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之洲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他一路抱著文玉,,喊著他的名字,看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在懷里枯萎,,心都碎了,,卻沒有一點(diǎn)辦法,。
江氏不敢哭,她想把身子已經(jīng)冷了的文玉抱走,,可是陳之洲死也不撒手,,他就這么呆呆的坐著,幾個時辰?jīng)]動一下,。
陳文俊實在看不過去了,,和江氏兩人,硬把文玉的尸身搶下來,,這邊下人早就聽了吩咐,,把棺木備好等著入殮了。
江氏哭了幾聲,,用篾席將文玉裹了,,放入棺木,又在篾席上放了桑枝和生鐵,,下人將棺木釘上,,抬走了。
民間幼兒夭亡視為不祥,,不得入祖墳,,只能隨意埋在祖墳旁邊的田里,不留墳頭,。
婉瑩默默的掉眼淚,,文玉活著的時候那么可愛,如今死了連個墳頭都不能有,,更別說逢年過節(jié)的祭奠,,就這樣悄悄的離開,沒留下一點(diǎn)痕跡,。
她不禁想起自己前年失去的孩子,,心里想著不知道這孩子是不是已經(jīng)再次投胎,去了哪里,。
心里一陣傷感,,感慨世道無常,就見陳之洲呆呆坐著,,忽然向后倒去,。
眾人大驚,,趕緊將其扶起,江氏掐住陳老爺人中,,文俊大喊著“爹,!爹!快醒醒,!”
只見其口眼歪斜,,口水從嘴角流了出來。
一家人亂成一團(tuán),,孟婉瑩趕緊吩咐下人,,去請趙郎中。
陳之洲再次中風(fēng)倒下了,,這一次,,他再也沒能好起來。
趙郎中來過幾次,,針也下過了,,每次都搖著頭離開,他說這中風(fēng)就怕反復(fù),,第二次再犯,,神仙難救。
江氏不信,,每天盡心伺候著,,可是陳老爺除了眼珠能動,別的一概都不會動,。
江氏知道他心里明白,,每次江氏對著他掉淚,述說家中不能沒有他,,嘮叨文景和文秀的不懂事,,文蘭的麻木不仁,他都會流出眼淚,。
江氏連忙柔聲勸導(dǎo),,“老爺,你別急,,慢慢就會好起來,,上次你不是用了兩年就全好了?”
陳之洲費(fèi)勁的眨巴眨巴眼睛,,江氏趕緊把燉的稀爛的肉粥喂上一口,,一多半順著嘴角流出來,陳老爺連咽都不會了,。
喂得急了就會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所以江氏每次都是親自喂飯,她誰也信不過,。
文景和文秀每日沒人管教,,加上正是頑劣的年紀(jì),,玩的瘋起來連書也不讀,,婉瑩說過幾次,也不管用,。
文俊勸她還是多幫江氏做事就好,,不必理會兩個小家伙。
陳之洲狀況越來越差,,本就清瘦,,又進(jìn)得少消耗的多,慢慢瘦的脫了相,。
江氏衣不解帶的每個時辰都給他翻身,,擦洗身體,無奈只剩一把骨頭,,還是硌出了褥瘡,,江氏心疼的直掉眼淚。
到了立秋,,陳之洲已經(jīng)不進(jìn)水米三天了,,一直昏睡沒有睜眼。
陳家已經(jīng)備好棺木壽衣,,江氏不吃不喝,,攔著不讓把陳之洲抬去堂屋,她一直相信老爺子還能好起來,。
族里幾個叔伯氣得把文俊訓(xùn)了一番,,這久病的人進(jìn)入彌留,是絕對不能死在床上的,,必要抬到堂屋的鋪板上等著咽氣,,不然全族都跟著遭殃。
文俊何嘗不知,,但母親執(zhí)拗,,他根本勸不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孟婉瑩走進(jìn)房里,,婆婆江氏歇斯底里的說道:“今天誰也別想把老爺子抬走,他還有救,,他不能就這么把我們娘兒幾個扔下,!”
“老爺,!老爺!你醒醒??!你快告訴他們,你能好,!”
