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雨季,雨不大,,綿綿密密,像是一對剛分手的男女之心,,總會不其然的落下,,讓所有人都知道春已到,然后又再消散在所有人眼內(nèi),。
春風細雨的路上,,兩旁皆是枯與翠交替纏繞,中央坑坑洼洼的小道上有一輛雙馬同馳的馬車,,三位騎馬的人如風般急馳,,絲毫沒有因泥濘道路減慢半點速度。
春風都因速度化作了烈風的路上,,簑衣聲一直響起,,三騎一車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馬車上的車伕,。
半倚車門上的他提著一壺酒,,莫說揮鞭,便是連韁繩也不曾在手上,,任由兩匹灰白雙間的烈馬,,在泥濘路上自由馳騁。
“叱,?!?p> 兩匹烈馬的速度再次減慢后,喝著酒的人執(zhí)起車上濕透了的馬鞭凌空一揮,,“啪”的一聲響動蓋過雨聲,,風聲,人聲,,在道路上回響,。
那條鞭子沒揮到馬匹身體,但兩匹烈馬不知道是吃痛,,還是被聲音驚嚇,,速度竟然瞬間拔高。
雖然那位車伕實在不像話,,可兩匹烈馬在泥濘小道上筆直前奔,,一點點斜線都沒有不說,連那些淺坑都剛好一一躍過,,就像通曉人性,,通曉道路般,,讓另外三人嘖嘖稱奇。
“李南音你這個混蛋,!”柳隨云雙手扯住馬繩,,拉起自己那匹蠢馬的馬頭,破口大罵,。
原來左方與馬車并行的馬匹,,被揮鞭的聲音驚嚇到,馬頭一拐,,竟直往路旁的樹林撞去,,騎馬的人當然是“恨馬不成人”的柳隨云。
也幸好他是單騎,,而且為了與馬車保持并行距離,,一直都沒讓跨下烈馬奔跑的太快。否則高速奔馳,,騎術(shù)再高也只能棄馬飛走,,然后徒步走到下一個城鎮(zhèn),再買另一匹蠢馬代步,。
李南音那兩匹“人精”般的馬,,柳隨云實不敢想能隨意找到。
至于為什么出事了,,明明還有一車雙騎,柳隨云還要徒步,?
很簡單,,與南宮煌或何嘗同乘一馬,對柳隨云來說是絕不可能的,,換作一位美人他愿意,,男人?他用輕功急馳好了,,大不了就是累點,,臟點。
坐馬車,?
更不可能,!
除了李南音,另外三人都不愿坐到馬車上,,那位公孫柔他們是真的怕,,也就李南音敢坐,還敢邊喝酒邊放任馬匹自由奔跑,。
偏偏兩匹烈馬活成“人精”,,不管李南音有沒有盡車佚責任,,都穩(wěn)穩(wěn)定定往前方飛馳,不愧是被軍中校尉稱為價值萬金的識途老馬,。
如此高速在泥濘上奔馳,,車廂當然免不了大幅度搖擺,只是坐在里面的綠衣女子從珠簾望去,,一路上竟是一動都不曾動,,眼神空空洞洞,也沒開口說李南音沒盡車佚之責的話,,若不是不時遞黃酒給李南音,,其余之人定免不了一番懷疑。
“前方飛馳,,后方慢行,。”
李南音哈哈大笑一句,,便又自顧自的喝起酒,,氣得柳隨云一臉鐵青,卻又不好躍到馬車上提刀便斬,。
他可以肯定李南音就是仗著公孫柔,,故意調(diào)戲自己。
李南音這人好酒,,好朋友,,更好記些芝麻綠豆的小恨。這數(shù)月走來,,柳隨云深知自己出的計謀算是讓他吃足苦頭,,能不被記恨就奇怪了。
“你狠,!老子在前方等你,,有本事追上來?!绷S云覺得此刻不能吃眼前虧,,雙腿一夾,冷笑一聲,。
說不過,,打不過,難道還逃不過,?
抖了抖身上簑衣的雨水,,柳隨云呸的一聲揚鞭一揮,瞬間越過馬車,,眨眨眼便留下一個朦朧背影給另外數(shù)人,。
沒有人看到的是,,飛馳而過時,他與李南音各自打了一個手勢給對方,,這是他們離開長安時,,約定好的獨特語言。
只是好好的,,有什么不能說,?非要如此隱蔽的打暗號,難道是怕有人跟蹤他們,,用說的怕被偷聽到,?
“這么大的雨,傻瓜才追你,,白下城遠著呢,,老子又不是傻瓜?!?p> 李南音呵呵笑了笑,,把酒葫蘆拋給追上來的南宮煌:“嫂子到錢塘江了嗎?我的寶刀全交給她了,,可別讓人買走,。”
“我怎么知道,,你能看到千里之外的事,?而且那把爛刀只有你當寶?!?p> “百里之外也看不到,,但看不到,可以猜嘛,,你身為丈夫就不能猜出來?”
南宮煌仰首喝了一口酒,,奇怪道:“屁,,再說你讓人送封信給貴老板不就好了,這江湖誰能比他有錢,?!?p> 李南音嘴角掀起一絲壞笑:“他的錢,要還,?!?p> 南宮煌聽到這話,龐大的身軀不由一抖,,抖得簑衣水花四飛,,這意思是貴老板的錢要還,,他的錢便不用還?
