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市走后,再也沒有什么事情可以動搖淺井長政的心,,這時候他也得知:自己的父親淺井久政已經(jīng)死了,。
父親死了,,妻兒離開,目前他的身邊只剩下本城的軍隊還有山腳下堅守赤尾曲輪的軍隊,。
“全軍下山,!與赤尾曲輪的部隊匯合!”
八月三十一日,,淺井長政對本城的軍隊下令,,讓他們前往救援山下的赤尾美作守,而他自己也親自從本城下山,。
當(dāng)他離開本城的時候,,他最后一次眺望了本城的瞭望臺,它的階梯上還長著青色的野草,,看上去一片生機(jī)盎然,,和這蕭瑟的秋風(fēng)格格不入。
這一別就是永別了,,淺井長政轉(zhuǎn)過頭,,再也不去看本城的景色,他的手里緊緊抓住一把大刀,,上面還纏著紫色的帶子,。
他就這樣大踏步的帶著大刀走下山去,他的眼神中又燃起了永祿三年對抗六角氏的戰(zhàn)意,他一路殺到赤尾曲輪,,織田軍竟不能擋,。
不愧是“世間少有之幼君”,二十九歲的他就像四十多歲正值壯年的武將,,化身戰(zhàn)場修羅,,橫掃小谷城。
然而一個人的勇武,,怎么可能改變戰(zhàn)局,,能改變的那叫小說,不是小說那叫超人,。
很快被本城的淺井長政沖散的織田軍又圍上來了,,原來只有赤尾美作守的人頭可以追求,現(xiàn)在有了敵方總大將的人頭在此,,織田軍的戰(zhàn)斗意志也不遑多讓,。
“沖呀!淺井長政就在赤尾曲輪,!不用上山去攻打啦,!抓住機(jī)會呀!”
織田家的士兵們都吶喊著,,邊說邊把火箭和長矛再次送上赤尾曲輪,。
這時候在赤尾曲輪堅持的赤尾美作守聽到淺井長政趕來非常意外,本城城高壁厚,,完全是固守的最佳地點,,但是淺井長政卻放棄了這天然的堡壘,跑到最下面來援救他,。
“主君真是太仁慈了,,為了我這行將就木的枯骨,居然舍棄本城前來相救,。”
赤尾美作守感慨不已,,他想起當(dāng)初為了援救朝倉義景大家都嘲笑淺井長政沒有古武者的風(fēng)范,,但是今天淺井長政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勇武武將。
隨后赤尾清綱和淺井長政各自守衛(wèi)赤尾曲輪的東西兩面,,各自負(fù)責(zé)自己的區(qū)域,,這一別也是永別了。
在他們的奮力砍殺下,,作為進(jìn)攻方的木下秀吉從中午等到下午,,也沒有得到赤尾曲輪到手的消息,不僅戰(zhàn)事未有喜訊,部隊中還出現(xiàn)了很多身心疲勞的士兵,。
“不要灰心,!淺井長政堅持不了多久,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了,!”
木下秀吉鼓勵著織田家的士兵們,,讓他們不要灰心,畢竟淺井長政已經(jīng)從本城出來到了赤尾曲輪,,既省去了爬山的辛勞,,也方便部隊直接攻打目標(biāo)。
這樣還打不下來,,自己還如何統(tǒng)治北近江,?木下秀吉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取得這場勝利,,讓人心緊緊團(tuán)結(jié)在他的身邊,。
天正元年(1573)九月一日,在信長與木下秀吉約定的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赤尾曲輪終于面臨崩潰,,沒有援軍的城池就如同板上魚肉,盡管淺井長政奮力砍殺,,也無法阻止敗北的命運,。
和永祿三年和六角家的那場戰(zhàn)爭不同,那次的淺井長政打了一個以少勝多的漂亮仗,,但這次是守城的任務(wù),,就是佐久間大學(xué)重生于世,也沒辦法力挽狂瀾,。
到了九月一日的早上,,赤尾曲輪的守軍只剩下三百五十多人,而淺井長政身邊也只有默默跟隨他的木村太郎次郎形影不離,,其他的熟人要么死了,,要么被沖散到其他地方。
此時的淺井長政,,正在赤尾曲輪中坐著休息,,他的大刀就放在他的右手邊,上面還散發(fā)著褐紅色的光輝,。
“太郎次郎,!去把雄山和尚叫過來吧!”
淺井長政看著天際滾滾的黑煙,,平靜的對小侍衛(wèi)木村太郎次郎說道,。
木村太郎次郎隨后很快把雄山和尚帶到了淺井長政面前,,和尚和長政是好友,他們就在赤尾曲輪見了最后一面,。
“和尚,,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正如你所見,,小谷城已經(jīng)守不住了,,我也不得不切腹罷!煩請您和太郎次郎當(dāng)我的介錯人,?!?p> 雄山和尚長嘆一聲,看著淺井長政的神情中滿是不解,,他問道:
“就我所知,,您之前和信長的關(guān)系很好,甚至他還提出要和您共治天下的提議,,為何您要背叛他,,最后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呢?”
“哈哈哈,,共治天下嗎,?您說的是他哪一年的話,是永祿年間還是元龜年間呢,?”
“老夫也記不清了,。”
“是啊,,我也恍惚記得他曾這樣說過,,算了吧!我想我大概還是對他不滿的,,所以才會背叛他吧,!”
“有何不滿呢?”
