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的陽光下，車墩影視城如同一個悶熱的火爐,，這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讓甘滔覺得比在家?guī)退蠇岦c蠶豆還累,。

　　招工的打頭，甘韜一行42人緊隨其后,，一幫人幾乎都是游客,，一臉輕松的邊走邊聊，壓根沒把即將到來的工作當(dāng)回事,。

　　影視城中部,，石庫門里弄群，似弄堂的一個地方,，招工的停下提醒眾人道：“等會領(lǐng)你們換衣服,，大家盡量不要吵吵，不要影響劇組工作人員工作,?！?p>　　招工的話一出，眾人嘈雜的聲音換成了好奇,，甘韜兩兄弟也是一樣,，伸長的脖頸宛如一個魚鷹。

　　服裝間不大，衣服倒是不少,，墻角處碼的老高,。

　　霉味、臭味,、腥味各種混合成一種不知名氣味,，走在最前的甘韜不知覺的往后退了兩步。

　　天可憐見,！

　　他在家不敢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穿的也不能說多好，但他老媽總是打理的干干凈凈的,，哪有遇到過這種味覺炸彈,，這味道讓文化程度不高的他，都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

　　“都過來站一排,。”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站門口叫道,。

　　隊伍成型后,，胖子拍著手里卷成紙筒的紙張道：“我是《海市滄桑》劇組的副導(dǎo)演,，姓黃,，你們今天有我負(fù)責(zé)，戲拍完也是找我領(lǐng)錢,，開拍前我會教你們走位,，自己的位置要記住，開拍后不準(zhǔn)東張西望尤其是看鏡頭,，現(xiàn)在換戲服,，換好后按順序走到門口做造型?！?p>　　甘韜捏著鼻子換上滿是泥垢的灰色布卦,，布褲。

　　戲服的色彩,、味道,、干凈程度幾乎如出一轍，穿這款式的一看就知道是那個年代的貧下中農(nóng),。

　　口袋里的錢裝好后,，甘韜抬頭見甘軍不知從哪搞了個圓帽蓋在腦袋上，在一群人中也算獨一檔,，他無語：“哥,，你不嫌熱,？”

　　甘軍推了推黑框眼鏡，壓了壓圓帽,，將胖臉檔了一半后低聲道：“這叫標(biāo)新立異懂不,？說不定等會能演個殺手什么的?！?p>　　他略一想,，還真是，不由感嘆：“混過社會的人,，心眼就是多,！”

　　“你在哪找的，我也找個戴戴,?！彼麊枴?p>　　“就這堆衣服里,?！备受娞吡颂吣_邊的衣服。

　　正當(dāng)他矮身踢著地上的戲服時,，姓黃的胖導(dǎo)演嚷嚷道：“哎,，你兩干嘛呢？趕緊過來做造型,，在那扒拉什么玩意,？”

　　眼見堂弟徒勞無功,，甘軍不由道：“我這給你吧,。”

　　甘韜擺手：“你戴著吧,，沒有就算了,。”

　　門外做造型的是個歲數(shù)不大的妹子,，咋看都不像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理發(fā)師,。

　　率先在高腳凳上坐下后，他苦著臉問旁邊的妹子：“我這頭發(fā)能不能不剪,？”

　　這版“郭富成”發(fā)型頂了幾年都習(xí)慣了,，他是真不想換。

　　“沒空給你剪,?！?p>　　妹子說著從身旁板凳高的塑料架子上，擰起瓶不知名玩意對著他腦袋就是一頓猛噴,，然后伸出只手撥來撥去：“行,，下個,。”

　　“啊呸,，啊呸,！”

　　噴嚏接連從甘韜嘴里傳出，身上戲服的味道已經(jīng)夠重了,，這下腦袋上又多了層刺鼻氣味,，他今天才知道原來“五味摻雜”還能形容身體。

　　噴曬過發(fā)膠的“郭富成”發(fā)型,，更是如同霜打過的茄子,，人為的梳了個三七分后緊貼在腦門上，要多挫有多挫,。

　　換好戲服,，做好造型，沒來得及演繹戲中的角色就到了吃飯時間,。

　　一群人跟著黃副導(dǎo)演進(jìn)了片場領(lǐng)盒飯,。

　　人手一份盒飯后，副導(dǎo)演將他們帶到海市大劇院門口,，提醒道：“你們就在這吃,，吃完原地休息，別亂跑,?！?p>　　大劇院前也沒個陰涼地方，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后,，汗如雨下的甘軍抱怨道：“這20塊錢也不容易賺,，規(guī)矩太多！”

　　盒里米飯,、粉絲,、豆腐擠的像個餅塊，甘韜使勁嗅了嗅,，可惜身上的氣味更濃,，讓他分辨不出盒飯有沒有問題，只好抬頭催促道：“反正還有半天,，趕緊吃吧,，別在餿了?！?p>　　戲服上的不知名惡臭,、差勁的盒飯、悶熱的天氣,，劇組內(nèi)的種種惡劣表現(xiàn),，讓游客中的一些人開始打起退堂鼓,。

　　“我們走不走？”眼見有兩人離去后,，甘軍問他道,。

　　甘韜翹了翹雙眉，搖頭道：“受了這么久的罪,，身上該臭的已經(jīng)臭了,，該吃的也吃了，怎么也得把這20塊錢賺到手,?！?p>　　可能因為有群眾演員離開，也有可能是《海市滄?！穭〗M要趕進(jìn)度,，飯后不久，黃副導(dǎo)演就匆匆跑來安排他們各自的角色,、走位,、所在區(qū)域。

