂”大堂主——“狄飛驚”。
事實上,,這件事蘇夢枕并未提過,,只字未提,但是燕狂行卻心知肚明,,他可不能裝作什么都不明白,,哪怕王小石與白愁飛都不明白,他也不能不明白,。
狄飛驚已有心殺他,,他焉能退縮,。
雙方相似不假,但若是普通人倒也罷了,,可既為敵手,,必然只能活一人,另一人必死,。
而今這一切,,便是蘇夢枕心里的話。
安心調(diào)養(yǎng),,然后放手施為,,鷹擊長空……戰(zhàn)狄飛驚……
“滋……”
已生輪廓的刀身被他放入了淬煉池里,里頭的水是后院的井水,,如今秋寒意冷,,井水寒意徹骨,與暗紅的刀胚一遇,,立時激起熱水澆冰雪的聲音,,冒出一股水汽。
刀胚遇水頃刻化作漆黑,,像是墨碳一樣,。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砥礪開鋒了,。
后院里,,嫩黃色的銀杏葉子和梧桐葉子落了一地,秋已深,,過了雨季,,再要不了幾天便要下雪了。
樹下,,一道身影正晾曬著洗好的衣裳,,披散的發(fā)絲隨風(fēng)蕩開,如墨如云,。
聽到前堂打鐵聲結(jié)束,,白飛飛好奇的睜著秀美似水的眸子瞧了去,就見燕狂行擦著汗,,手中提著對弧形短刀走了出來,,原來他竟是打了一對。
清透絕俗的調(diào)子落下,。
“怎得是一對,?”
燕狂行走到一個木桶旁,自里頭抓起一把細(xì)沙,,在刀胚上一按一抹,,但見碳黑盡去,,寒光顯露,明晃如雪,,他道:“你身法暗器雖妙,,卻只善長取遠(yuǎn)攻,近攻不足,,這紅袖刀法以輕奇詭變而行,,已是集刀法之大成,正好用來彌補,。”
白飛飛俏生生的立在銀杏樹下,,裙隨風(fēng)動,,發(fā)隨葉飄,她眸光輕動,,像是要說什么,。
卻見燕狂行望向她,輕聲道:“當(dāng)初我早已給他說過,,你即我,,不分彼此,大哥他是聰明人,,給我刀法便自然想的到,,不會介意的?!?p> 幾句話的功夫,,燕狂行手中的刀胚皆已燦亮如雪,刀身明晃射目,,如能照人,。
刀身一轉(zhuǎn),果真映出了一雙眼睛,,燕狂行的眼睛,,這刀百煉而成,再輔以蘇夢枕送給他的一些精金,,雖不說神兵利器,,但開刃之后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卻也綽綽有余,。
燕狂行目光閃爍,。
“除了這刀法,前段時間我還從一人身上得到了兩種奇門武功,,再加上幽靈秘籍,,正好趁此機會,,徹底摸索透徹,用來一會天下高手,,你……”
他自說自話,,說了半天,發(fā)現(xiàn)白飛飛沒應(yīng)他,,下意識瞧去,,才見院心樹下,那人也正瞧著自己,,如雪臉頰,,微微泛紅。
杏葉飄落,,衣裙飛起,,眼中的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雅脫俗,秀美絕倫,。
燕狂行不由一愣,。
四目相對。
白飛飛攏了攏鬢角吹亂的青絲,,立在風(fēng)中,,宛如在笑,她確實在笑,,眉目淺笑,。
像是在風(fēng)中,成了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