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雪正美滋滋地數(shù)落看到過的戲本子里寫的瑣碎情事。
不妨被太叔妤果斷打斷了,,她淡淡道:“我已有婚配?!?p> 薛雪聞言一頓,,這才想起剛遇到太叔妤時候她身上的裝束——
一身破敗的嫁衣,。
金絲銀線的精致紋繡,曳擺綴了華潤的東珠,,哪怕再不識貨,,也看得出非富即貴。
還是頂級的那種,。
誥命,?王妃?后宮妃子,?
薛雪懶懶的猜測著,,隨手拿了太叔妤喝過酒的粗瓷掰碎,有血水從碗碟參差的裂口處流淌了下來,。
太叔妤揭開木塞,,遞過去另一小瓶酒水。
薛雪覷她一眼,,接過,,隨手澆了些酒液在傷口上,又扯過來太叔妤的衣袖把手上的血沫抹了上面,。
然后挑眉看她,。
卻見太叔妤只是瞧了那塊被抹花的衣袖一眼,既不生氣,,也不多話,,依舊是那副安然從容的嫻雅模樣。
倒襯托得他像個跳梁小丑,。
薛雪眸光暗了幾分,,臉上的笑意卻隨即變得更加甜膩了,他換了個姿勢,,右手支著下頜,半倚在烏篷小船的窗口上道:“現(xiàn)在我來問,,姐姐來回答,,好不好?”
太叔妤點頭,。
“叫什么,?”
太叔妤不緊不慢:“虞傾城?!?p> 少年聞言瞇了瞇一雙極妖極媚的漆黑眉眼,,似問非問:“假名,?”
太叔妤含笑:“或許?!?p> “……”薛雪懶懶放下支著下巴的手,,悠悠掂著酒盞滿上,遞過去,,“下一個問題,,身份?”
“實話,,某個清流世家的嫡女,。”太叔妤抿一口劣酒,,“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的話,,御史大夫嫡長女?!?p> 太叔妤此時此刻很在意生死,,所以并不隱瞞她身份的價值,但再詳細的,,沒必要告知誰,。
接下來又是幾個不輕不重的問答。
少年問完了,,太叔妤接上,。
她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猜測,也是她最關心的問題:“這里是南疆,?”
別具一格的鐘聲,,嫣艷詭美的妝容,詭異難測的巫蠱之術……
她想不到還有哪個地方能同時滿足這幾點,。
聽聞這個問題的時候,,少年臉上甜膩的笑容正懶懶掛著,鬢角眉邊的朱色花紋在陰影里明明暗暗,,像是靈堂里展覽的漂亮紙片人,。
他盤腿坐著,沒答,。
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十分夸張得笑了起來,,一身花里胡哨的牡丹繾綣的寬大袖袍隨動作抖得像是得了瘋狗病一般,。
太叔妤便等他笑完。
好半天薛雪笑完了,他伸了手,。
細長的指尖戳了戳太叔妤的臉頰,,少年嫣艷的一張巴掌小臉上似乎漫不經(jīng)心,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姐姐你,,會負我么,?”
這問題問得實在不好:哪有人要求一個萍水相逢、恩仇對半的人和他不離不棄的,?
太叔妤避重就輕,,指指胸口,笑道:“這里有蠱不是,?!?p> 而得到這個答案的花袍子少年看不出情緒,隨手扔了手中擺弄著玩的酒盞,。
啪,。
酒盞滑下木案,碎了一地,。
“呵,。”他皮笑肉不笑,,明明至始至終就沒碰多少酒,,卻一副微醺的模樣。
一會兒他倦了,,又起身倒了床上,,微微蜷縮著纖細修長的漂亮身骨,睡了過去,。
外面不知何時飄起了小雨,,有細細裊裊的雨絲飄散進來,淋到臉上,,太叔妤起身,,慢慢坐到了船頭。
在身后,,青山從明麗漸漸縮成了一座座模糊的拓影,,輕舟已過萬重山。夜幕降臨,,縹緲的最后一聲姑蘇城的高樓里鐘聲響起,,像是送別。
之后就是水路換陸路,,陸路又換水路,折騰了大半個月。
此時正值晌午,,明媚的日光傾灑一地,。
兩人到了一處偏僻的小鎮(zhèn)。
鎮(zhèn)上房屋低矮破舊,,悄無人煙,,處處可見招魂的幡旗,迎風招展,。而這些幡旗又多是由金銀亮色的錫箔紙裁剪而成,,在日光下反著盈盈的光,使得整個小鎮(zhèn)似乎都暈染在了這刺眼的光里,。
既明亮又陰森,。
說不出的詭異,半點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薛雪也不多解釋,,徑直到了小鎮(zhèn)后就找了一處屋口插了三只一高兩低的幡旗的房子,推開門進去,。
太叔妤提著包袱,,跟在他身后。
出乎意料的,,與房屋看起來破爛斑駁的墻面截然不同,,里面的陳設簡單卻干凈,既無潮濕的霉味,,也沒多余的灰塵和蜘蛛網(wǎng),。
只有幽幽的無處不在的涼意,提醒著太叔妤這里的不同尋常,。
少年像是怕冷又嗜睡,,還是那一身艷俗的牡丹袍子,蜷縮地抱著腿,,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張半新不舊的藤椅上,,又睡著了。
綢緞樣的長發(fā)順著椅身逶迤一地,,露出的尖尖下巴略微蒼白,。
太叔妤看一眼,從包袱里翻出一件薄裳蓋在他身上,,才抱著米糧和硬餅去找廚房,。
土灶不算臟。
但……她不會用,。
等薛雪睡飽了起來,,看見的就是柔美靜婉的女子抱著腿,,膝蓋抵著下巴,正坐在一條搬過來的橫凳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薛雪摸摸自己漂亮的小臉,,甜絲絲彎眼道:“我知道我長得好看,,姐姐可是迷上我啦?”
太叔妤聞言,,伸出一只略微燙紅了的手,,懨懨的搖頭:“不是,我餓了,,沒弄好飯,。在等你?!?p> 薛雪:“……”
他瞇眼,,這才注意到太叔妤手上和臉上蹭到的炭火印子。
漂亮的鳳眼里飛快閃過一絲不耐煩,。
然而隨即想到這朵嬌花對他還有用,,就這樣餓死了太虧,薛雪還是不得不起身去了廚房,。
走了沒兩步,,又回親熱地拉起了本沒打算動作的太叔妤,語調懶洋洋的,,帶著都是為她好的甜膩:“虞姐姐,,還不快過來跟著學學,不會做飯以后被夫家嫌棄了可沒地方哭鼻子,?!?p> 兩人簡單煮了鍋米粥,泡軟了硬邦邦的冷餅,,草草解決了一頓,。
飯后薛雪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