孟婉瑩握住江氏的手,,“婆婆,您還有文俊和我呢,,文景文秀也快長大了,,讓爹他好好的去吧,您這樣他也不放心……”
江氏楞了一會兒,,頹然倒在婉瑩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孟婉瑩一邊安撫婆婆,把她帶到一旁,,一邊用手勢叫人把陳之洲抬去了堂屋,。
陳文俊跪在父親身邊,看著陳之洲面色蠟黃,,雙眼緊閉,,只剩一口氣兒,還在苦苦支撐,。
“爹,,您就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婉瑩,,定會照顧好母親和弟妹,,我知道您是放心不下……”
陳文俊說不下去,哭了起來,。
江氏哭的死去活來,,趴在陳之洲身邊不肯直身,婉瑩將婆婆扶住,,輕聲安撫,。
“文蘭呢?”有人問道,。
文景和文秀早就被帶過來,,兩個孩子不知所措,跪在一邊害怕的直哭,。
一個婆子跑到文蘭的房里,,看她正用草棒逗著剛買的一只黃綠色的鸚鵡。
“哎呀我的大小姐,都什么時候了,,老爺那邊不好了,,都等著您呢,快走快走,!”
陳文蘭看了婆子一眼,,放下草棒,跟著婆子慢條斯理的向堂屋走去,。
“大小姐來了,,來了!”
話音未落,,就見陳之洲面色一變,,一口氣眼看著就要斷了。
眾人趕緊七手八腳的把壽衣給穿上,,一陣忙活過后,把陳老爺身子順好,,再一看,,人已經(jīng)走了。
江氏一頭蹌倒在地上,,“老爺啊,,你就這么狠心的扔下我們孤兒寡母啊,!你叫我以后怎么活?。 ?p> 文景文秀嚇得大哭起來,,孟婉瑩一手扶著婆婆,,一手把兩個孩子攬在身邊,眾人也是一片哀嚎,。
陳文蘭麻木的看著這一切,,都忙著哭喪,沒人注意她,,她就像和這一切沒有關(guān)系一樣,,站在一邊看了很久,她默默的跪了下來,,在一個角落,。
陳之洲沒了以后,族里一些人看江氏年紀(jì)尚輕,,又沒有什么主意,,便拿出一些搞不清真?zhèn)蔚钠跫s,鬧著分走了大部分家產(chǎn)。
江氏一家手里現(xiàn)在只剩下十來戶佃農(nóng),,還有自己的十幾畝自留田,,水塘和磨坊也被分走了。
幸好還有婉瑩陪嫁的兩間鋪?zhàn)?,一間藥鋪一間布莊,,苦心經(jīng)營也就是略有盈余。
到了年關(guān),,日本人軍糧都支援晉東南,,圍剿根據(jù)地去了,圣城的鬼子便到處搜刮民脂民膏,,把陳家就要出欄的幾頭豬全搶走了,。
存糧也給搶去大半,幸好婉瑩每年都將新糧拿出一部分藏在隱蔽的地方,,不然這個年也沒法過了,。
孟家日子也不好過,幾個鋪?zhàn)舆B著關(guān)門,,不關(guān)也沒什么生意可做,,還不夠小日本天天來搶的。
只剩了藥鋪和雜貨鋪還有當(dāng)鋪在苦苦支撐,。
雖然看在孟婉云的面子,,日本人沒有太過分,但總有一些不管不顧的鬼子,,進(jìn)了店鋪就搶,,孟婉云也不可能事事護(hù)著。
孟昭軒把家里值錢的東西能藏的都藏起來了,,傭人也遣散了大半,,對外就說全家就靠著孟憲君的薪水度日。
李夢嫻知道孟昭軒身體不好,,賺錢不易,,家里人多顧不過來,慶泓還小,,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主動跟何錦蓮說每月的用度減掉八成。
自己和婉蘭靠著孟憲倫的薪水生活,,日子雖緊巴,,但不至于窘迫,再說明年婉蘭畢了業(yè),,有了收入就好了,。
何錦蓮自然愿意,可是孟昭軒不干,他怎么能不管婉蘭娘倆呢,?再說了,,那樣憲倫的負(fù)擔(dān)就太重了。
最后商量著減掉了三成,,孟昭軒說了,,日子不好過不要緊,都是一家人,,熬著熬著苦日子就過去了,。
何錦蓮不好反對,但私下里,,把劉麗萍院里的用度減了五成,。
劉麗萍不敢鬧,又聯(lián)系不上孟憲臣,,只好把傭人遣散,,只留了一個小丫頭和一個老媽子伺候,日子苦的跟黃連似的,。
日子慢慢熬著,,到了年關(guān),孟婉瑩驚喜的發(fā)現(xiàn),,自己又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