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luò)繹向侯家,。龍銜寶蓋承朝日,，鳳吐流蘇帶晚霞……”
作為大宋國京兆府的長安城，這里不再是唐詩里宮殿相連,，綿延數(shù)十里的繁華古都,，而是一座衰敗中的西北中心城市，其規(guī)模甚至已經(jīng)遠不如西京洛陽和大名府,。
自殘?zhí)莆宕比A的長安城在戰(zhàn)火中徹底焚毀以后,，這座千年的漢唐古都就再也沒能恢復(fù)過去的榮光，現(xiàn)在的長安城只有唐代時的大約十分之一規(guī)模,，人口也由超過百萬減至了不足二十萬,。由于宋夏戰(zhàn)爭的持續(xù)影響，長安已經(jīng)從原來的全國經(jīng)濟中心,，衰落到了國內(nèi)城市的近二十位,，若不是軍事方面的需要，已經(jīng)變得無足輕重了,。
“這李峴走到哪里了,？”
在原唐代大明宮舊址上修建的規(guī)模并不大的皇家行宮里，皇后朱璉與太子趙諶并坐在一卒偏殿里,，瞅著太子少傅謝克家問道,。他們母子在這長安城里人生地不熟，所能依靠的只有幾位近臣,，自從太上皇來到長安后,，以張叔夜,、范致虛為首的一幫文臣顯然是站在了太上皇一邊，所幸的是負責(zé)禁軍的殿前都指揮使吳革,、永興軍路經(jīng)略安撫使張孝純和大部分西軍將領(lǐng)是站在太子這邊的,，在這臨時的皇宮里，朱皇后的話還能起作用,。
但是康王在南京應(yīng)天府登基改元的消息傳來,，這讓包括朱皇后在內(nèi)，太子一系的人員內(nèi)心里頓時變得不安起來,。
在這種時候,，太子的未來特別需要爭取軍方的支持。朱皇后是聰明人,，在河?xùn)|是就發(fā)現(xiàn)在這西軍中間,，李峴的話語權(quán)最大，就連老帥姚古都顯然被他蓋過了一頭,。而這李峴,，是明確表示過擁護太子的。
謝克家略微躬身后答道：“三日前的軍報說他和姚古已經(jīng)到了華州,，估計過幾天就能回到京兆,。”
朱璉有些慍怒地擺了一下手說道：“明明在這關(guān)鍵時期,，他卻帶著大軍跑去了陜北,，這是準備置我們母子不顧了么？”
國舅朱孝章連忙說道：“北方的邊事吃緊,，李太尉這也是沒辦法,，如果丟了橫山防線，西夏人聯(lián)合金人兩面夾攻,，到最后怕是這整個關(guān)中都守不住,。”
朱皇后突然掉下了眼淚,，委屈地說道：“這天下紛亂不休,，而官家又丟下了我們母子，這可教我們?nèi)绾问呛?？?p> 謝克家只得安慰道：“娘娘休得擔(dān)憂,，現(xiàn)在雖然康王自立為帝,，但官家已經(jīng)留詔太子監(jiān)國,，這李峴和姚古兩人已經(jīng)向皇后保證過會全力支持太子，只不過如何應(yīng)對眼前的變局,，還需等他們到了京兆府后再當(dāng)面詳議,。另外西軍老帥趙隆兩個正在前往長安的路上,，唯一遺憾的是老帥劉法因為要抵御夏軍攻湟州，無法脫身,?！?p> 朱皇后沉默了半晌，這才又抬頭說道：“如今適逢亂世,，卻不得不要依靠武人,，這樣做是有違祖宗家法?！?p> 朱孝章說道：“如今康王稱制,，咱們也不得不如此，否則太子能否保得目前的地位還很難說,。事急從權(quán),，不算有違祖制。再說,，若非光依靠那幫無用的文臣,，官家也不會身陷虜營當(dāng)中了?！?p> 這一提起趙桓,，朱皇后頓覺委屈和心痛，又摟著太子大哭了起來,。
此時的李峴正與姚古兩人剛從渭南過了渭河,，正在渭南縣城內(nèi)短暫休整。
“近甸名偏著,，登城景又寬,。半空分太華，極目是長安,?！崩顛s背著手站在渭南城樓上大發(fā)著感慨。在城外的官道上,，一支向韓城方向運送輜重和軍械的車隊正在從下面經(jīng)過,。
姚古一身盔甲，在手里扶著腰刀,，目光炯炯地看向城外正在吃午飯的騎軍,，也是跟著感嘆了一句：“可惜啊，我們居然一仗沒打,，就放棄了整個河?xùn)|,。”
李峴撇了撇嘴：“你去跟金人死磕啊，沒人攔著你,?！?p> 姚古頓時怒道：“你小子若是把手上的騎軍都給我，你當(dāng)老夫不敢,？特么的,，沒想到卻讓西夏人牽制住了咱們大半的兵力?！?p> 李峴呵呵一笑：“總的來說,，能保住關(guān)中，還算是不錯,。金人正在北返,，今年估計會安分下來，到了明年,，可沒什么好日子可過了,。”
姚古瞇著眼看向李峴：“先前你一直攔著太子不讓承位,，現(xiàn)在可好,，康王自個兒做了皇帝，你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李峴指了指不遠處的渭河說道：“有些事,，只能順勢而為。現(xiàn)在康王做了皇帝,，明年金人就會把目標(biāo)重點盯向他,，我們這邊的壓力就會輕得多。若是擁太子繼位,，我怕金人會全力進攻關(guān)中,，以咱們現(xiàn)在的軍力可是有些抗不住。以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現(xiàn)在保住關(guān)中卻是首要,，其他的都無所謂?！彼挚戳艘幌鲁窍乱律酪h褸的百姓不由得嘆了口氣,，后世誰特么說這大宋富足，即使在這西北最富足的關(guān)中平原,，百姓的生活就如此困頓,，更不用提戰(zhàn)爭中那些難民的凄慘景象。