　　“你演尸體,，趴在這就行,。”大劇院前的大道上,，黃副導(dǎo)演指著人群前的一黑瘦年輕人,。

　　黃胖子剛說完，那黑瘦年輕人眼一瞪：“啥,，演尸體,，我演你奶奶個腿！”

　　一串語速極快的方言從其口中不斷蹦出,，各種不堪入目的方言之外,，他更是一扯戲服,，甩手憤憤離去,。

　　黃胖子被那人的火爆脾氣搞得一滯，以為能憑著帥氣長相混個好差,，因此站到前排的甘韜,，捏著鼻梁，不動聲色的向后面挪了挪,。

　　演死人這事誰喜歡干,？

　　都是大好年紀(jì)，大好年華,，沒事跑去演個死人那得多晦氣,，他老媽要是知道他演死人,，能給他皮剝了，在撒上鹽風(fēng)干兩天做成標(biāo)本,。

　　“演尸體的人,，可以領(lǐng)到額外的50塊錢紅包，大家也別太當(dāng)回事,，每個劇組都會有人演尸體的,。”

　　楞完后,，黃胖子面朝群演動之以情,，許之以利。

　　眾群演無動于衷,！

　　 10分鐘轉(zhuǎn)瞬即過,，也不知是急的還是熱的，滿臉都是豆大汗珠的黃胖子朝著趕來的招工罵道：“小李,，我曹你姥姥,，你這個劇務(wù)干什么吃的，找的什么屁群演,，這幫小年輕能干嗎,？”

　　甘韜翹了翹劍眉，這話他聽的很不爽,，招群演的時候也沒說要演死人,，要不然他都不來，也不用看黃胖子在這指桑罵槐,。

　　招工的腆著臉：“是,，是，我從其他組調(diào)人過來,?！闭f完就跑了。

　　“你,，等會拉黃包車,，能不能拉？不能拉現(xiàn)在就走,！”黃胖子指著戴圓帽的甘軍氣勢洶洶道,，一改剛才平淡的話語。

　　甘韜瞥了眼黃胖子,，問甘軍道：“哥,，行不行，不行我們就走,?！?p>　　甘軍憨厚的笑了笑：“待著吧,，沒事?！?p>　　演尸體的來了6個人,，甘滔扮演的是個走在街上的路人，旁邊有個女伴,，加起來應(yīng)該是一對夫妻,。

　　隨著黃胖子一個個群演交代過去，通過側(cè)耳旁聽的零星半點消息,，他大概明白了等會要拍的是個什么場景,。

　　海市大劇院前的一場刺殺戲，期間還有一個小型爆破,，他們這幫群演扮演的就是道上行人,，當(dāng)然行人也不全是他們這幅打扮，也有穿的干凈利落的,，之所以把他們這幫奇葩招了來,，是因為今天要的群演比較多。

　　形形色色的群演聚到一起準(zhǔn)備試拍后,，黃胖子越加著急的嚷嚷道：“各自所走路線,、拍攝時的注意事項都明白了嗎？有搭檔的要保持同一步伐,?！?p>　　“咱倆是不是手拉手就成了？”甘韜旁邊的鵝蛋臉女伴問他道,。

　　他蹙眉想了下,，搖頭道：“不用，那個年代里,，如果穿的像我倆這身似的,，估計比乞丐好不到哪去，也沒空搞這些溫情,，每天都在為生計奔波呢,！”

　　鵝蛋臉女孩羞澀道：“可剛才黃胖子讓我們做點夫妻該有的動作！”

　　甘韜懵逼的看著一副扭捏著的小阿姨腹誹道：“鬼鬼,，這小阿姨還想老牛吃嫩草??！看其眉目含春的面相最少也有個二十五六,，沒想到還是個劊子手，喜歡辣手摧草,！”

　　他扯了扯嘴角,，解釋道：“沒事,，黃胖子是胖，但不是豬,，我想他會明白這動作不符合我們倆的人物設(shè)定,。”

　　突兀的,，他腦中沒來由的冒出一句“秀恩愛,，死的快！”

　　兩人亂七八糟的扯了一通,，終于有人叫試拍了,。

　　“《海市滄桑》劇組,，海市大劇院一場,，一鏡，試拍第一次,，3/2/1開始,。”

　　試拍開始后,，甘韜低聲對身旁的女伴道：“你在快點,。”

　　“啪,、啪,、啪、啪,?！?p>　　一連四聲槍響，雖然黃胖子早已提示過,，但背對著的槍聲的他,，還是內(nèi)心一突突。

　　隨著槍聲的響起,，一幫群演開始各自按著指示行動,，有四散奔逃的，比如甘韜這貨,，他腿長步大將戲里的妻子甩的老遠(yuǎn),，身旁還有輛飛馳而過的黃包車，也有高聲尖叫的,，更有哭的聲嘶力竭的,，地上尸體累累。

　　“停，各部門調(diào)整,，20分鐘后試拍第二次,。”

　　喇叭的聲音傳的四面八方都是,，停下來轉(zhuǎn)頭環(huán)顧的甘滔都沒能找到是誰在叫,。

　　“你怎么回事？子彈一來老婆都不要了,？大難臨頭各自飛,？”

　　負(fù)責(zé)他們這組的黃胖子找到甘韜后就是劈頭蓋臉的三問。

　　他雙手一攤,，無奈的問黃胖子道：“那我到底是跑還是不跑,？這里都死人了，她還跟個小腳奶奶似的走的不緊不慢,，誰受的了,，這不符合人的求生欲，除非你告訴我這對夫妻恩愛異常,，就好比梁山伯祝英臺那樣似的,！”

　　黃胖子臉色陰郁道：“什么狗屁求生欲，我告訴你,，你倆死也得死一塊,！”

　　“這什么破戲！”

　　黃胖子走后,，他默默嘀咕了句,。