“元龜元年的時候,,在他給我寄的信件中,,將其他大名都稱為“殿”,而唯有對我稱為“備州先生”,,當(dāng)時我就覺得,,他把我當(dāng)成了家臣,把北近江當(dāng)成了他的領(lǐng)地,,因此潛意識里我才會同意父親他們的作戰(zhàn)計劃吧?!?p> “您的意思是:其實您也不滿信長,?這倒是您沒有給我說起過的呀,!”雄山和尚大吃一驚,本來他還以為正如世人所說,,淺井長政是被裹挾著背叛信長的,,沒想到還有這種內(nèi)幕。
“是啊,,我估計我還是討厭他的吧,!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和尚,,開始為我執(zhí)行儀式吧,!首先是要干什么?”
淺井長政平靜的語句,,看淡了生死,,不愧是淺井久政的兒子,在死前這兩父子都是出奇的平靜,,頗有北近江之主的風(fēng)范,。
雄山和尚嘆口氣緩緩說道:
“那么,您可有什么遺言,,如果可能的話也可以留下和歌,,這樣的話以后的人們可以用來傳頌?!?p> “沒有,,我并不像父親一樣喜歡作詩。至于要說的話,,我得想一想……”
“還請您認(rèn)認(rèn)真真的思考一下,。”
“嗯……我想去竹中島參加蓮華會,,在那里我能和北近江的領(lǐng)民簇?fù)碓谝黄?,欣賞節(jié)日祭典,品嘗近江美食,,痛飲京都美酒,,我想一輩子都和我的領(lǐng)民在一起呀!”
聽到這話,,旁邊的木村太郎次郎已經(jīng)潸然淚下,,他不停的在一旁擦拭著眼眶。
“我明白了,,我會將您埋葬在那里的,,您將會和北近江的子民永遠(yuǎn)在一起?!毙凵胶蜕锌焖俚恼f完了這句話,,然后深深地低下了頭,。
蓮華會就是琵琶湖有名的島嶼竹中島的大型祭祀活動,是為了供奉主掌水利的弁才天而舉行,,活動蘊含了農(nóng)民對于良好收成的美好祝愿,,在戰(zhàn)亂中一度被廢止。正是淺井長政上臺后,,將蓮華會重啟,,并且囑咐“務(wù)必用心操辦”,他的這一舉措受到領(lǐng)民的支持,,并且深深的得到了他們的心,。
在淺井長政人生的終點,他依然牽掛著北近江的百姓,。
“那就好,,好了,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要說的了,,太郎次郎,,你可以砍掉我的頭顱了吧!”淺井長政的語言中,,居然有一絲期待,,一般臨死前該有的掙扎,長政都省略去了,。
說完,,淺井長政抽出短刀,一把刺入自己的腹部,,鮮血頓時滲出,,浸染到長政的盔甲上。
這時的木村太郎次郎還傻傻的發(fā)愣,,淺井長政自盡的實在太快,,他還沒有準(zhǔn)備好。
“你在干什么呀,!難道你想加劇我的痛苦嗎,?趕快給我最后一刀!”
聽到這話,,木村太郎次郎慌慌張張的拔出了刀,,他沉心靜氣,深呼吸了一下,,只一瞬間就將淺井長政的人頭砍下,。
這時候雄山和尚看著地上淺井長政緊閉的雙眼,終于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北近江之主淺井長政,,就這樣死于小谷城的赤尾曲輪,,年僅二十九歲。
虎御前山本陣的信長當(dāng)天就聽說了淺井長政自殺的消息,,雖然這次攻打小谷城出奇的順利,但是他卻沒有往常高興,,而是垂頭喪氣,,一點沒有得勝的樣子。
周圍的家臣們看到信長這樣,,都困惑不解,,但是沒有人敢上前詢問。
過了一會兒,,終于有膽子大的家臣開口問道:
“淺井備州已經(jīng)死了,,為何您還悶悶不樂呢?”
這時候信長突然怒目大聲喝道:
“住口,!”
這一聲如驚雷般的怒喝讓那位家臣一下癱軟坐下,,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再不敢說一句話。
當(dāng)天的信長好似身體不舒服一般的提前結(jié)束了會議,,出了軍帳的家臣們都心有余悸的開始議論:
“我想,,主君應(yīng)該還是把淺井長政當(dāng)家人的吧!”
“我感覺也是,,甚至是自己的親弟弟,。”
“對呀對呀,,不然他怎么會發(fā)這么大的火呢,!”
家臣們搖頭晃腦的離開了,只留下信長一個人在軍帳中,,他努力回憶著自己曾給淺井長政寫過的書信,,越想腦子越疼。
九月一日這天,,在淺井長政自盡之后,,赤尾曲輪終于陷落,至此信長贏得了對小谷城作戰(zhàn)的完全勝利,。這也意味著第二次信長包圍網(wǎng)徹底破碎,,織田家正式成為近畿的第一勢力。
而將織田家?guī)У竭@般聲譽頂點的信長卻一點都不高興,。
有人說他聽說了淺井長政死前的話語,,認(rèn)為淺井長政誤會了他,還有人說信長是舟車勞頓,,沒有精力開心,,更有人認(rèn)為信長就是個殺人狂,,陷入倦怠期。
我也不知道如何評價,,我只能把觀點放出來,,供大家自行參考,畢竟能理解信長的人,,當(dāng)時和現(xiàn)在都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