他奶奶的,!
“我的錢不是錢,?不用還?”南宮煌臉上的肉抖動著,,被氣的,。
“是,當然是,,否則這兩匹好馬,,這輛好車,這些黃酒從那里來,,商人可都認錢不認人,。”李南音瞄了一眼南宮煌笑道,。
“既然我的錢是錢,,貴老板的也是錢,那你打算賴我?guī)???p> 看著三個年輕人胡鬧的何嘗,,眼中閃過笑意:“李浪子怎么會不還,不過依老頭子看來,,得分開還,,對吧?”
李南音伸手入車廂,,接過公孫柔遞來的新酒,,喝了一口,點頭道:“還是何老爺子明理,,怎么會不還,,只是貴老的錢不好欠,那老頭子賊心思太多了,,而你比較好,,最多十年,我定會還清債務,,作為朋友,,你總不能看著我窮得響叮當吧?”
“滾,!你直接說用一輩子還就好,。”南宮煌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他當然知道貴老板的人情不好欠,,否則又怎會讓自己娘子山長水遠的去錢塘江,,只為帶回一把刀。
至于李南音還不還錢,,他倒是不甚在意,,莫說南宮家不缺錢,真缺,,他南宮煌也不差那些許錢財,。
他知道李南音會找他娘子,是因為沒有人能不賣她面子,,莫說貴老,,那怕是風云閣也得賣。
風云閣要賺的不是金錢,,是李南音這等高手的人情,。
拍賣,是一個借口,,風云閣有的是錢,,但有些東西是錢買不來的,人情正是其中之一,,亦是最難買的東西,。
能把倘大的南宮世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壓下整個太原的女子,,當年待字閨中便已是一個狠角色,,如今更不必多說。
她能去錢塘江,,風云閣就樂意賣一送一,。
其他人賣不賣她面子?換那女子的話來說便是:“呵,,老娘等著你,。”
這句話后發(fā)生什么事不好說,,但那些不給面子的人,,是不用指望離開錢塘江了。別人是辣手摧花,,南宮煌的娘子是辣手毒花,比荊棘之花更可怕,。
南宮煌追上前當然不會是為了這件事,,他是想知道李南音葫蘆中賣什么藥?
前往白下城,是能破解機關的人在那里隱居,,但公孫柔突然前來,,他卻是甚為不解,而且事前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有這位綠衣劍仙在,,誰敢來找麻煩?沒人來找麻煩,,本已斷裂的線索,,不是更模糊嗎?那如何找到那黑白羅衣,?
難道數(shù)年不見,,李南音的膽子竟變得如此小,害怕死亡,,害怕江湖風雨了,?
這一點都不像他。
南宮煌往車廂內(nèi)使了個眼色:“怎么回事,?”
李南音看著南宮煌的眼色,,馬上會意到他在想什么,但卻沒有多作解釋,,只是低笑道:“怕什么,?公孫柔早便走了,車廂內(nèi)不過是個假人,?!?p> ,?,??
假人???
什么時候被調(diào)包了?
何嘗與南宮煌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剛才晃動的玉手不是真人?
怎么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們兩人竟然一點動靜都感受不到,到底是什么時候走的,?
南宮煌心思飛快轉(zhuǎn)動,,如果車里的假人能夠以假亂真,那么公孫柔在出城門前走的?只有出城前,,他們墜后才看不到車上的情況,。
可兩個時辰前的歌聲呢?
“她先去了白下城,?!鄙焓职衍囬T拉緊,李南音低聲道:“這一路走來,,我的行蹤不管如何都會被發(fā)現(xiàn),。”
南宮煌疑聲道:“你懷疑...,?!?p> 李南音拉了拉頭上的箬笠,遮起自己的臉龐道:“不是我吹捧自己,,短時間不敢肯定,,但沒有人可以長時間跟蹤我而不被發(fā)現(xiàn)?!?p> 箬笠下傳來一聲輕嘆,,李南音輕聲繼續(xù)道:“這數(shù)月來發(fā)生的事太古怪了,得要試一試才安心,,盡管這很不夠朋友,。”
南宮煌和何嘗兩人望著前方的朦朧身影,,箬笠下的臉神色各異,,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南音掃了眼兩人的神情,,看著欲言又止的何嘗,,被遮掩的臉龐無聲笑了笑,雙眼中滿是滄桑,,疲倦,。
讓公孫柔前來又怎會是單純的救自己,不說她知道很多秘聞,,單是那一身驚人修為,,便足夠他做很多手腳。
一個人再強,,總有分身乏術(shù)的時候,,可兩個人,三個人,,能做的,,可以做的,,便很多很多了。
李南音最不愿懷疑朋友,,可此時此刻實在別無選擇,不得不懷疑讓他很無奈,,很疲倦,。
公孫柔現(xiàn)身的那一刻,謀,,已開始,。
既為了九龍卷書,也為了買一個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果,。
李南音算是看出來了,,九龍卷書是一個名目,暗地里的人似是想他和柳三對上風鈴刀,,將那把刀從江湖中抹去,,借他李南音與柳隨云的手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