雖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心如鐵石,，但在看到百姓生活的困苦,，還是不由會生出一些不忍。
戰(zhàn)爭對于錢糧等物資的消耗是巨大的，這仗是在自家的土地上打的,，李峴也無法做到像金人那樣依靠搶掠來聚斂財富和維持戰(zhàn)爭的開銷。現(xiàn)在陜西,、隴右再加上河南府的翟進和南陽一帶的楊可世,，整個西軍的總兵力超過了四十萬，如果指望那些無能的文官們來養(yǎng)活如此眾多的部隊,，軍卒兵只剩下吃糠咽菜了,，那里還能剩下多少戰(zhàn)力。
如何維持這些軍卒們?nèi)粘５墓?yīng)保持在一定的水準,，這是李峴最為操心的地方,。
宗翰所統(tǒng)帥的金國右路大軍從隆德府直接去了太谷，并沒有在汾河停留的跡象,。李峴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看來今年的危險總算是熬了過來，金兵再次南下,，怎么也要等到明年開春季節(jié)了,。
李峴和姚古在城頭上坐了將近半個時辰，幾名親軍伙夫才端著一大盆皮帶面和一盆肉菜湯從下面走上來,，后面還跟著姚炳,、姚友仲、李崕,、折彥宇四個騎軍大將,。他們兩人這次回長安，只帶了四千騎軍,，手下的大軍都留在了綏德軍和韓城一帶,。
姚古看著面前一大碗澆了肉汁的皮帶面，拿起筷子攪和了兩下然后說道：“你們隴右軍里尋常就吃這個,？”
李峴看了眼說道：“尋常的軍卒哪會有這么多肉丁,，一碗里有幾小塊就算不錯了?！?p> 姚古聞言嘆惜了一聲：“能讓手下都吃飽飯,，這樣的統(tǒng)帥才算是合格啊?！闭f罷狠狠地瞪了一眼正在埋頭吃面的兒子一眼：“怎么就知道沒腦子喊打喊殺的,，你什么時候才能學(xué)會人家這份本事！是誰給你的膽子,，帶著手下跟金人拼命的,？”
姚友仲無言以對，只能繼續(xù)埋頭吃面。
李峴有些奇怪地看了姚友仲一眼：“我剛才正想問,，你的腿是怎么回事,？”這廝在另一時空的歷史中應(yīng)該是死在了東京城里，不過不是死在金人的手中,，而是死于鎮(zhèn)奪城內(nèi)的暴亂,，被夜晚搶劫的暴徒趁亂給打死了，實在是憋屈的不行,！
也許是因為蝴蝶效應(yīng),，在這個世界，姚友仲卻出現(xiàn)在了河?xùn)|,，一直跟在姚古的身邊,。
姚古翻著白眼瞪了姚友仲一眼，又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他閑得沒事,，在絳州撤退的時候跟后面的金人追兵干了一場,，大腿上挨了人家一箭。不過還算不錯,，沒讓金人給嚇破了膽子,，好歹算是打贏了?！?p> 姚友仲在嘴里嘟囔了一句：“那些金人太囂張了,，就二百多騎就敢攆著我后面跑，也就是你能忍,?！?p> 李峴聽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行，比你老子有膽,?！?p> 姚古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特么的,，你們以為老夫愿意跑,，還不是手底下的人不行么，不慫就是死,。你們看看種師中就知道了,，手下三萬多人，就讓人家不到一萬人馬硬生生給沖散了,，這廝也是差點死在了亂中當(dāng)中,，也幸虧命大。若是老夫手上手五倍的人馬,，就敢跟金人硬干,，可惜是朝廷決不會允許咱們手上有那么多兵馬,。”
“估計得很準確,，不愧是戰(zhàn)場上打出來的老油子,，打不過就跑也沒人埋怨你啊?！崩顛s笑道,，他又看了姚友仲和李崕一眼，繼續(xù)說道：“姚帥的策略很對頭,，在戰(zhàn)場上保存自己是第一要務(wù)，人都打沒了,，還哪里能談得上打勝仗?，F(xiàn)在金人氣勢正盛，要盡量避免與他們硬拼,。不過攻城是金人的一大弱點,，就太原那樣的破城，他們好幾萬人圍著楞是沒能打下來,，大家要對守城有信心,。”
姚古又看一眼在場的幾位年青將領(lǐng),，隨之長出了一口氣：“這回到長安后,，老夫是準備頤養(yǎng)天年了，今后的日子你們愿意怎么樣就怎么樣,，只不過到了戰(zhàn)場上都多長些心眼,，打不過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盡量少干冒險的事?！彼挚聪蛞Ρ?，“你在秦鳳軍里怎么樣？不行就回來,，友仲和平仲兩人都太沖動,，把大軍交給他們手里有些不放心?！?p> 姚炳楞了一下,，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不了，我在秦鳳軍里干的很好,?！?p> 老姚也感到有些意外,，隨即在姚炳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行，你就跟著姓李的這小子好好干,，你現(xiàn)在這樣,，老夫也看著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